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靈霄宗還有一千多裏時,一家四口在野外找了個地方搭起了篝火。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明日便能趕到靈霄宗。


    天色尚未完全入夜,謝聽打算帶倆崽崽去附近獵一點野味,作為晚飯,方遙負責在原地搭篝火。


    在她剛點燃起篝火之時,白狐就帶著倆狐狸崽子狩獵回來了。


    “娘親,你看我抓的野雞,肥不肥?”


    阿圓手裏拎著一隻野雞,笑眼彎彎,那野雞明顯被火球術燒得半生不熟,羽毛都被烤焦了。她身後不停搖晃著狐尾,一副求誇誇的表情。


    “娘親,還有我捉的魚……”阿正手中舉著的小木劍上串著條足有四五斤重的草魚,那魚還沒死透,時不時地擺尾掙紮。


    白狐更是款步走到她麵前,嘴巴一張,“咚”地一聲,一頭被咬斷脖子的整頭野鹿沉重地落在她麵前的篝火旁。


    繼而蹲在崽崽們旁邊,身後雲朵般的狐尾跟著一搖一晃,眯起的金瞳裏,求誇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很肥的野雞,阿圓很棒。”


    “這草魚很新鮮,阿正也很厲害。”


    方遙一人一句把倆崽崽哄走了,輪到巨狐,她看了眼那至少數百斤重的成年野鹿,頓了頓道:“這鹿……也未免太大了些。”


    他們吃得完嗎?


    她把烤肉要用的細長樹枝遞給白狐:“還不變回來?我不會烤肉。”


    話音落,白狐變成了謝聽的樣子,伸手接過樹枝,清雋的眉眼有一點點幽怨:“阿遙為何誇起我,就如此敷衍?”


    “……”方遙怕誇完他,尾巴翹上天,下次他便要獵一群鹿回來。


    她抽出雪寂,劍芒閃過,地上的鹿肉瞬間被四分五裂,切麵平整,甚至是完全按照野鹿的身軀結構切割的。


    謝聽摸著下巴想了下,隨即挑了一塊最嫩的肋排肉。


    不多時,熊熊燃起的篝火上架起了一大塊鹿肋排,以及阿圓的烤野雞和阿正的烤魚。


    比起吃肉,阿正更喜歡吃魚,等草魚烤好,直接將魚捧在嘴邊,低著頭一口口地啃著魚肉。阿圓的吃相也好不到哪裏去,雙手著烤雞腿,指縫裏沾得全是油漬。


    看著倆崽崽那不亞於吃到滿漢全席般的吃相,方遙不禁感歎,狐狸崽實在好養活,在野外抓雞捉魚,怎麽都餓不死。


    阿圓吃了半隻烤雞,吃了一小條肋排,繼而把目光又放在了哥哥手裏沒吃完的半條烤魚上。


    “哥哥,我用半隻雞,換你半條魚可以嘛?”


    她也不是特別喜歡吃魚,隻是嘴巴饞,什麽都想嚐一嚐。


    阿圓見哥哥隻顧著低著頭吃,並不理他,便忍不住伸手摸向他串魚的樹枝。然而還沒有碰到,阿正身子陡然往旁邊一側,眼神凶厲,護食地朝她皺起鼻子,呲了呲虎牙。


    阿圓一瞬間就被哥哥的神色嚇到了,頓時“嗚”了一聲,縮回手。


    “哥哥,你為什麽朝我呲牙?不就是吃你一口魚嘛?”


    阿圓生氣又委屈,腦袋也往旁邊一扭:“不吃就不吃,哥哥真小氣還凶我,我不喜歡你了!”


    方遙在阿正朝妹妹呲牙時,眉眼微凝,視線落在阿正握著樹枝的左手上,那顆豌豆大的小黑點,這幾日過去已經長滿整根手指了。


    “阿正。”


    聽到娘親沉聲叫他名字,阿正臉上狠厲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茫然,他看了看手裏啃剩的半條魚,趕緊遞給阿圓。


    “……給你魚。”


    見阿圓不接,阿正拉過她的手,直接塞進了她手裏,愧疚地低頭道歉:“對不起妹妹……我剛剛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沒想凶你的……”


    阿圓勉強接受了哥哥的道歉,咬了一小口魚肉便還給他了。


    心下還是很委屈,鼻尖都有點紅紅的。


    ……哥哥從來沒對她這麽凶過,今天是怎麽回事?


