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睜開眼的瞬間有點茫然?。


    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安寧宮,然?而看到陌生?的帷帳,很快想起這是哪兒。


    起床氣的程度瞬間飆升。


    “下次別叫朕了。”


    薑離秉承‘身不?至三國但心?至’的精神,挪用曹老板發言:“吾好夢中殺人。以後朕自己呆著的時候,不?許隨便靠近。”


    不?光龍床旁的黃彥節,外頭捧著衣裳和洗漱用品的宮女?都嚇得?一哆嗦:這話當今說出來,比曹操本人說出來都令人相信。


    尤其是官家邊說還邊揚了揚手邊的新劍。


    昨日那把劍被薑離當作一種?象征性信物?送給了柔福帝姬,回宮後就讓黃彥節去給她找了把新的——結果拿來細看,竟然?比昨日那把劍還要好!可見康諝不?但貪財,辦事?還不?認真!


    想到康諝,薑離勉強撐起一點精神:“昨夜抓到的二十多?個人審的怎麽樣了?”


    黃彥節開始認真挨個回稟,薑離很快又聽困了打斷道:“把錢榨幹淨就行。”


    “忙你的去吧。”


    她重新閉上了眼睛,準備‘下號’繼續回到她係統空間睡覺。


    然?而黃彥節的聲音還在繼續:“官家,今日的常起居免了嗎?”


    常起居?


    6688的聲音及時出現道:“就是上朝,宋朝管隻有宰相等重臣參加的常朝叫做‘常起居’,每五日文?武百官一起上的朝,叫做‘百官大起居’。”


    啊,薑離想:當了十四年太上皇,完全忘記不?上朝還要提前通知的事?兒了。


    尤其是她昨晚特別興奮期待,根本顧不?上別的:柔福帝姬答應了她,今早會先送請帖去易安居士處,邀請她一並入宮相見。


    昨晚薑離從柔福帝姬那走的時候,特別戀戀不?舍,想要那張易安居士《打馬賦》真跡多?看看。


    柔福帝姬邊為後世人都知道易安居士而欣慰,邊笑道:“你看這落款和印章,是易安居士專門寫了送我的。”


    薑離理?解了:偶像的to簽,那確實是不?舍得?撒手外借。


    不?過沒關係,她也爭取得?到一張屬於自己的to簽!


    而且她現在跟係統拉扯bug賠償時,其中要求的一條就是:她從明?朝走的時候兩?袖清風,這回既然?是係統bug的平方,那就該讓她帶幾件實物?回去——這是精神損失費!


    一想到今天柔福帝姬還要來,如果順利的話,還能見到易安居士,薑離更是再次揮了揮手裏的新劍:“免!以後朕不?說,就是所有起居都免!”


    上什麽朝!現在去朝上,不?過是聽秦檜一黨替皇帝找磕頭的理?由罷了!


    薑離:在嶽將軍回來前,我將有權保持沉默。


    **


    春日的朝陽下,柔福帝姬的馬車進入了臨安皇城。


    不?過她是自己先來的。


    請帖已經給易安居士處送去了,但兩?人既相識,柔福帝姬自知居士是個灑脫落拓的名士脾氣,隻怕不?會來。


    但柔福帝姬是要來的。


    她昨夜甚至幾乎沒合眼,有很多?話想要繼續與 ‘新帝’說,所以早早出發趕來。


    到宮門口換了轎子,柔福帝姬掀開簾子——臨安皇城雖是臨時都城,修建的時候也是按照前殿後寢的標準來的。


    然?而……柔福帝姬看著前朝的殿宇:明?明?是皇宮,卻大半都是茅草披頂!


    因皇帝表示,要節儉度日。甚至原本工部上書想造三百間殿屋,皇帝也下詔減了兩?百。*


    大殿也隻修了一間垂拱殿。


    但問題是,按照宋的規矩,垂拱殿是上朝的地方,皇城中應該還有舉行大典的大慶殿,舉行各種?冊封禮的延和殿等……


    於是官員們不?得?不?上奏皇帝:這咋辦?


