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兄終弟及,洪武末年朱棣都把三個哥哥給熬死了,怎麽沒輪到朱元璋駕崩他就當皇帝呢?


    要是有這好事,朱棣還九死一生發動靖難之役幹嘛?


    所以,隻能爭儲君。


    薑星火靜靜地聽著朱高煦的回答,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但當他看到朱高煦神情中的堅定時,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欣慰。


    薑星火終於開口了:“朝堂之事錯綜複雜,但隻要你堅守本心,就一定能夠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就最後助你一把吧。”


    朱高煦聽後,心中的念頭更加堅定。


    “敢問薑先生計將安出?”


    薑星火給他解釋道:“現在這些方麵,農業和經濟都不是短時間可以改變的,文教也基本進入了飽和期,所以隻有兩方麵能夠在短期內有所勝出。”


    “第一個方麵,是擴大工業產能,這裏的工業產能既包括在北方已經有了完善基礎的鋼鐵工業,也包括化工工業.現在的化工基本隻有化肥和火藥,接下來我會指點你生產出由混酸和棉花製成的硝化棉炸藥。”


    鐵產量的指標權重係數非常低,因為大明從來都是煉一年的鐵三年都用不完。


    但鋼產量不一樣,鋼能用來打造甲冑製造兵器,也是火銃和火炮最重要的原材料,所以在整個指標體係裏,鋼產量是一個權重係數非常高的指標。


    而炸藥在工業品裏的指標權重係數不算高,卻也不算低,能夠在短時間能生產出來威力更強大的炸藥,同樣能夠拉高權重。


    至於為什麽薑星火明明知道硝化棉炸藥怎麽製作,卻現在才拿出來,這裏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很簡單,硝酸棉炸藥是混酸和棉花製成的,它的爆炸威力比黑火藥大兩三倍,學名纖維素硝酸酯,舊稱硝化纖維、硝化棉。


    這東西很好製取,可以快速大規模量產,也確實是比現在黑火藥強大的多的炸藥,這時候用來衝產量拉高指標數據很好用。


    之所以薑星火之前不拿出來,問題就在於,這東西不能用於軍事,而且極不安全。


    硝化棉炸藥雖然威力比黑火藥大,但燃爆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甚至比苦味酸都快,這東西一旦用來軍用,那麽火器幾乎是會百分百炸膛。


    不能軍用,拿來民用行嗎?


    也不行,用在礦山,一個不小心就把所有人都活埋了。


    正因如此,薑星火才始終都沒考慮過製造這東西。


    但是現在如果生產炸藥隻是為了拉高係數,那就可以大量生產,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放在那不用。


    雖然浪費,但是拉指標好用,屬於是卡bug的手段。


    “第二個方麵,則是以雷霆手段完成整個北直隸的士紳一體納糧,阻力一定不小,但一旦能完成,同樣能夠極大地增加成績,並且讓陛下對你刮目相看,因為這是南直隸未做到也不可能做到的。”


    第562章 立儲


    清晨的北直隸,河間府,河間縣城外。


    太陽剛剛探出地平線,金色的陽光灑在一隊隊京營將士的鎧甲上,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所謂“甲光向日金鱗開”莫過於此。


    有著北京留守行後軍都督府的公文,被調動起來的軍隊在二皇子朱高煦的率領下,正浩浩蕩蕩地向河間府的治所進發,郊外的寧靜被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打破。


    之所以朱高煦會出現在這裏,追根溯源還是靖難之役時期雙方的恩怨。


    北直隸,目前共有順天府、永平府、保定府、宣府、真定府、河間府、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一共九個府。


    而在靖難之役中,站在燕軍這邊的,是宣府(今張家口)、北平府(即順天府)、永平府(今唐山加秦皇島)、保定府,以及半個河間府,也就是河間府北部的天津三衛和靜海縣、青縣、任丘縣等地再往南就是南軍的實控區了,即建文朝廷所謂的“平燕布政使司”。


    暴昭當初管理的“平燕布政使司”,主要是以真定大營為核心的真定府,以及滄州以南的半個河間府,至於真定府正南方向的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這三個府,因為管轄地域太小的緣故,加起來都沒真定府大,一般都不太受重視。


