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子,給三位姑娘的東西一早就送過去了,席麵也上了。”說著,春桃看了周宵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初月看她吞吞吐吐的,道:“怎麽了這是?有什麽直說。”


    “娘子,是齊姑娘,她沒和碧兒姑娘還有玉梅姑娘一起,她端了一半的菜,走,走了。”


    走了,能走去哪?隻怕是走去齊嬤嬤那裏了吧。


    一直默默跟著的元鬆輕輕瞥了春桃一眼,心中暗道:這大娘子也不知道是真賢惠還是做給郎君看的,這主仆兩個一唱一和的,看著就像是故意給郎君上眼藥似的。但不管怎麽樣,這眼藥反正是上好了。


    想到此處,元鬆抬頭看了周宵一眼,果然見郎君的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抹不喜。


    從小和周宵一起長大,元鬆對周宵的了解不敢說十分,六分總是有的。郎君這模樣分明就是惱了那位齊姑娘了,沒準兒連齊嬤嬤也惱上了。


    林初月問道:“碧兒姑娘和玉梅姑娘什麽反應?”


    “娘子,那兩位姑娘沒說什麽。”


    林初月淡淡道;“那就不管她們。”


    人家當事人都沒覺得自己受了欺負,她做什麽還要眼巴巴湊上去。


    聽到這話,元鬆心中異常詫異,就這?他剛還想著,大娘子會不會借著這事,順勢解決了齊雪豔。


    元鬆不禁有些迷惑了,難道大娘子是真賢惠,並不是想給郎君上眼藥。


    若是林初月知道元鬆此刻的想法,也隻會嗤笑一聲,就那幾個還值得她放在心上?還特意在周宵麵前上眼藥?她不過是想起來了隨口問一句而已。


    也是元鬆和林初月接觸的時間不長,對林初月的了解不夠。


    周宵沒說什麽。


    兩人剛進屋。


    林初月就招呼人,“春桃,你來給我把頭上的東西都取下來,拆了發髻,一天了,勒的我頭皮疼,衣服也給我換下來。”


    今天進宮赴宴,林初月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樣打扮隨意。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緞麵的合領對襟大袖衫,同色係的交領百迭長裙,裙子下擺處用撚的細細的金線繡著瑞錦紋。不動是看不出來的,行走時裙擺輕揚間隱隱約約的,好看的緊。


    頭上梳的是隨雲髻,戴了千葉攢金牡丹首飾,麵上也畫了淡淡的妝,好看卻又不算張揚。


    周宵這邊也有丫鬟替他寬衣。


    他今天穿的到也算是正式,但他是男人,說是打扮也隻是換了一件稍正式一點的衣裳,遠遠沒有女子那般繁瑣。


    因而周宵已經換了家常的衣服,坐在榻上開始喝茶了,林初月才剛換了衣服,此刻正由著丫鬟們給她拆卸頭上的首飾。


    手裏捧著茶杯,周宵看著林初月纖細的背影,漸漸有些出神,林氏今天雖是第一次進宮,卻是做的很好,進退得當,恭敬有禮的,整個人落落大方,盡顯高門嫡女的氣度。


    天家威嚴,可不隻是說說而已。不見多少人在家時遊刃有餘,長袖善舞的,乍一到了巍峨雄偉的皇宮就露怯了。


    不說遠的,就拿王氏來說,兩年前的中秋也是第一次進宮,表現的遠不如林初月好。


    王氏倒也沒出什麽差錯,就是在壽康宮見過太後與皇後的時候,有一點瑟縮與惶恐。與表現大方的林初月一比就立見高下了。


    “郎君?”


    周宵回過神來,隻見林初月已經收拾妥當,換了一身輕薄的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一頭秀發傾瀉而下,臉上妝容盡洗,整個人如出水芙蓉一般,遠遠站著看他,臉上還帶著笑。


    “嗯?”


    “郎君想什麽呢?這般出神,手中的茶都涼了。”林初月走到周宵身旁坐下,把他手中的茶杯接過來放在矮桌上,又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周宵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沒什麽。”


    林初月也沒追問,隻是笑著問道:“郎君餓不餓,我倒是有些餓了,讓人上些點心吧。”


    宮裏的宴席一般是吃不好的,倒不是說菜不好,皇家宴席,菜肴自然是精品。但在這種大宴上,菜端上桌的時候基本就已經涼透了,素菜還好,有些肉菜涼了之後吃起來滋味著實很一般,讓人不怎麽想動筷。


    還有就是,在這種宴席上,主要目的也不是真為了吃飯,和皇帝聯絡感情,和同僚拉近距離,喝酒聊天,甚至是看節目也比吃飯更重要幾分。


    聽林初月這麽一說,周宵也有了幾分餓意,“讓人上些湯麵吧,餓了吃什麽點心。”


    林初月點點頭,“那也行。”湯麵倒是比點心好消化些。


    沒一會兒,麵就端上桌了。


    以熬了好幾個時辰的雞湯做湯底,抻的細細的麵,麵上整齊碼著雞肉絲,香菇絲,還有翠綠的青菜,熱氣升騰間散發出讓人食欲大開的香味。


    吃完了麵,兩口子這才上床睡覺。


    第22章 完美模範丈夫


    端午中秋之次日,謂之拗節,女子之出嫁者,率於拗節歸寧。


    按習俗,出嫁的女兒在十六是要回娘家的。


    林初月明日是要回去的,周宵也和她一起。


    次日一早。


    林初月和周宵兩人剛出了府,就見到了周宴和王氏,王氏站在馬車前,周宴騎著馬,兩人臉色都不太好,氣氛似乎有點僵硬。


    一旁的下人都低著頭。


    周宴不耐煩地看著王氏,“趕緊上車,在門口鬧什麽?”


