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宛看了,果然如他所說,照片的背景雜亂無章,到處都是散落的碎石、泥土等物。三個女孩所在的位置距離河邊不遠,也沒有任何保證安全的遮擋物,整個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在建工地。


    “是康老師帶你們去的吧?”


    閆敏柔歎了口氣:“我們三個人的家庭都不完整,在班上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別看萍萍她媽是班主任,也不例外。可能是物以類聚吧,我們三個人隻能是報團取暖。康老師很照顧我,我爸有時候長時間不回家,她就讓我去她家吃飯,還給我輔導功課,我給她錢,她也不要……哦,還有那個羅叔叔,也很照顧我。”


    她好像是在強調什麽。


    程宛初時沒反應,碰見女孩眼裏期望的顏色,她輕輕地點點頭,表示理解。


    閆敏柔似乎看到了希望,接著說下去:“爸爸經常不回家,有時候康老師需要在學校裏改卷子,回不來。我們三個就一起去小芳家,羅叔叔每次都親自下廚,給我們做飯。羅叔叔做的飯特別好吃,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做的那道魚香肉絲,味道非常好。隻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說到這,女孩默默地垂下頭去,臉上的表情也由剛才回憶中的溫馨甜蜜,轉換為遺憾、無奈的顏色。不經意間,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無聲地感慨著歲月的流逝。


    第17章 2010年9月【1】


    1號,這是開學的第一天,熊萍萍走入教室,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戛然而止,仿佛是“嗖”的一聲,t?天地間突然安靜了,落針可聞,耳邊莫名地湧動著嗡鳴聲,刺激著耳膜,並且過了很長時間,仍然揮之不去。


    盡管把頭壓得很低,可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來自四麵八方,那種異樣的目光。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讓她幾乎覺得自己是一隻來自於外太空的稀奇物種,關在動物園的籠子裏,迎接著來自四麵八方遊客的張望,或是嘲笑、或是好奇、或是冷漠。獨獨沒有尊重。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但卻無力改變任何現實。


    她非常清楚,所有的異樣都來源於自己的母親--康如錦,這個班級的班主任。


    老實說,做媽媽的學生,熊萍萍已不是第一次了。想當初在村辦小學,除了媽媽,就隻有四個老師,所有人都是媽媽的學生,包括自己。當時的自己心裏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是發自內心的驕傲。老師就是自己的媽媽,對她來說,自己是她獨一無二的學生。這樣的特別,難道不值得她驕傲嗎?


    然而,當她走進這個全市第一的中學,再次成為媽媽的學生,這樣的特別突然之間蕩然無存。因為她知道,現在這個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被父親拋棄的女兒。正因為被拋棄,才有可能作為離婚條件,轉學、轉戶口,進入這個第一中學。媽媽,這個毫無編製的鄉村教師,才有可能直接被分配為初一年級的班主任。


    在所有人看來,母女倆不配,得到的一切都是走後門。


    他們沒有人知道,很久之前,媽媽大學畢業,是被特招進入這個學校的,當時這個學校裏包括媽媽在內,隻有三個大學生。如果不是為了爸爸的“創業夢”,現在的媽媽在學校裏的地位可想而知,絕不會是現在這樣,被別人說成是走後門;而自己也不可能是別人口中的“關係戶”,想想都委屈。


    她也曾想離開這個班,去別的班上,但看到母親每日廢寢忘食、認真備課的身影,話到嘴邊,她忍住了。就這樣,直到正式開學的那一天,她還是沒有把心裏的想法告訴媽媽。


    上課鈴聲響了,她不作他想,匆忙回到座位上,取下書包,拉開拉鏈,找出接下來要用的語文書。可能是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胳膊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眼角。看著她揉著眼睛、痛苦萬分的模樣,熊萍萍暗叫不好,自己闖禍了。好在,老師還沒有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有碰疼你吧?”她急忙壓低聲音道歉。


    “不要緊,沒事的。”女孩揉著眼睛,抬起頭,向她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熊萍萍這才看清楚女孩,一頭齊頸的娃娃頭,笑起來半眯著眼睛,活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瞬間澆滅了她心頭的不安。還想和她說些什麽,突聽門外傳來有規律的腳步聲,熊萍萍急忙轉過身,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康如錦走進教室,環視一周,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女兒身上,也不過半秒鍾,就移開了目光。簡單的起立問安後,她叫起了班長,詢問學費的情況。


    “報告老師,就剩下羅小芳和閆敏柔沒有交了。”


