她不能生產知識,但她可以做知識的搬運工。


    6688:哦。


    總之,薑離仔仔細細擬了一份申請‘三?國線一日體驗’的合同,檢查了好幾遍,在係統內點擊了提交。


    第68章 君臣相得


    景泰十二年,春。


    薑離神色鄭重親手打開小巧的煉丹爐,一陣神秘白煙帶著異香飄出。


    她抬頭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高朝溪邊往煉丹爐裏張望邊道:“聞起來不錯,看起來顏色也很正。”


    然後拿起早備在一旁的新竹筷,遞給璚英:“但味道還是得璚英姐姐來嚐。”


    璚英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下,也鄭重把?筷子伸進了煉丹爐裏夾了……一筷子油燜筍。


    純純土灶古法油燜筍。


    薑離在煉丹爐旁守了足足四個時辰(雖然大半時間?在睡覺)。


    油燜筍許多人家都會做,隻?是各家配方口味不太相同,薑離用的當然是於少保的方子。


    璚英嚐過,表示了肯定:“與父親調的口味幾乎差不多了。”這原本是母親擅長?的拿手小菜。母親去?世後,春日裏父親就?會親手調了味道做給他們?兄妹吃。


    後來……璚英想起十年前,‘太上皇’跟他們?家一並南下歸鄉的事兒。


    自那後,父親每逢春日給他們?做油燜筍,還要在安寧宮的煉丹房再做一遍。


    過去?那些年薑離隻?負責看爐火,但今年連味道都是她來調的。


    因?璚英昨兒過來的時候解釋道:“邊關有異動,父親忙的抽不開身。要不今年我來給阿離姐姐做?”


    已經看了十年做法的薑離,表示她想試試。


    一早做上,黃昏時分開爐,經專業人士璚英檢驗,試做還是比較成功的。


    旁邊的小銅吊裏也煮好了銀絲麵?。三人人手一碗麵?,配著燜筍還有各色小菜吃晚飯。


    璚英說的邊關異動,是自兩年前阿剌知院老邁病故後,瓦剌迅速頹敗,原本被壓製的東蒙古又複了些元氣,尤其是其中的喀喇沁部蠢蠢欲動。


    就?在前些日子朝廷接到戰報,其部曾出動小股兵力試圖突襲劫掠延綏、寧夏兩地。


    雖無功而返,但於少保上書應在邊關多加防範——不隻?延綏、寧夏,他還在輿圖上標注了涼州、莊浪、永昌、甘州等幾處,都要再派謀略之臣鎮守,以防敵襲。


    璚英的笑容無可挑剔的輕鬆如常:“所以這幾日父親實?在忙的脫不開身。”再拖下去?又怕誤了鮮筍的時節。


    薑離卷了最後一筷子麵?吃完,然後才?道:“不隻?是邊關事吧——我這幾年雖理會朝上的事兒越來越少,但還不至於一點不知道。”


    她看著璚英道:“聽說就?為了籌備邊關事,於少保決斷人選後,有朝臣彈劾他行事太專?”


    薑離的聲音帶了些春夜的露水寒氣:“還有朝臣雖不指名?道姓,但卻上書勸諫皇帝不該偏聽獨任,以免生?出臣子專權亂政之事,將來治化轄製難矣。”


    璚英垂眸。


    其實?,她從懂事起就?知道,父親在朝為官,母親一直是擔憂大過歡喜的。


    父親的性情數十年未變:為人剛直,不避嫌怨,就?事論事坦蕩直白。


    但父親是對事不對人,旁人未必這麽覺得,何況朝堂上人情世故本重,父親這種不夠圓融的性子,敬重喜愛他的同僚有,但更多,是對他深銜怨妒的人。


    何況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當家三年狗也嫌。


    主事者,原就?容易得罪人。


    璚英不言,高朝溪卻蹙眉疑惑道:“前幾年也有過彈劾於少保的,可陛下從不理會,故而已經有幾年沒人敢觸陛下黴頭了,怎麽這回忽然冒出來這樣誅心的話……”


    是,前些年,或者說自景泰帝登基後,屢有朝臣彈劾,隻?是景泰帝全然是不理會,甚至有一回——


    少保是名?譽官職,於謙依舊任兵部尚書。


    前幾年朝上六部人事調動,朱祁鈺依舊按從前慣了的行事,詢問?於少保的意見。


    彼時於謙按照履曆,薦了郎中王偉做兵部右侍郎(三把?手)。


    然而就?是這個王偉,做人卻不咋偉光正,他升了兵部右侍郎後那叫一當場升起遠大誌向。三把?手怎麽夠,我要做一把?手!


    看看前麵?的大山開始盤算——但於少保在一天,他咋再往上升?


    於是借著同在兵部的便利,王偉搜集了許多於少保素日言行舉止不夠謹慎之處,用心寫了封秘奏,不經內閣送到皇帝案上去?了。


    意為:陛下您看他!您看!於少保在兵部那叫一個獨斷專行,不容辯駁,他再在兵部待幾年,這裏豈不是改姓於了?!


