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買了一條新的麵紗給她?


    接過那明顯是上好絲網製成的麵紗,她不禁低下頭,研究著上頭那雖簡單卻細膩的繡圖……“是迎春花?”她低問。


    沒由來地,她的心跳快得亂七八糟,連她也控製不了;迎春花,是她最喜歡的花!


    剛才尹進買的時候,一瞧見了這麵紗,沒有多想地就買了下來,“屬下沒有留意。”但是,他沒有說出理由,那太過了。


    聞言,晶亮的眸兒,蒙上一層黯淡。


    兩人旁若無人似地密密細語,讓備受冷落的陳大勝火氣四溢,“小小一個護衛竟敢妨礙著大爺我,你想當英雄是嗎?大爺我就成全你!你們給我好好地教訓他!”


    幾個嘍囉磨拳擦掌,尤其是剛剛挨了一巴掌的嘍囉,隻想將所受的氣,轉嫁於這個替死鬼身上。


    可尹進是何許人也?幾個小小的嘍囉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隻是三、兩下動作,就將那幾人打得哭爹喊娘,倒地不起。


    就是這人企圖輕薄小姐!他看向陳大勝的目光,仿佛嗜血地要將對方碎屍萬段似的!


    陳大勝不禁退後數步,可嘴上猶逞強地放話:“我可是縣老爺的大舅子,傷了我,你們也別想走出這個城門!”


    一個小小的縣老爺,同樣地,尹進並不放在眼裏,所以置若罔聞地繼續走向陳大勝,打算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等等。”可出乎意料地,柳應兒卻阻止了他。


    “小姐?”


    “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他們走吧”以她的性格,若不好好地讓這幾人吃吃苦頭,她可不會放人走;可這會兒,她卻無心去教訓這幾人,她的心思,還停留在手中的麵紗上。


    他隻是想替她買回一條遮住醜顏的麵紗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所以她不必想太多;他隻是不想看到她花了的臉而已……她黯然地想著,轉身回到自己的房裏,並上了鎖。她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隻因為她敏銳地感到自己的不尋常源自尹進。


    聘婷的身影隱藏在門板之後,尹進收回自己的視線,卻發現陳大勝跟他的嘍囉早已不知所蹤。


    “尹公子?”店小二覺得這客人怪怪地,隻好小小聲地輕喚他。


    尹進回頭,見他臉上有些傷,想必他方才有盡力阻止過陳大勝,“謝謝你!這裏有點銀子,你去買點藥來擦吧。”他給了店小二一錠銀寶。


    店小二歡天喜地接過銀寶,想了想後道:“尹公子,那個陳大勝不是什麽好人,公子您得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謝謝。”尹進點了點頭,示意店小二可以離開了。


    店小二握住手心的銀寶,樂滋滋地離開,隻是回頭時卻見到這大方但怪怪的客人,竟然靜靜地佇立在那個凶姑娘的門前;罷了、罷了,他這個做店小二的還是別管太多,省得待會兒被掌櫃的怒罵一頓。


    陳大勝狼狽不堪地跟著幾個嘍囉連滾帶爬地衝出客棧,連回個頭也不敢,生怕尹進會跟著出來打他一頓。


    “該死的!小小一個奴才,竟然敢恐嚇本大爺!”雖然心有餘悸,但在幾個手下麵前,他猶裝硬漢地說。


    “對啊少爺,那女人也真不上道!難得少爺您看上她,她居然不給麵子!”


    “想咱們少爺可是縣老爺的大舅子,他們居然不將少爺放在眼內!少爺,您不如就叫大人將這兩個刁民關進牢裏吧!”


    “混蛋!”陳大勝一掌巴向嘍囉的肥臉,怒不可遍地罵道:“最近我妹婿已經在暗示我,如果我再闖禍,他就要讓我嚐嚐坐牢的滋味!若我真的要他將那兩人關進牢裏,不等於告訴他,我在闖禍嗎?”