    說話的是一個梳著馬尾辮的高挑女生,說起話來有些高傲,處於她斜對麵的熊萍萍甚至可以看清她翻起來的白眼。


    老實說,熊萍萍不喜歡她,她看得出,媽媽也不喜歡她。但據說是某個市領導的親戚,又曾經拿過什麽作文大賽的冠軍,各方麵的壓力,讓媽媽不得不選擇她作為班長。


    接下來,媽媽將羅小芳和閆敏柔叫了起來。她沒想到,兩個女孩就在自己身邊,尤其是羅小芳,就是自己剛才不小心碰到的女孩,就在自己身後,而那個閆敏柔,則是自己的同桌……


    幸好,媽媽沒有批評他們,什麽也沒說,就讓他們坐下了。接下來就是正常的上課。初時,熊萍萍還有些擔心,見此情景,便安了心。不敢回頭,隻是悄悄地打量著身旁的閆敏柔,隻見她仍舊是低著頭,快要壓在桌子上了,兩隻胳膊圍攏,好像是個圍帶,徹底將自己包圍起來。


    因為是九月份,天氣還有些炎熱,大家穿的都是短袖。她可以清晰地看見女孩胳膊上一道道抓痕,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是被打了嗎?


    “認真聽講,不要開小差。”康如錦敲了敲講台。


    接觸到媽媽懾人的目光,熊萍萍打了個寒顫,趕快集中注意力,但還是忍不住悄悄地吐了吐舌頭。


    下課的時候,媽媽看了她一眼,她知道,這是召喚;本以為是為著開小差的事情,出去以後才知道,原來是讓自己把羅小芳、閆敏柔悄悄地叫進辦公室。正當她考慮著是否將閆敏柔受傷的事情告訴媽媽,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穿著高跟鞋、打扮的有些邋遢的中年女人快步向這邊走了過來。


    “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是來給孩子交學費的。”說著,女人從錢包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


    康如錦沒有馬上接,隻是皺著眉頭問:“你的孩子是……”


    “閆敏柔,我是閆敏柔的媽媽。”


    說話間,閆敏柔也從教室裏走了出來,看了老師和熊萍萍一眼,然後便依在媽媽身邊。


    “哦。”康如錦看著母女倆,好像是為了把他們對照在一起,然後從一摞教案裏掏出一個灰色的筆記本,“閆敏柔的家長是吧,麻煩你登記一下個人信息,方便隨時交流。”


    “好的好的。”女人拿過筆記本,翻到空白頁,就開始奮筆疾書。在這個過程中,長長的衣袖被微風卷起,露出些已經退了色的陳舊傷痕。


    熊萍萍微微有些驚訝,她也有。再看看媽媽,居然也皺起了眉頭,這令她不禁開始考慮,是否要將閆敏柔的情況也告訴媽媽。


    但很快,女人簽完了字,又對女兒交代了幾句,然後便匆匆地走了。而此時,上課鈴聲又響了,就算是有無數的理由,康如錦也不敢再耽誤孩子,吩咐女兒和閆敏柔趕快回教室,自己也向著辦公室的方向快步而去。


    上課的第一天還算是平靜,因為都還不太熟悉,所以也沒什麽打鬧。好幾次,看著身邊的閆敏柔,想著母女倆胳膊上的傷痕,熊萍萍都想開口問問,但看著女孩冷冰冰的樣子,也隻能作罷。好在,還有一個羅小芳,也算是個開朗之人,因為剛才的意外,使得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下課的時候都會湊在一起嘰嘰喳喳。


    放學的時候,熊萍萍是值日生,留在班上掃地。


    “聽說,你爸媽離婚了,你爸還給你帶了個小弟弟。”


    耳畔響起尖銳的聲音,抬頭看了眼,是班長賈香。懶得理她,熊萍萍繼續低頭幹活。


    “我見過你爸,還有你那個後媽,就是前幾天,在大飯店,你那個後媽,打扮的可時髦了。跟他一比,你媽就是個農村大媽,怪不得你爸要離婚……哎哎哎,你幹什麽,會不會掃地啊?”