    所以,北直隸目前一共九個府,其實是4.5個支持燕軍靖難的府,和4.5個南軍控製的府,加在一起整合出來的。


    雙方打了四年,不知道多少條人命填在裏麵,即便後來燕軍靖難成功了,北直隸南部的這4.5個府的人們,尤其是士紳,對於朱棣的統治還是抱有不滿的至於百姓,則更多的是看到和平的到來感到欣慰,但其中肯定有被征入軍伍,倒在燕軍刀下的親屬,所以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怨恨的。


    這很正常,換誰敵對了四年都這樣。


    所以朱高煦想要在北直隸加速推進變法,主要的阻力其實不在這些燕軍以前就控製的府,這些府的大地主,基本上都是靖難勳貴武臣,屬於是自己人,一句話的事情。


    主要的阻力,在北直隸南部的這4.5個府。


    故此,朱高煦第一站來到河間府,也就不奇怪了。


    朱高煦騎在一匹高大的汗血寶馬上,這是從帖木兒汗國前鋒軍中繳獲的,他很喜歡不過汗血寶馬似乎也感受到了朱高煦的殺氣,此時極為安靜。


    朱高煦麵容冷峻,雙眼如鷹隼般銳利,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誰攔著他登上儲君之位,誰就得死!


    隨著軍隊的行進,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縣城的百姓們早早地躲回了家中,隻敢從門縫或窗戶裏偷偷窺視這有些似曾相識的場麵,因為四五年前,燕軍和南軍就是這樣拉鋸的。


    不過因為早有風聲,所以有些消息靈通的人知道,這位二皇子此次前來,並非跟以前靖難之役時一樣為了征戰,而是為了推行一項重要的政策——士紳一體納糧。


    “士紳階層在朝廷和地方上的影響力巨大,但他們的減稅、免稅特權也嚴重影響了大明的稅收和社會公平,因此,二皇子決定親自出馬,在整個北直隸推行士紳一體納糧政策,打破這一不平衡的局麵。”


    反正打著官腔的北直隸官員都是這麽說的,而這裏麵有沒有陰陽怪氣的揶揄成分就不好說了。


    隨著軍隊的接近,縣城的城門緩緩打開,朱高煦率領的軍隊並沒有任何停歇,直接穿城而過,來到了縣衙門前。


    在縣衙門前,官吏們早已按照品級站好,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緊張與不安。


    被選出來的,在本地有影響力的士紳地主們則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他們注視著這位二皇子,想要從他的臉上讀出此行的真正意圖。


    然而,朱高煦並沒有磨嘰,他下馬後,走上縣衙的台階。


    在官吏和士紳們看來,就仿佛是一座小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壓迫感極為充足。


    跟以前的那個暴躁小子相比,現在的朱高煦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曆練的增加,開始有了一些從容不迫的意味,或者說這種小場麵,完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朱高煦他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然後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詳細闡述了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包括嚴禁不法士紳包攬錢糧征收、嚴禁官紳勾連訴訟,以及嚴格監管生員,還有相應的“不法士紳及不法生員名單”等具體內容。


    朱高煦念完以後,直接把公文用短刀插在了衙門的大門上,現場陷入了一片寂靜。


    朱高煦看著他們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在告訴所有人——這場競爭,他勢在必得。


    官吏們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士紳地主們則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隨後,他命令手下在城內張貼告示,將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內容公之於眾,並宣布將對違抗命令者予以嚴厲懲罰。


    隨著朱高煦的離去,河間縣城雖然恢複了表麵的寧靜,但實則暗流湧動。


    士紳和地主們開始私下串聯,試圖找出對策來應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打擊.因為對於朱高煦的雷厲風行他們根本沒有心理預期,按照原本的計劃,這種政策都是要慢慢試點的。


    他們深知,一旦士紳一體納糧政策真正實施,那麽他們的特權和利益將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而朱高煦,並沒有給他們太多反應的時間。


    他命令軍隊在縣城四周駐紮下來,嚴密監視縣城的一舉一動。


    同時,他還派出大量的士卒和差役,將印刷好的告示分發給整個河間府的各鄉稅卒,深入鄉村和田野,向農民們宣傳士紳一體納糧政策的好處,爭取他們的支持。


    這一手“釜底抽薪”讓士紳和地主們開始意識到,這位二皇子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正鐵了心要推行這項政策。