    “這是我要鬧嗎?”王氏聲音有些哽咽,“這樣的日子你不陪著我一起回娘家,府裏的其他人,我娘家的親人會怎麽看我?”


    “我有差事在身,把你送過去我是要去辦差,你快點,別耽誤時間。”


    “差事,你隻會拿差事做借口,你……”能有什麽要緊差事?


    王氏雖然氣憤不已,最後那半句話好險還是沒說出口,頓了頓,她改口道:“你連在外麵的這點麵子也不肯給我嗎?”


    周宴剛要說些什麽,就聽到一聲。


    “三哥,三嫂。”


    周宵和林初月適時叫了兩人,和夫妻倆打招呼。


    林初月笑著說道:“我還當我們夠早了,沒想到三嫂子和三哥比我們還早。”


    周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王氏的臉上也帶了一絲客套的笑,“還好,也算不得早,大嫂和二嫂剛剛就走了。”


    周宵突然出聲,“走吧。”說完,和周宴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林初月笑著和王氏告別。


    周宵先是扶著林初月上了馬車,而後自己才上去。


    把這一幕收入眼底的王氏死死攥著手中的帕子,心中酸澀又難堪。


    王氏定定地看著那輛越駛越遠的馬車,心中突然湧起萬千念頭。


    半晌後,前麵的馬車早已不見蹤跡,寬闊的青石板路空空曠蕩蕩。


    王氏收回了視線,擰的皺巴巴的帕子也鬆開,她看了周宴一眼,淡淡道:“罷了,既然郎君有公務在身,那郎君就先去忙吧,不用特意送我回去了。”


    說罷,王氏也不管周宴了,扶著丫鬟的手上了馬車。


    聽著王氏的聲音裏透露出來的譏諷之意,不知怎的,周宴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駕車吧。”


    王氏的聲音從馬車傳出來。


    “噠噠噠”


    馬車開始行駛。


    周宴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馬車,縱使心中不願,還是拽了拽韁繩,夾著馬腹,跟了上去。


    馬車內。


    王氏的貼身丫鬟琉璃看著閉著雙眼的主子,小聲道:“娘子,郎君跟上來了。”


    王氏眼皮動了動,沒說話,心中的嘲諷卻越來越重,這就是她的丈夫,可真是個徹徹底底的窩囊廢。


    就因為是皇帝賜婚,周宴不喜歡她卻又不敢真的完全撇開她,唯恐怕被上麵那兩位知道他對這樁婚事不滿意。周宴不敢違抗聖意,卻又覺得自己委屈,既想要討好上麵,卻又把不滿發泄在她身上,兩方拉扯,瞻前顧後,連作戲都做不好,一輩子也就是個草包了。


    真奇怪啊,將近三年都看不透的事情,忽然間好像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迷霧都剝開了。


    這邊,林初月和周宵。


    回想起周宴和王氏那一出,林初月對周宴的厭惡又更深了一步,對周宵的感觀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這人啊,果然還是得對比。


    平時也不覺得周宵有多好,有了周宴做襯托,那周宵可真就是就是個完美模範丈夫了,簡直讓林初月滿意的不得了了。


    兩人縱使是盲婚啞嫁,被一道聖旨綁在了一起,但周宵的的確確對她不錯,一進門就把管家權交給她了,對她足夠尊重,也很給她麵子。


    至於後院戳著的那三個通房,林初月是真不在意。自從她十六年前托了大鄭氏的肚子出生到這個時代後,上輩子就離她越來越遠了。


    林初月也不會死守著上輩子的觀念不放,在哪就要適應哪的規則。


    在這裏,女子除了做姑子以外,否則是不可能不嫁人的。林初月想過一夫一妻的日子也是不可能的,窮苦人家倒是有可能做到一夫一妻,畢竟沒錢娶好幾個。可林初月的身份注定她是要嫁進門當戶對的人家裏做當家娘子的。


    所以,林初月也不為難自己,不做抵抗,慢慢適應。


    看著眼前的完美模範丈夫,林初月決定關心他一下,笑著問他:“郎君渴不渴,想不想喝茶,餓不餓,想不想吃點心?”


    周宵應聲望著她,深邃的眼眸一片平靜,沉著聲音道:“你不必做此姿態,像往常一樣就好。”


    周宵對林初月這個妻子很滿意,退一萬步講,假使他真對林初月不滿意,他也不會如同周宴對王氏那般對待林初月的,嫡妻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所以他才說不用林初月做此姿態,不用擔心。


    林初月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周宵是誤會了,大概周宵是覺得她受了那兩人的刺激了,故而也端茶遞水的討好他。


    想到這,林初月不免有些想笑,她忍著笑意,狀似不解地問道:“郎君這是說什麽呢?郎君這話說的像是我素日裏竟是一點也不關心郎君似的。”說著她還用手捂著眼睛,拿帕子在眼睛上拭了拭,擦了擦那原本就不存在的眼淚,一副受了打擊的模樣,“這可真是郎心如鐵,你一點都看不到我對你的好。”


    周宵也不是個笨的,看她這副姿態就知道肯定是自己誤會了。


    看著林初月的那番姿態,周宵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他並不討厭,甚至還莫名有些想笑。


    等了好久都不見周宵有什麽動靜,林初月繃不住了,她悄悄張開手,從指縫往外看,卻猛的和周宵的眼神對上了。


    看著周宵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林初月裝不下去了,她把手放下,端正地擺放在小腹上,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心中卻是暗罵,這狗男人,真是個榆木疙瘩,都不說來哄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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