    “少爺,奴才有一個計劃,既可以讓少爺得到那女人,同時也可以教那個奴才受點教訓,而且還保證不讓縣大人知道,少爺想不想聽聽?”被打得掉了顆門牙的嘍囉,硬是擠開同伴,臉上漾著淫笑地湊近主子耳邊,低聲道。


    “是啥計劃?”一聽到能夠得到美人兒,陳大勝雙眼一亮,“快講來聽聽!”


    “是、是、是!少爺,奴才的計劃是在兩人的晚膳中下迷藥,男的就讓奴才們拖出去好生教訓一頓,女的嘛……就任由少爺處置;在那之後,小人再將他們送到縣外,要人好好守著城門,不讓兩人進城,如此一來,縣大人不就不會知道了?”


    “好、好、好!好一個妙計!”陳大勝用力地拍著掌,“事成之後,本少爺必定會重重地獎勵你!”


    “謝謝少爺!”嘍囉樂滋滋地說著。


    “本少爺已經等不及了!今晚就行動吧。”一想到美人兒的曼妙身子,陳大勝就精蟲上腦似地迫不及待。


    “請少爺放心,奴才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不會讓少爺失望的。”


    “好!太好了!美人兒,你等著,本少爺很快就來品嚐你了。”陳大勝淫笑地帶著幾個嘍囉回府,打算好好休息一番後,再做晚上那種費力氣的“運動”。


    食不知味地吃著店小二不久前才送進來的晚膳,柳應兒微皺著眉頭,有些不甘心似地重重放下碗。


    不可能的!


    她怎麽可能會對尹進有意?


    從兩人一見麵開始,她可以感覺到他對她的厭惡;還有、還有,那男人從不將她放在眼內,還目中無人地命令她用膳,甚至以下犯上地動手打了她的臀兒……思及他的大掌曾經擱在她的臀兒上頭,她的臉就忍不住地一熱,紅暈徐徐地占據她整張小臉。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甩了甩腦袋,將多餘的事情甩出腦海;想她柳應兒一向被人捧在手心上好生嗬護,怎麽可能會做出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那種有損自己麵子的事來?


    所以不可能!根本連一丁點兒的可能性都沒有。


    對!所以她壓根兒就不必再煩惱些什麽,隻要尹進替她找到了雪狐跟珍珠,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她的美人閣,回她的東築小樓,繼續原來的生活。


    “很好、很好,現在快點用膳,用膳後早一點休息,明早早一點上路,早一點找到雪狐跟珍珠,早一點擺脫那個一點都小可愛的男人……”


    重新端起碗,將碟中的食物挾進口中吃掉;自從上一回被尹進打了臀兒後,她下意識地,都會將所有食物吃光,不浪費一點點的食物。


    囫圇吞棗似地清光所有的食物,她站起身想回到床上休息,眸光在毫無預警下,迎上那條被她惡意遺棄的麵紗;繡著迎春花兒的麵紗,讓她避如蛇蠍似地扔到床上。


    她是不喜歡那個男人的。


    可是,為什麽當她知道他買那條麵紗的原因,是為了讓她遮去這張醜顏時,她的心卻會隱隱作痛,像被小針頭刺到了似的?就連現在她隻是看著床上的麵紗,胸口也會傳來一陣緊揪?而且,腦袋還昏沉沉的……


    不對!為什麽她會覺得昏眩?


    渾身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她雖不懂武功,但這種刻骨銘心的滋味,她絕不會忘記!


    是軟筋散!這些飯菜裏,該死的被下了藥!而她居然大意地將那些藥通通吃下了肚子裏!


    該死的!她太大意了!


    被下藥,也就是代表她正處於危險當中。


    不可能的!


    除了被義父充軍塞外的苦力人外,壓根兒就沒外人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甚至連尹進也不知道;但不論是誰也好,她還不能死,對義父、義母的恩情,她還沒有還清、還夠,所以她不能死在這裏!