    最後想出來的法子竟然?是,幹不?同事?兒的時候,就更換大殿上的匾額……


    以此來彰顯皇帝的節儉愛民。


    但……轎子越往後宮走,景致越精巧。


    而皇帝閑居的清景園內,更是讓柔福帝姬仿佛回到了那個錦綺帳褥金珠玉寶,號稱‘世間無稀不?有’,繁華幾乎耀瞎人雙目的開封皇城內。


    這古怪的皇城,就像完顏構這個人一樣——自私無道虛偽扭曲至極。


    柔福帝姬下了轎子。


    昨日她原本是心?存死?誌的:要是皇帝真要帶著她一起去給金使下跪,將她送還金國。


    所以……


    就像薑離不?介意她到底是不?是假的帝姬(甚至在她表示自己是真的後,薑離還安慰她流著宋徽宗的血不?是你的錯),柔福帝姬也完全不?介意薑離的話到底是不?是全真。


    一個後世姑娘變成南宋昏君,是有些天方夜譚。


    但無論誰,都比趙……完顏構強!更何況她提出的要求,不?是讓自己幫她掩藏身份,幫她當好這個皇帝。


    而是,要把權柄給自己。


    別說古往今來,多?少?皇子為了這天下權,人頭打成狗腦子,隻說她曾見過的,那死?爹的一堆兒子就明?爭暗鬥。


    結果……


    宋連著攤上三任慘絕人寰的昏君。


    如果他們都行,那她怎麽不?能去掌一掌這天下權!起碼她眼見得?萬民疾苦。


    起碼,她不?會幹出當年宗澤老將軍仙逝前泣血怨憤的那般惡事?——“陛下棄河東、河西?、河北、京東、京西?、淮南、陝右七路千百萬生?靈,如糞壤草芥,略不?顧恤!”[1]


    怎的他就攤上這樣一位皇帝!


    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已見過太多?死?地。


    柔福帝姬走入清景園。


    哪怕這生?門裏的前路有再多?艱難險阻,她都要闖一闖。


    如多?年前生?機渺茫的千裏逃亡。


    **


    見薑離探頭向她身後看,柔福帝姬就笑著解釋一番,又道:“我令公主府的女?官送完帖子也不?要走,一定?等到易安居士的回話,你放心?吧。”


    薑離則讓柔福帝姬看看自己預備的待客之禮如何。


    “喲,連真一酒都備下了。”柔福帝姬也是好酒之人,見了很歡喜。


    “那可不?!還好這臨安皇城內也有此酒,昨晚就讓人去搬出來了。”


    易安居士好飲,詩詞中多?有‘沉醉’之句,這是人盡皆知的。薑離當然?要備好酒,而真一酒則意義更不?同些——


    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蘇軾的弟子。


    而真一酒又是蘇軾的自釀傳世酒方,特意注明?‘東坡先生?真一酒’的招牌。


    薑離以此酒相迎,也是見一個神仙人物?,兼懷另一個神仙人物?!


    *


    屏退了眾人,薑離和柔福帝姬就坐在水榭內相談。


    四麵窗一開,一覽無餘,也不?怕藏著什麽人。


    兩?人也不?隻是純聊天。


    而是邊說朝上局勢,邊挨個抓住落在窗外吃食的鳥雀,將它們尾巴上的金鈴都剪下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況這千餘個金鈴玉環絕不?是蚊子腿,至少?算是個雞腿!


    然?而很快抓鳥的薑離,就遭到了沉重打擊——


    易安居士拒絕見她。


    不?對,是不?肯見完顏構。


    也是,她純粹是被‘李清照’三個字給驚喜的降智了,實在想一睹真容。


    然?完顏構怎配見她。


    尤其是紹興八年的完顏構——


    柔福帝姬歎口氣:“如今不?光朝堂物?議如沸,邸報既然?傳出,天下皆知完顏構不?惜屈膝苟合金國之意。”


    “你知道外麵民怨沸騰到何等地步嗎?”


    這天下到底不?是人人都能做沒有骨頭的畜牲。


    哪怕秦檜現在是獨相罷朝,也堵不?完悠悠眾口!在薑離過來前幾日,已經有諸多?不?怕死?的朝臣,罵出了‘陛下不?忠不?義,隻知保身’;‘誤國之事?,無不?為之’‘至愚無知,自暴自棄’‘必且遺臭萬世矣’等大實話。*


    如今正有數十罵皇帝的禦史、朝臣在牢中關押著:完顏構的虛偽總算有了一點點好處,正當群情洶湧他就沒敢直接大批殺言官,隻是一起關著,等待秋後算賬。


    這些忠臣也就還未殞命。


    而自昨日起……


    柔福帝姬道:“此信傳到民間,臨安城的百姓也再不?能忍。”


    “街上甚至出現了人張貼榜帖。”柔福帝姬念出了榜帖上簡短正確的一句話:“秦相公是細作!”


    百姓都知道的事?兒,完顏構卻……


    不?,他不?是不?知道,隻是能夠‘求和’他什麽都無所謂。


    柔福帝姬道:“外頭民情凶懼至多?有傳言,說是有巡防的兵丁、坊間的俠義之士要埋伏殺了秦檜。”


    6688還給她總結了下:反正吧,完顏構幹的是前所未有的卑屈事?兒,如今的朝堂民怨也是他登基以來前所未有,反彈最強烈的一次。


    薑離:那真是謝謝你們係統,給我挑的好時候。


    柔福帝姬的手指點在真一酒的酒壇上:“易安居士何等風骨,在你還是完顏構的情況下,她是不?會見你的。”頓了頓:“別說你不?會幹下詔勉強召見的事?兒,就算你幹了,她也不?會來的。”


    已然?經過大半生?風雨,過知天命年紀的易安居士,何懼生?死?。


    薑離:完顏構你壞事?做盡!


    今日見不?到易安居士的薑離,覺得?自己精神狀態又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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