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綾奇怪道:“我?師父當時是什麽樣子?”


    陸蘊儀想了想, “就感覺有些哀傷又很是沉迷, 反正看著不太尋常。”


    傅綾聽了五味雜陳。


    娘親說有身孕的人情緒容易波動,時常對著花花草草便感懷落淚。


    師父本就身染怪病,又是男子懷孕, 想必壓力極大, 因此昨日才偷偷一個人在?角落裏哭泣,見?自己來了,才忍不住抱了抱自己。


    ——歸根結底, 師父之所以會這樣,與她脫不了幹係。


    但這話她又不太好跟蘊儀言明,蘊儀昨日方知曉自己與師父關係非同尋常,若是今日又得?知師父竟懷了她的孩子,蘊儀會暈厥過去也?說不準……


    還?是改日再慢慢跟她說清原委吧。


    傅綾沉默須臾, 道:“你與他相處時短,不清楚我?師父的性?子, 他向來如此,不僅對我?這樣, 對大師兄二師兄也?是一樣。”


    陸蘊儀狐疑地看著她,“是麽?我?怎麽記得?你之前說, 長?寧道長?性?子冷淡,連吃飯都不與你們在?一個飯堂呢?”


    傅綾被梗了一下?,“那、那是我?胡說的,我?師父脾性?如何,你又不是沒見?過,他是那種嫌棄徒弟的人麽?”


    陸蘊儀搖了搖頭,不知怎麽話題就扯到長?寧道長?嫌不嫌棄徒弟身上了,她拉回話頭,“那你說昨日你師父為何抱你?”


    “嗐,還?不是他身子抱恙,一時支撐不住,借我?肩膀靠一會兒而已。”


    “真的?”


    “當然是真的!”傅綾麵不改色地說謊,“我?與師父真的清清白白。”


    陸蘊儀輕歎一聲:“你們也?許真的沒什麽,但昨日你說的那話,可真是傷透了我?哥哥的心。”


    傅綾小聲嘀咕:“我?也?不知阿承就在?身後呀……況且那話我?從前便跟他說過的,我?一直都是將他視作兄長?、好友,你也?不是不知情。”


    “我?知道呀,隻是昨兒畢竟是哥哥的生辰,你前陣子去了江州,他日日盼著你回來,期待與你慶生很久了,卻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傅綾心內很是愧疚,“那他昨日回去有說什麽嗎?”


    陸蘊儀搖頭,“沒呀,失魂落魄一言不發?,弄得?我?娘還?以為他中邪了,要?請道長?來給他驅邪。”


    傅綾蹙眉道:“可這個事勉強不得?,我?對阿承並無他意,他早一些認清現實?也?好,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費光陰。”


    陸蘊儀笑嘻嘻道:“你也?不必感到慚愧,哥哥喜歡你是他的事,就如同我?仰慕長?寧道長?一般,是我?自個兒的事,他怎麽想我?並不介意。”


    傅綾忍不住問?:“你當真很仰慕我?師父?你……很喜歡他?”


    陸蘊儀坦率點頭,“對呀,他長?得?那麽好看,我?不喜歡他才有點怪吧?你以為每個人都是你嗎?整日對著這般俊美如仙的人卻無動於衷。”


    傅綾:“……”


    也?、也?不能說無動於衷,她也?時常因師父的相貌而出神呢。


    隻是如今兩人關係有點複雜,若是叫蘊儀知道了……傅綾沒來由地有幾分心虛,試探地問?:“若是有一日,你得?知我?師父他身染怪病,你會如何?”


    “怪病?長?寧道長?他怎麽了?”


    傅綾支支吾吾,“沒,就是假如,假如我?師父得?了什麽怪病,看不好的那種,你會怎麽樣?”


    陸蘊儀柳眉微蹙:“那我?自會想方設法竭盡全力,為他尋得?良醫神藥去治好他。”


    “那你還?真的挺喜歡他的。”


    傅綾的語氣夾雜著幾分自己都沒注意到的酸。


    陸蘊儀嘿嘿笑:“也?不盡然,要?是哪日長?寧道長?容顏衰頹,變得?醜陋,我?想我?也?就不那麽喜歡他了,色衰而愛馳嘛。”


    傅綾不禁有幾分惱意:“好啊,原來你隻是貪圖我?師父的美色!”


    陸蘊儀理直氣壯:“不然咧?我?與他都沒說過幾句話,更沒怎麽相處過,我?對他不是因色起意是什麽?憑什麽愛他至深呢?”


    “……”


    說得?也?不無道理。


    “那之後如果你遇到了更好看的人,你就會移情別戀了?”


    陸蘊儀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我?又怎會因一朵高嶺之花,而放棄五彩繽紛的整座花園?”


    傅綾頓悟,這位小姐不僅愛玩愛鬧,連好色也?好得?坦坦蕩蕩。


    分別之際,傅綾叮囑道:“你回家後,幫我?勸勸阿承,天涯何處無芳草,有更好的姑娘值得?他喜歡。”


    陸蘊儀揚了揚手,“放心啦,我?哥他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而陸府中,陸承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吃不喝過了幾天後,被陸老爺拎起來教訓一頓,強逼著他吃了些東西?,斥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因為情情愛愛就要?死要?活?你便是餓死了,人家阿綾也?不會喜歡你,你死了我?也?不允許你這般沒誌氣的人進陸家祖墳!”