    然而,景泰帝拆開看完,就?把?於少保請來了,把?這份奏疏分享給他。


    於謙看過秘奏,向皇帝請罪:如果非要摁著一字一句的拆解,沒有人的話是毫無漏洞的。這裏麵?有的字句,確實?是他自己說過的。


    不等他行禮,朱祁鈺隻?是笑著扶起。這一瞬間?,兩人忽然都想起數年前,乾清宮外,驟然一起得皇帝宣召的兵部侍郎和郕王。


    彼此不由相視一笑。


    原本,朱祁鈺隻?想給於謙看過,讓他知道這個下屬的為人,之後打回這封奏疏調任官職便罷了。


    現下卻忽然升起了促狹心性,把?這封秘奏給了於謙:“少保自己拿去?問?他!”


    而於謙回到兵部後,王偉渾然不知自己被皇帝‘賣了’,還在裝三好下屬,湊上來主動殷勤問?:“陛下是有什?麽公務吩咐兵部?少保身兼數職,若分顧無暇,隻?管交給屬下。”


    於謙就?交給了他。


    王偉看清手裏的奏疏為何後,當場就?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偏生?頂頭上峰不許他逃避,直白問?他:“王侍郎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直接告訴我,不必通過陛下告訴我。”


    此事一時傳為朝上笑談。


    王偉:……陛下,你?害的人家好苦!


    但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陛下為什?麽會這樣做!


    王偉有想過陛下可能不信這封秘奏的內容,也不會動於少保的官位。


    但他這是密奏啊:他隻?是表個態度出來,比起聽從上峰,他更全身心忠於陛下,會為陛下盯著這??位位高權重的尚書。


    陛下就?算不信,也不當如此‘戲弄’他一片真心,還直接把?這封秘奏給於少保本人了!


    陛下如此行事……以後如何還有人敢私下向禦前告於少保的狀?陛下你?真的安心嗎?


    **


    朱祁鈺沒有不安心,但他很煩心!


    哪怕過去?了十年,他帶著一袖子奏疏來西?苑訴苦的神情,還是差不多。


    邊關事隻?是導火索,究其根本,時隔幾年又出現了如此誅心彈劾於謙的奏疏,還是皇帝的態度。


    朱祁鈺吃了一大塊加了三倍堅果的雪花酥,把?緣故道來:“我近來確實?有點躲著於少保。”


    躲著的原因?也很簡單:朱見深今年已經十三歲了。


    而世上‘堅持’二字最難。朱祁鈺已經以‘明君’標準逼令自己堅持了十年有餘,諸事無懈。


    如今看到侄子長?大,朱祁鈺就?忍不住先把?經筵日講這種枯燥講座交給他,又把?諸多禮儀事挪過去?——像個轉移糧倉的鬆鼠,悄悄卸掉一些繁瑣重複的皇帝任務。


    問?就?是“朕近來身倦,太子可代行。”


    於謙發現了皇帝懈怠的小苗頭,難免提了幾次,朱祁鈺不太情願改,然後就?像沒有完成作業所以不想去?上學?的學?生?一樣,有點躲著於謙。


    “可此事不過幾日的功夫!那些朝臣們?不在政務上用心,看人眉眼高低倒是看的快!”


    “實?在是等的急了。”


    於少保在,他們?永無出頭之日的話,那當然遇到機會就?要上。


    不光明朝,曆朝曆代朝堂爭鬥都差不多的。


    貪官奸臣固然不是什?麽好的,但有些‘清流朝臣’也隻?是銀樣鑞槍頭,外麵?光鮮實?則一點實?事也不做。


    然而為國做事的時候未必有他,等到爭權奪利拿大道理攻訐別人的時候,卻總也少不了這種人的身影。


    比如於少保做事多,便是‘太專’。


    而他提出選謀略之臣去?鎮守邊關,竟還有人說他‘為何自己不去?,而是隻?披裘佩玉留在京中掌權。”


    簡直是胡攪蠻纏了。


    薑離想起今日璚英說的一句話:爹爹知道他們?彈劾的誅心之言,也隻?道:為人臣者隻?管自家問?心無愧,也管不了旁人論短長?。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絕大多數朝臣入仕,有的求利,有的求名?。


    薑離有時候想:於少保有所求嗎?


    如果非要說有,那除了他自己寫下的‘蒼生?俱飽暖’外,他求的也是‘名?’。


    不過,是問?心無愧的能夠坦坦蕩蕩說出自己名?字的名?。


    是名?節而非名?利。


    這樣的能臣加社稷純臣,當真是百年難遇,故而……薑離就?見朱祁鈺又吃了一塊雪花酥,惱道:“他們?讓朕不要偏聽獨任——怎麽,朕不信於少保,卻聽他們?這些見風使舵天天鑽營的才?好?”


    就?放著大西?瓜不要,滿地撿芝麻去?嗎?


    然後朝上天天你?爭我鬥,人頭打成狗腦子?


    *


    薑離轉頭看了看自己煉丹房,啊,其實?挺不願意招外人進來打擾的了。


    於是笑道:“小鈺,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小鈺了。”之前王偉的事兒不就?處理的很好嗎?


    而且,他也該……漸漸習慣不再跑來安寧宮訴苦了。


    第69章 伐竹取瀝


    天色將?明未明。


    景泰帝十數年如一日,前往禦門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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