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捕捉到印越話語中的字眼,抬手?示意他停下,多看?了書冊一眼,眸中的深邃逐漸被冷冽所取締,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守株待兔之舉。”


    說著,他將書冊還給印越。


    印越看?了眼餘下的話語,還要匯報之時就聽到自家大人?道:“往三?年?前南邊軍隊北上?消息被泄漏一事的方向去查。”


    話音落下,印越和鶴一都同時抬起了頭,怔忪在原地。


    兩人?對?視須臾,眼中都被不可思議的神?色裝滿。


    這件事也是?由?印越查的,那時他在京外,窺探得知顧老爺不過是?個幌子,他的商隊和赫王相交不過短短三?日?,根本不是?真正的幕後操縱者。


    顧老爺之所以會冒頭也是?家人?都在赫王手?中,為了保全家人?不得已之下方才以身護家,但將消息遞入時已經是?為時已晚。


    但那之後,線索也就憑空消失了。


    就連赫王失勢被抄家時,也沒有?尋到和此事相關的任何線索。


    好像這個消息不過是?隨意傳入京中,被誰人?聽去,那就是?誰的福氣。


    隻是?若真的是?葉煦所為,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赫王失勢時,不論是?擁護他的群臣還是?他背後的幕僚,就連那些個交集算不上?多深的商人?都被查了個便,其中沒有?葉家。


    沈聿白緊抿的嘴角陡然?放鬆,抬起眼若有?所思地掃了下門扉,適才葉煦見到秦楨時不自覺攥緊的手?掌,想來應該是?秦楨察覺了什麽?,或者是?——


    聽到了昨夜他們的談話。


    頓了頓,他邁步朝著皖廷軒走去。


    皖廷軒和其他的酒樓不同,這兒環境幽深靜謐,偌大的院落中僅有?兩處廂房遙遙相望,若不是?有?心之人?知道這兒是?酒樓,普通百姓都隻會以為這兒是?哪個貴人?的府邸。


    “若是?秋日?來這兒,會聞到滿園的桂花香。”


    秦楨聞言,瞥了眼院中的桂花樹,眉心微挑,眸中閃過一抹笑。


    這滿園的桂花樹也是?道令人?心動的軼聞。


    葉煦也和她?認識三?年?,多少了解她?的性子,一看?她?如此放鬆的模樣,對?這兒的小路似乎也是?熟門熟路的,都不需要小廝領路,挑了挑眉:“來過?”


    秦楨‘嗯’了聲。


    是?多年?前沈聿白帶她?來的。


    那時正好就是?秋季,隨處可聞的桂花香落在人?的衣角上?,久久都無法消散。


    “院中之所以隻種桂花樹,是?因為這兒的老爺夫人?最喜愛的就是?桂花香,這兒也是?他們相識的地方,後來他們買下了此處,將這兒種滿了桂花樹,但為了不閑置,是?以又建起了皖廷軒。”


    許是?這段情?意令人?印象深刻,多年?前沈聿白跟她?的話語和現下的話語漸漸的重疊在一起,一字不差。


    葉煦的眸子眯了眯。


    隱隱意識到這可能是?曾經和沈聿白來過。


    他掩嘴輕咳了道,轉移了話題:“葉家和他們相識多年?,前些日?子在京外遇到了夫妻兩人?,如今也甚是?恩愛,沒有?側室也不曾納妾,就隻有?他們兩人?和兩個孩子相伴為生。”


    或許是?這個結局如同當年?所暢想那般,秦楨心中暢快了些許,也甚是?羨慕。


    不過——


    沒有?想到遠在徽州的葉家,竟然?和京中商人?相識多年?,這讓她?霎時想起那夜逸烽低語的話語,沉吟須臾,問:“葉家本家至今依舊在徽州,你又為何入京。”