    方遙看著重新恢複常色,但已經出現情緒暴躁症狀的阿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偏頭看了看身旁的謝聽,他這些日子的情緒倒是很穩定,沒有亂發脾氣過,甚至還能同她玩笑。


    她想起了方才那隻被徹底咬穿咽喉的野鹿,他明明可以用人形打獵,卻故意顯出獸形用更野蠻原始的方式捕獵,或許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在宣泄吧……


    方遙看著天上的圓月,每度一次夜晚,她都會在心裏記上一數,今夜距離謝聽上次冥紋發作,正好是第十日。


    本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到半夜才發作,結果這次來得極為突然。他們剛剛還在圍著篝火吃著烤肉,下一刻,謝聽手裏的肉串就掉在了地上。


    上次他冥紋發作時,倆崽崽尚在睡覺,沒有察覺,這次看到爹爹忽然倒地,麵色猙獰痛苦,崽崽們都有些驚到了。


    謝聽壓著不聽使喚的左手,倒在草地上,雙目赤紅,仰麵痛苦地低吼喘氣。


    “爹爹!”阿圓立馬也丟掉了手裏的烤雞腿,想上前撲去爹爹身邊,被方遙伸手攔住了。


    阿正看著爹爹的模樣,瞬間想到數日前的自己,眼眶紅紅地問方遙:“娘親,爹爹是跟我得了一樣的病嗎?”


    方遙不忍再瞞他,點點頭。


    “什麽病?”阿圓依舊很迷茫。


    阿正冥紋發作是數日前的事了,阿圓以為他那回是偶然的急病,都有些忘記了。然而她剛問出口,就看到哥哥的身子也開始突然發抖,左手跟爹爹一樣抽搐痙攣起來。


    阿正滿頭冷汗,軟軟地癱倒在謝聽的旁邊,倆人的症狀近乎一模一樣。


    眼見方才還好端端的哥哥和爹爹,忽然之間就雙雙倒地,身體抽搐,低吼呻/吟,阿圓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她噙著淚花,仰頭扯著方遙的袖子:“娘親,爹爹和哥哥到底是怎麽了?他們看起來好難受的樣子……”


    方遙心下發緊,謝聽的冥紋還未發作結束,阿正居然也發作了。


    她算了下,阿正冥紋發作的間隔是七日,竟比謝聽的還要頻繁。


    眼見著他們身受如此痛苦,方遙心下有種幫不上忙的挫敗無力感,父子倆同時發病,她照看小的,就顧不了大的。


    她不想讓阿正倒在潮濕的草地上,把他抬起來抱在懷中,同時還要防止阿圓的靠近,叮囑她:“不要離得太近,他們的病會傳染,小心千萬不要被他們的左手傷到。”


    傳染?左手?


    阿圓這才發現哥哥的左手手指上有一節黑色斑紋,而爹爹整隻左手都被那古怪的黑紋纏繞著。


    哥哥上次發病就是這樣捂著左手,那天娘親還神色緊張地檢查了她手背上的淺疤,以及離開城鎮的那天,爹爹讓她指認小乞丐的畫像……


    阿圓向來聰穎,一點就通,她問方遙:“娘親,哥哥是不是那天被小乞丐傳染的?”