    “你礙事了。”熊萍萍懶得和她廢話,隻是簡簡單單的說了這麽一句,一語雙關。


    “熊萍萍,別以為你媽是班主任,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告訴你,把我逼急了,把你們趕出學校,你信不信……你還掃……”就這樣,在那把魔力笤帚的追逐下,班長賈香被掃出了教室。不服氣的她還在出門以後,狠狠地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


    熊萍萍沒理她,對於他人吃驚的目光,隻是翻了個白眼,接著幹活。


    爸爸的情況,她是知道的,那個女人,她也是見過的。隻是在她看來,天底下任何一個女人都比不過媽媽的一分一毫。總有一天,爸爸會後悔。


    那個女人給爸爸生了個兒子,奶奶還專門打電話過來,衝母女倆冷嘲熱諷,還“好心”地要派一輛車接她去吃“弟弟”的滿月酒,不等他把話說完,熊萍萍就掛斷了電話,母女倆相擁了很久,但誰也沒有落下一滴眼淚,甚至連鼻頭都沒有發酸過。經曆了這件事,熊萍萍恍然大悟,從親密無間的家人到形同陌路的過客,原來隻不過是一念之間。


    打掃完衛生,熊萍萍背上書包,準備去和媽媽匯合,到了才發現,媽媽身邊還有一個人,羅小芳。


    “都在一個小區,一起走吧。”康如錦這樣說。


    聽到這句話,熊萍萍有些興奮,上學第一天交到的好朋友和自己在一個小區,真的是緣分,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沉浸在這樣的幸福裏,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卻發現女孩意興闌珊,而且眼圈微紅,好像是剛剛哭過。


    難道是媽媽說她了?


    熊萍萍不安地望向母親,卻見她摟著羅小芳的肩膀,一路上都在輕聲安慰。從他們的隻言片語裏,她總算是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羅小芳很小的時候父母t?離婚,她和父親生活。為了讓她讀到一個好的學校,她爸爸羅嘉豪賣了家裏的田地,在城裏租了房子,打工為生。最近一段時間,她爸爸沒找到什麽活計,暫時拿不出錢給她交學費……


    康如錦安慰她不要著急,自己可以暫時幫她墊付,什麽時候有了錢還給她就是了。


    對於康如錦的好意,羅小芳感激不盡,一直在道謝,眼中含淚,差點給母女倆跪下了。直到熊萍萍插科打諢,氣氛才變得和諧起來。


    不到十分鍾,三個人就走進了翠湖小區。熊萍萍和媽媽也租住在這裏。雖然是爸爸熊大裕掏的租金,可這地方卻是媽媽選擇的。爸爸最初是不願意的,不為別的,隻是覺得一個月兩千塊錢的租金貴了些。結果媽媽的一句“想當初,我也是有資格要到這裏的房子的”,就使得爸爸閉了嘴。縱然是不情不願,但還是乖乖的交了三年的租金。


    雖然是一個小區,但並非一個方向,三個人在十字路口分了手。路過6號樓時,就看到樓道口聚集了好些人,康如錦本不想去湊熱鬧,但眼見著女兒已經跑過去了,也就隻能跟過去。扒開人群,便看見一大一小兩個女的跌坐在地,女人緊緊的把女孩抱在懷裏,看樣子是母女倆。待他們抬起頭時,熊萍萍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閆敏柔和她媽?


    第18章 2010年9月【2】


    看見老師,閆敏柔似乎也有點吃驚,但她下意識的反應卻是縮在母親懷裏,好像是羞於見人。


    母女倆受了傷,臉上、胳膊上都有些新鮮的傷痕。雖然圍觀者眾多,但都是嘰嘰喳喳、指指點點,並沒有人主動出手,去幫助母女二人。


    康如錦似乎看不下去了,放開女兒,直接越過人群,走到母女麵前,取下頭上的披風,準備披在女孩的身上。好巧不巧,就在這時,樓梯口卷起一陣風,一個光膀子的高個男人從樓上下來,三步並做兩步跑到母女麵前,大喊一聲:“別多管閑事……”一把推開康如錦,舉起手裏的雞毛撣子,開始毆打地上的母女倆。


    圍觀者接住了康如錦,還有好心人提醒她“別管了”,但她沒有理會,整理好衣服,徑自走過去:“你是閆敏柔的家長吧,我是她的班主任,現在過來家訪的。”


    這樣的話使得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那打人的男子,也是把手舉在半空,好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康如錦並沒有去閆敏柔家裏,而是帶他們去了自己的出租屋,在這之前,她把錢包給了女兒,讓她去外麵的藥房買一些活血化瘀的外敷藥。


    熊萍萍回到家裏,康如錦正在和閆敏柔的媽媽坐在沙發上聊天,閆敏柔則獨自一人安靜的坐在一旁,手裏拿著剛剛發下來的英語書。


    “我去給孩子交學費,沒有提前告訴他……”閆敏柔的媽媽說起這件事顯得很平靜,仿佛對她來說,已經是生活的一部分了。


    “她爸爸……”