    陡然?引出的話題恰似春日?無波湖麵上?被揚去石子,蕩起了不輕不重的漣漪。


    秦楨心中有?諸多疑問在閃過,但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葉煦入京的原因。


    她?抬眸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忽然?,眼前黑下。


    一道帶著熱意的手?掌覆在她?的眼前,淡淡的荀令香遞入鼻尖。


    “他說的沒有?錯,是?因為你。”


    第44章


    皖廷軒霎時靜謐無聲。


    不易察覺的清香縈繞在兩人之間,蔓延至簷下的樹枝隨風沙沙作響,吹回了秦楨沉下的思緒,她的眼前一片黑,可葉煦現下的姿態仍舊穿過朦朧黑霧映入她的眸中?。


    他似隨意的,似含笑的,也似肆意灑脫的。


    秦楨想起那夜沈聿白帶著審度語氣的質問?。


    -你在為誰辦事,為何在得?知秦楨是我?的妻子後著意接近她,你潛居她身邊這些?年,又想做些?什麽。


    她心間沉了幾分。


    直到淺淺斜陽餘暉似有似無地劃過臉龐,方才看?清葉煦眸中?的神色。


    男子帶著些?許如?釋重負的緊繃感,明明是相反的兩個詞,可都在一個時刻出現在他的臉龐之中?。


    遠處樹梢下的八角玲瓏紗燈悄然亮起,盈過秦楨的眼角,早已有心理準備的她靜了須臾,“因為在此之前,我?是沈聿白的妻子。”


    葉煦就知她是聽?到了那段對話,不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凝著那雙被紗燈綴滿星光的眼眸,他道:“是,也不是。”


    秦楨沉默,聽?明了話語中?的意思。


    他確實是因為她是沈聿白的妻子才接近她,不論?理由是什麽,這都讓她一時半會兒有點難以接受。


    “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都記掛在心中?,也將?你當成是不可多得?的友人?,但是我?覺得?我?需要重新審視這段關係。”


    “我?沒有想著你我?之間的友誼就此斷掉,我?隻是需要時間去緩過來。”


    秦楨心中?門清,葉煦是因為她之前的身份而來,但不可否認的是後來失去這一層身份,他依舊示她為好友,也曾多次出手相助。


    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對幫助過自己?的恩人?惱怒,可她還是想再靜靜。


    言止於此秦楨也覺得?沒有什麽好要繼續聊下去的,她抿了抿幹澀的唇瓣,道:“我?先走了。”


    側身的刹那間,葉煦忽而叫住了她。


    秦楨背對著他,沒有言語。


    “我?十歲那年,葉家曾出了件足以被滅門的事情,葉家二伯惹怒了當時位高權重的一位王爺。”


    最後兩個字很輕,輕得?秦楨微微蹙眉,眸中?簇起點點震撼之色。


    若是論?起位高權重的王爺,放眼上下五十年,也就隻有已然失勢的赫王!


    她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向葉煦。


    秦楨在京中?多年,心知赫王行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惹惱了他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不是被滅了滿門,那也會是被狠狠地扒了一層皮。


    “那已經?不僅僅是堂兄的事情,也變成了葉家滿門的事,為了保全葉家,我?的祖父和父親找遍了關係,花費了不少錢財周旋,方才能夠在赫王麵前言語上一盞茶的時辰。”


    “後來想來,能夠言語上這一盞茶的契機,也隻不過是因為他需要葉家在某個時刻出手。”


    葉煦神色冷靜,像是講述他人?故事般,平淡無波。


    不過,尚且年幼的他也沒有想到,是他親自了結了這道契機。


    “三年前,我?收到京中?的來信,要求葉家探查勝戰歸來軍隊北上的消息,祖父和父親年事已高,這件事由我?出了麵。”