    陸承滿臉憔悴,怔怔地看著爹,緩緩流下?淚來。


    他自小便喜歡傅綾,一直將


    她視作未婚妻子看待,早已想好兩人會生兒育女?攜手一生,甚至連兩人的孫子輩名字都擬了好幾個。


    卻沒想到綾兒壓根兒就不喜歡他。


    他沉默半晌,啞聲道:“我?知道了爹,我?會振作起來。”


    陸老爺眸色複雜地看著兒子,“阿承,感情的事從來不是付出便有回報的,你別怪阿綾。”


    陸承臉色晦暗,“我?從沒怪過她,我?明白,她就是不喜歡我?而已。”


    陸老爺道:“起來梳洗吃飯,其他事以後再說。”


    “是,爹。”


    ……


    **


    傅綾再見?到陸承,已是半個月之後。


    這陣子她師父身子不適,她便一直在?道觀中陪伴師父,昨兒方回到家中。


    今晨與娘親一道出來燒香,卻沒想到會在?寺中與他相遇。


    看清陸承的樣子時,傅綾愣了一下?,頗為驚詫。


    怎麽一陣子不見?,他竟消瘦憔悴這麽多?


    陸承一身白衣,清減幾分後愈發?顯得?輪廓分明五官英俊,人也?比從前沉穩許多,少了些跳脫之氣。


    他見?到傅綾神色怔忡,愣了一下?,卻還?是對她笑了笑:“綾兒,你陪伯母來禮佛?”


    傅綾點了點頭,“阿承,你怎麽在?這裏?”


    她看了看四周,並沒有陸伯母的身影,陸承他竟然會獨自來燒香拜佛?


    可真是奇了,他可是不信鬼神的人。


    陸承凝著她,“閑來無事,就來這兒走走。”


    傅綾心頭一震,驀地明白了什麽,但她沒有捅破,與他寒暄幾句,便隨娘親一道回家去了。


    途中,傅夫人笑問?:“綾兒,你與阿承是不是鬧矛盾了?”


    傅綾哪敢將實?情說出,隻含混說了一半的事實?。


    “如此倒也?難怪,任誰幾次三?番地聽到這種拒絕的話,都難免會傷心失落。”傅夫人頓了頓,“更何況,阿承打小便喜歡你,這麽多年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放下?。”


    傅綾心裏不安,“娘,是我?做得?不對嗎?我?是不是不該那麽直接……”


    傅夫人搖了搖頭,笑道:“你做的沒錯,既然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對他無意,早點讓他知道也?好,省得?拖拖拉拉,最後傷他更深。”


    傅綾依偎進娘親懷中,“娘,你與爹當時是怎麽在?一起的?”


    傅夫人嗔怪地輕戳了下?她的額頭,“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嘛!”傅綾撒嬌道,“當初你們是冰人介紹相識,還?是怎麽?”


    “你外公?雖走得?早,但他是你爹的啟蒙恩師,我?與你爹自幼相識,一起長?大,自然而然便有了感情。”


    “後來他科舉中第,便回鄉與我?成了親,之後便有了你。”傅夫人提起往事,臉上泛起溫柔笑意,“你爹雖沉默寡言,但對我?如何你都是看在?眼裏的,綾兒,以後你找夫君,也?要?找品性?可靠的人才是,相貌家世倒是其次。”


    “我?知道爹對娘很好,性?子也?毫不迂腐守舊,您因為身子不好,未能繼續給爹生孩子,他毫不責怪,也?從未提過納妾的事。”


    傅夫人笑了笑,“之前我?也?曾想過再尋一個人來伺候他,但一想到要?與旁人分享他,心裏便委實?不是滋味兒,因此哪怕落得?個‘不賢’的罪名,我?也?不允許你爹旁邊有別的女?子出現。”


    傅綾嘻嘻笑道:“娘賢惠得?很呢!我?看爹這麽多年來對您是一心一意,哪怕是與人喝酒應酬,也?從不沾花惹草,更不曾惹下?什麽風流債,隻專心守著您一人。”


    傅夫人臉色微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嘴甜,好端端的你怎麽問?起這個來?莫不是你有心儀的郎君了?”


    “怎麽會!”傅綾連忙否認,“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傅夫人撫摸著她的麵頰,柔聲道:“你有喜歡的人也?正常,不用擔心我?和你爹的看法,隻要?他人品是好的,哪怕窮困潦倒麵貌醜陋,我?們也?不會嫌棄的,隻是綾兒,有句話叫‘貧賤夫妻百事哀’,娘不是說對方要?大富大貴,但你也?要?考慮到之後的生活。”


    “一旦成了親,你們兩人便有了自己的小家,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過日子可不是風花雪月,更多的是柴米油鹽的瑣碎生活,這點你要?知道,不可因一時衝動而耽誤自己的一生。”


    傅綾忍不住問?:“一時衝動做什麽?”


    傅夫人輕聲咳了一聲,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傅綾杏眸漸漸瞪圓,烏黑眼睫眨了眨。


    唔,夫妻之事……


    她已經與師父做過了誒。


    可是她無事發?生,師父卻懷了孕。


    那是不是說,若她再次與師父做點什麽,她得?到的也?隻是純粹的愉悅,而無需擔心後果?


    既存了這樣的心思,傅綾在?回道觀後,當晚便潛入了師父房中。


    近些日子師父身子常有不適,兩人便沒做什麽親昵之事,前兩日呂大夫說師父的身體?穩定下?來,不必再事事謹慎小心。


    師父房內已然熄了燈,傅綾熟門熟路地摸黑上了床,黑暗中傳來梅霽疑惑的詢問?:“綾兒,你怎麽來了?”


    “師父,我?有一個疑惑,需要?您幫忙解答。”


    梅霽的聲音帶著幾分方睡醒的沙啞,“什麽?”


    傅綾落下?床帳,放輕動作跨坐在?師父身上,吻上他的唇。


    “等下?您就知道了。”


    ……


    半個時辰後,傅綾點燃燈,氣喘籲籲地伏在?師父肩頭,鬢邊頸上滿是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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