    “欠了別人的錢,不想讓孩子上了……”


    “那怎麽行,現在是九年義務教育,必須上……”


    “所以啊,我拿到工資,第一時間就去給孩子交學費。隻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知道了……”閆敏柔的媽媽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暗暗垂淚,閆敏柔似乎也有了感應,放下手裏的英語書,走過來,將媽媽抱在懷裏。


    看到這一幕,熊萍萍似乎感同身受,也走到媽媽身邊,彼此相擁。


    “沒想過離婚嗎?”康如錦再接著問。


    “沒用的,那個男人就是個狗皮膏藥,就算是離了婚,他也會咬著你不放……康老師,我不像你,我沒什麽文化,我娘家人在這裏,還有敏柔……”她低頭愛憐地看了眼女兒,“我沒辦法離開的,你讓我怎麽放得下?”


    康如錦感同身受,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給他們抹了藥,又留他們在家裏吃了晚飯,閆敏柔的媽媽不好意思坐享其成,安排好女兒,便跑到廚房裏幫忙。熊萍萍和閆敏柔圍著茶幾做作業,期間,熊萍萍有些不會的題目,也會主動開口,請教閆敏柔。漸漸的,兩人的話多了起來,討論的話題也不僅僅拘泥於學業。熊萍萍驚人的發現,閆敏柔知道的東西一點也不少。


    “以後放了學,就讓孩子到我們家來寫作業,剛好給萍萍補補課,我查過,敏柔的學習不差的。”晚上九點,將閆敏柔母女倆送出門時,康如錦特意這樣說。


    熊萍萍這時也拉著閆敏柔的手,補充說:“我們以後晚上一起做作業。”


    閆敏柔點點頭,眸子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熊萍萍拍拍她的肩膀,那一刻,是兩個孩子間無聲的承諾。盡管沒有說出來,這份承諾卻是早已印刻在各自的心裏,生根發芽,肆意生長。


    閆敏柔母女倆離開後,熊萍萍和媽媽都沉默了,康如錦隻是在確認女兒已經完成作業後,便去廚房裏燒水讓她洗漱,並囑咐她早點休息。熊萍萍一直覺得母女倆應該說些什麽,比如閆敏柔她爸爸打人這件事。但媽媽什麽也不說,她也不好開口。躺在床上時,她想起閆敏柔,時而悲傷,時而慶幸。


    悲傷在於不管怎樣,閆敏柔還有個爸爸,而自己沒有;慶幸的是,雖然爸爸拋棄了他們,但至少從來沒有虐打過他們。


    熊萍萍這才意識到,自己並非世界上最慘的那個人。


    吃過早飯,母女倆下了樓,再次路過6號樓時,康如錦讓女兒把閆敏柔喊了幾聲。很快,小小的腦袋出現在五樓西戶的窗戶外,應了一聲,不到一分鍾,樓道裏就傳來輕輕地腳步聲。閆敏柔背著大大的書包,低著頭,快步來到他們麵前,熊萍萍這才發現,在她的眼角出現了一個新的血痂。


    “回去後,你爸爸又打你了?”康如錦問她。


    閆敏柔點點頭,依然把頭壓得很低,不願讓人看見。


    “你媽媽也是?”


    閆敏柔依然是頷了頷首。


    “為什麽不報警?”


    “報了,沒用。”女孩的聲音很低,近似於蚊子叫。


    熊萍萍本以為媽媽會說點什麽,誰知道她隻是將閆敏柔抱在懷裏,摟了摟,輕歎一聲,便帶著兩個孩子往外走,經過小區門口的大藥房時,她讓兩個孩子先走,自己則進去買藥,很快,她拿著跌打損傷的藥劑來到他麵前,交給閆敏柔,還特別囑咐她,到學校的廁所塗抹,不用擔心遲到。


    到了學校,閆敏柔本想先回教室放書包,卻被康如錦製止,並且她還讓女兒陪著一起去。


    剛上學,衛生間裏還沒什麽人,當著熊萍萍的麵,她無所顧忌的脫下襯衫,熊萍萍這才發現,除了臉上,胳膊上、胸口處、脖子上……到處都是香煙燙過的記號。她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告訴媽媽,然後報警。關鍵時刻,閆敏柔卻拉住了她--


    “沒用的,我們報過警,剛開始還拘留一下,可回來以後,他還要打,而且更狠;到了後來,警察一來,他就跪在地上,求媽媽原諒;警察一走,她就變本加厲,我們能怎麽樣……”閆敏柔說這些話時,麵無表情,似乎在說著別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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