    方遙自知已經瞞不住倆崽崽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們快回宗門,讓三師叔給爹爹和哥哥治病。”阿圓心急如焚,三師叔會煉很多治病的丹丸,一定能治好他們的。


    方遙垂下眼眸,沒說話。


    阿圓看到娘親的反應,似乎明白了什麽。


    爹爹那麽厲害,能讓他都如此痛苦的病,三師叔也肯定很難治了。


    “娘親,好疼……”


    枕在方遙懷中的阿正牙關打顫,腦海中那道古怪的聲音一直在教唆他攻擊眼前的人,可眼前之人是他的娘親和妹妹,他怎麽可能讓那道聲音遂願,拚了命地咬牙抵禦。


    可越是抵禦,被冥紋包裹的手指處傳來的劇痛就越鑽心,仿佛是給他不聽話的懲罰。


    阿正實在忍受不住這樣的痛苦,流淚對方遙喊道:“娘親,把、手指切掉……”


    把手指切掉,會不會就好了?


    阿圓焦急的同時,又有些納悶,她也被小乞丐傷了啊,她為什麽沒有被傳染?


    腦海中靈光乍現,她仿佛想到了什麽辦法,用袖子擦幹了眼裏的淚,隨後抽出隨身的小木劍。


    方遙一驚,阿圓不會真的想幫哥哥切手指?還未等她開口阻止,卻見阿圓將劍刃對準了自己的手腕,輕劃了一道,頓時鮮血湧了出來。


    方遙更是心驚肉跳:“阿圓,你做什麽?”


    “試一試……”


    阿圓的眉毛因為手腕上傳來的痛意皺起來,可是爹爹和哥哥的狀態,更教她擔心,她把滴血的手腕伸過到阿正的嘴唇上方,讓血滴進他的唇中。


    之前三師叔教她練過一味解毒丹,裏麵有一味藥引,是某種花紋蛇的血。據說是那蛇經常以毒性的花蕊為食,時間一長,體內產生了抗性,所以以蛇血為引能煉製出解毒的丹丸。


    爹爹和哥哥都被那黑紋傳染了,隻有她沒有被傳染,是不是代表她體內有抗性,她就是那條小花蛇?


    用她的血當成解藥喂他們,或許會有用……


    阿正慘白的唇色被鮮血染紅,在血液流入喉嚨的瞬間,他手指上流動的冥紋如同被凍住了一般,竟然不再遊走運作了。


    片刻後,他因劇痛而不斷抽搐的身體,竟然也漸漸好轉了過來。


    阿圓驚喜,好像真的有用!


    她趕緊捧著手腕,繼續去喂同樣在咬牙硬撐的爹爹。


    方遙看著懷中的阿正緩緩睜開婆娑淚眼,眼神好似清醒了過來,心下震動不已。


    阿圓的血竟然能壓製冥紋的發作?


    不對,是玄陰之體的血!


    此時的方遙才確定,阿圓沒有被感染,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是她特殊的體質能徹底免疫冥紋。


    方遙的視線落在阿圓還在滴血的手腕處,顧不得剛清醒過來的阿正了,忙上前蹲下查看阿圓的手腕。


    她的傷口不深,但在細嫩白皙的手腕上,這道血痕格外地觸目驚心。


    方遙實在沒有想到,年僅五六歲的幼崽,會這麽果斷地劃傷手腕,用血去喂爹爹和哥哥。


    阿圓平時明明很怕痛,連聽話本子都會哭。


    可是她剛才劃破手腕的時候那麽堅決,連一聲“疼”都沒喊過。


    更讓她感到誅心的是,她跟謝聽心心念念想要找到能壓製冥紋的東西,竟然是他們女兒的血。


    還有比這更命運弄人的嗎?


    方遙心下五味雜陳,握著阿圓的指尖止不住地輕顫。


    阿圓看著娘親低著頭,半晌不發一言,接著一滴熱淚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娘親,你別哭啊……”


    阿圓一下子就慌了,用另一隻小手去抹方遙眼角的淚,發覺娘親似乎是因為自己手腕的傷而落淚,她連忙解釋:“……不、不疼的。”


    她立刻從儲物袋裏找出一顆止血丹,放進嘴巴裏嚼了兩口囫圇咽下,丹丸下肚,手腕上那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


    此時因為飲了阿圓的血而恢複了神智的謝聽,直坐起身,他看了一眼左手上仿佛沒有在再生長的冥紋,尚且奇怪。


    冥紋的發作往往都要一炷香,這次怎麽消失的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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