    “尹、尹進……”拚命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她發出細若蚊納的呼喊聲,期待那個男人會在下一刻出現在她的眼前。


    可她等了一會,那男人卻還沒有來到。


    難不成尹進他也中了迷藥?她心慌地試了又試,喚了一聲又一聲,可那男人始終沒有出現。


    該死!這下她可以肯定自己逃不了了!


    可她柳應兒絕不會待在這裏等死!


    她離開美人閣前,琉璃妹妹還塞了點從尉遲彥身上偷來的毒,可以暫時保住她的命。


    “碰”地一聲,她的房門被人從外用力推開,撞上了牆壁。


    走進來的人,是令她厭惡至極的陳大勝。


    “他娘的!怎麽是個醜女人?”原本興衝衝地走進來的陳大勝,以為可以一睹美人在麵紗下的絕色麗容,卻看到了柳應兒左頰上的猙獰疤痕,“該死的女人,居然敢騙我!”


    花了一大堆的心力與物力,就為了可以得到美人,哪知道美人原來是醜女一名,惱羞成怒的陳大勝走上前,用力地將她從地上拉扯起來。


    “啊!”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教柳應兒不禁痛呼出聲,隻是渾身無力,無法掙紮開來。


    “叫什麽叫?待會本大爺會讓你在床上叫個夠。”陳大勝將她甩到床上,而後吹熄了燭,頓時房中黑漆漆的一片,啥都看不見,“這下我就不怕因為看見你這醜女的醜臉,而倒盡胃口了。”


    倒盡胃口是嗎?她就要他胃口盡失!困難地從袖中暗暗取出琉璃給她的毒,她要這男人死得很難看!


    “你最好現在就滾,不然我一定會要你生不如死!”


    “哼哼,生不如死?我說現在生不如死的應該是你那個護衛,他現在可是被我幾個手下在教訓著呢。”陳大勝嘿嘿笑著,“充什麽硬漢呢?被下了迷藥還不是軟趴趴的任人魚肉?”


    “你說什麽!”不可能的,尹進怎麽可能會……縱使她再怎麽不敢置信,但她方才一再喚他時,他都沒有出現,尹進他真的……


    一陣的心慌,教她很想衝至他身邊,想要去救他;可手腳無力,甚至連想要握好手中的毒也非得用盡她全身的力氣。


    這樣的她,自身都快要難保了,還能救他嗎?


    自我厭惡的心情油然而生,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為何不好好地練好武功,不,她不應該抱著一線的希望離開美人閣,到外尋找治臉的藥,否則,尹進就不會牽連其中……


    “有心情去擔心下人,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好了。”陳大勝露出一個淫笑,想像那具曼妙的女體有多誘人。


    柳應兒咬牙,隻要他一靠近,她就將毒灑向他。


    驀地,不遠處發出些微的聲響,她無法辨清發生什麽事,隻知道在一片的黑暗中,有人正一步步地靠近她。


    當那人來到她的床畔時,她咬著牙,順手一抬,正想將毒灑向他時,對方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擄住她的手,逼使她放手任毒灑落在地上。


    男性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炙熱而急速。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男人並非陳大勝。


    他,是誰?


    “你……”


    “快走!”沙啞的男性嗓音,徐徐地響起,那隻緊握她手腕的大掌,也鬆開了對她的節製。


    是尹進!那把嗓子雖然沙啞,但她還能認出那是尹進的聲音。


    他沒有事!


    他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的麵前,方才的驚慌與對他的擔憂,在確定他的安全後,全數化為憤怒。


    “你這混蛋,你不是我的護衛嗎?怎麽每一次我有事的時候,你都不先來救我?”她仍待在床上,一張小嘴不饒人地數落他。


    “快走!”尹進重複著這兩字。


    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麽會覺得他的嗓比方才更加沙啞、他的呼吸比方才更加急速,近乎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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