    秦楨垂在身側的手指抖了下,這件事記憶著實深刻,也是那時,沈聿白對她說,她的喜歡甚是廉價,喜歡不是像她這樣?,以毀了他人?為樂趣。


    她想起倒在血泊之中?的依舊嘴角含笑的顧老爺,若真的細數起來,他是因為葉煦而死的。


    秦楨心中?微微顫抖著,被怔在原地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葉煦被女子審視的眼眸刺到,她像是不認識般盯著自己?,要劃破他的身軀將?他看?透,呼吸沉了須臾,“葉家本就以走南闖北為生,探尋消息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也就很快將?消息半遮半掩的送入京中?。同時,也將?這個消息送入了軍營中?。”


    是以那時軍中?的反應才會如?此之快,也迅速地調派人?手援助,就連沈聿白收到的消息也很快,派人?腳程不休地趕往軍營駐紮之地。


    “我?知道若是沈聿白出手查葉家也難逃死路,所以選擇了左右逢源再保葉家一次,當時的我?並沒有想到這也成為了赫王盯上葉家的機會,他需要我?為他賣命,所以選了另一人?成了替死鬼。”


    而這個替死鬼,就是秦楨曾見過短短一命的顧老爺。


    “他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秦楨喃喃道,眼前閃過大片大片的血光,過往的時間中?她被保護得?太好,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如?此觸目驚心的事情,“葉煦,他因為你死了。”


    而那位為了黎明百姓而出生入死的將?軍,也險些?命喪於異鄉!


    更有甚,也有不少士兵死在了那場皇權的爭奪之下,期冀著榮歸故裏出生入死的他們,就這麽死了。


    這是秦楨所無法接受的。


    後來的話,都不用葉煦言語她都明白了。


    他入京,或許是為了赫王辦事而接近她,也可能是為了探尋沈聿白的消息而著意接近她,不論?如?何,她就是葉煦那時的突破口,他急需通過自己?獲得?消息。


    “你沒有想到的是,我?和沈聿白的關係沒有那麽好,對嗎?”


    “對。”葉煦想要抬手擦去落在她頰邊的落花,指腹距離還有一拳之時,女子側過了臉,他停在半空中?的手久久才收回,“我?得?知你每年冬至時分前幾日都會前往瑤山,是以和梁釗接連兩日都等候在那兒,想著若是沈家的車輿出現,也要尋個機會和你認識。”


    誰知秦楨乘坐的車輿並沒有刻有沈國公府的印記,直到他看?到沈聿白,又看?了眼他身側的女子,這才確定?那應該就是沈聿白的夫人?,秦楨。


    不過葉煦也沒有想到的是,和秦楨之間的交集會來得?如?此之快。


    她出言提點了梁釗。


    秦楨是祁洲這件事,也出乎了葉煦的意料。


    那日他開始審視這個決定?對不對,他對祁洲的才華向來是敬佩的,無意將?他扯入這段關係之中?,也沒想到她當晚就出了事,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而然,也是那麽的巧合。


    就像是老天爺的特?地安排,將?秦楨推到了他的麵前。


    “天算不如?人?和,誰知我?和沈聿白之間會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斷了你的念頭。”秦楨不甚在意地笑了下,著實覺得?眼前的人?很是陌生。


    他們之間這三年的親疏關係雖不能說親密,但也能算是無話不談的知己?,現下想來隻覺得?可笑。


    她就像是個透明人?,就這麽直白地呈現在他的眼中?,可他是什麽樣?的,若不是沈聿白的出現,她都無法察覺。“後來呢,我?都和沈聿白斷了關係了,你又為何還要和我?當朋友,又……”


    問?著問?著,秦楨就不想再問?下去了。


    不管是什麽原因和她交的朋友,她都不在乎了。


    秦楨抬起眼眸,澄亮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失望,下一瞬,她的視線中?出現道小匣子,匣盒安安靜靜地被葉煦托在手中?,遞到了麵前。


    她掃了眼匣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葉煦掀開匣盒蓋子,看?向匣盒的眸光要比平日裏都溫柔許多,“這是我?來京城的另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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