    一些聰明的人開始考慮如何在這場變革中保全自己的利益,而一些頑固分子則開始密謀以各種欺瞞的方式進行反抗.他們固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反抗,但偷偷使絆子或者消滅罪證還是敢的。


    然而,朱高煦早就在薑星火的提醒下料到這一切。


    “士紳地主,既保守又軟弱,你要學會利用他們的弱點。”


    因此朱高煦沒有一味使用武力,而是派人通過威逼利誘等手段進行收買,通過深入士紳地主們的內部,打探他們的動向,一旦發現有人圖謀不軌試圖陽奉陰違,就立即予以嚴厲的打擊——為首者梟首示眾,沒收田宅財貨,家族流放開平衛戍邊。


    在這樣的高壓態勢下,士紳地主們各種明裏暗裏的反抗都漸漸平息下來,他們開始接受士紳一體納糧政策的事實,並開始琢磨如何在新的政策下盡可能地維護自己的利益。


    而北直隸的百姓們則在這場變革中看到了希望糾正不公平的現象,本身就是對弱勢方的幫助。


    自耕農們開始積極響應朱高煦的號召,努力耕種土地,按照稅收要求繳納糧食。


    其實現在隨著清田相關工作的展開,在稅收環節,官吏差役上下其手已經基本沒有了,農人不必因為人為原因再繳納滯納稅糧,地主士紳對於他們的稅收轉嫁也大大減輕,總體來講,過的日子是逐漸變好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士紳一體納糧政策逐漸在河間府、真定府推行開來,雖然過程中遇到了一些阻力和困難,但在朱高煦的堅定意誌和鐵腕手段下,這些都被一一克服。


    但凡有“不法士紳包攬錢糧征收、官紳勾連訴訟、生員罷學”等行為,一律列入不法士紳或不法生員的名錄,絕不姑息。


    一時之間,這名錄成了民間士紳口中的“生死簿”。


    說實話,不讓走科舉,這比要他們去死還讓人難受,因為這些士紳之所以能維係家族,就在於能通過科舉源源不斷地培育家族子弟進入仕途,而斷了他們的通天之路,那可就不是某個人死不死的事情了,而是一群人跟著遭殃。


    這裏麵不乏有頭鐵或是被煽動的生員公然對抗,但全部都被革除學籍掃地出門。


    而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這三個府的士紳們,眼見著河間府和真定府都無力抵抗,不少敢搞小動作的士紳和生員輕則斷了仕途,重則被殺了個人頭滾滾,也就熄滅了反抗的心思。


    最終,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得以在北直隸短短幾個月時間就推行到位,朱高煦的名聲也在北直隸的士紳中更差了一籌.不過朱高煦也不在乎就是了,成者王侯敗者寇,造反都幹了,這點士紳間的罵名他權當狗叫。


    而除了士紳,朱高煦在這場變革中客觀的來說,也贏得了相當廣泛的讚譽和支持。


    他的威望和影響力在朝廷和地方上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和鞏固,而且朱高煦在北直隸強力推行的士紳一體納糧政策,對當地百姓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看起來政策是針對士紳的,但實際上這跟清田的道理是一樣的,以清田等政策為例,在以往士紳階層往往能夠利用自己的特權地位,逃避稅收,但朝廷不可能不收稅,所以這些負擔最終轉嫁到了普通農民身上。


    而士紳一體納糧政策的實施,其實也是變相地減少了百姓的負擔。


    在以往,士紳階層往往利用自己的特權地位,欺壓百姓,為非作歹,導致地方秩序混亂。


    而這一政策的實施,使得士紳階層失去了很大方麵的特權地位,無法再利用自己的地位欺壓百姓,從而有助於整頓社會秩序,減少例如勾連訴訟等不公現象的發生。


    當然了,凡事有利就有弊。


    士紳一體納糧政策,對於北直隸的讀書人,同樣也是有一定影響的。


    自隋朝開設科舉考試以來,考試成為統治者選拔人才的手段,底層讀書人才開始有可能成為上層在南北朝的時候,你不是鮮卑貴種或是世家門閥,哪有你做大官的份?


    宋真宗趙恒的那首《勸學詩》其實說的就很直白了。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誌,五經勤向窗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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