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林初月側過身子麵朝著周宵,她輕聲道:“郎君?”


    “嗯?”


    周宵應了一聲,聲音清明,沒有一絲困頓,顯然也沒睡著。


    想起皇帝今日的種種舉動,林初月出言道:“父皇是想要讓郎君和承哥兒多親近。”


    黑暗中,周宵睜開了雙眼,他淡淡定嗯了一聲,“嗯。”


    周宵也看出來了,父皇想讓他和承哥兒叔侄兩個親近一些。不然,滿朝名士大儒,怎麽還會舍近求遠讓他這個半吊子去教導承哥兒,擺明了就是想拉近他們叔侄兩個的關係。


    周宵看出來了,但他並不反感,反而順水推舟默認了父皇的話。


    一則是周宵還念著大哥對他的好,大哥在世的時候從來不會為了他自己而打壓著其他人不許出頭,他會督促弟弟們上進,從不擔心三個弟弟會威脅到他的地位。恰恰相反的是,看到其他兄弟努力上進,他會感到欣慰和開心。


    投桃報李,周宵自然也願意看到大哥唯一的兒子努力上進,他也願意同承哥兒親近。


    另外就是,周宵足夠自信。


    說實在的,周宏和周宵雖不是同母兄弟,兩個人卻是十足十的像,不僅在性子上有些相似,就連能力和手段也差不多。


    周宵的能力手段不亞於周宏,隻是周宏在的時候,周宵不好表現出來。


    周宵知道周宏不介意,可旁人呢?


    父皇會高興看到這樣的情況嗎?


    母妃會樂意看到庶子比自己兒子更厲害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自家人不會說什麽,可外人呢?外人會怎麽想?


    難不保有人不會這樣想:堂堂皇太孫,竟被一個庶母弟弟比下去了,皇太孫,未來的繼承人也不過如此。


    這樣長此以往,周宏在百官心中的的威望說不準就會下降。一個不為官員所敬畏尊重的國君,於一個國家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且周宵並不打算和周宏爭搶什麽,於情於理,他都該平庸一點。


    對上大哥,周宵沒辦法搶,他也退的心甘情願。可是承哥兒隻是個乳毛還沒長齊的九歲的小崽子,縱使他天資聰穎,周宵也有足夠的自信。


    林初月看著周宵毫不在意的模樣,笑道:“郎君可曾看到剛剛飯桌上三哥的神色?”


    周宴自認為他的心思藏得夠深,可桌上的人誰也不是傻子,又有誰看不出他的心思呢。


    林初月可是注意到王氏暗暗白了周宴好幾眼,周宴還毫無察覺。


    林初月本意是想和周宵說一下周宴的小人行徑,可周宵的反應實實在在讓林初月無語了一瞬,那一瞬間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第146章 隻是隨口一說


    隻聽周宵反問道:“你看他做什麽?”


    周宵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是敘述,倒像是疑問,似乎又帶著些不悅,像是在疑惑林初月怎麽會注意到周宴的神色。


    “……”


    一時之間,林初月腦海有些懵懵然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眨了眨眼,林初月回過神來,她忍不住伸出手在周宵緊致的小臂上擰了一把,“說什麽呢你?一個桌子上吃飯我還能當他不存在嗎?”


    說著,林初月真的有些生氣了,周宵這話怎麽倒像是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似的。


    林初月不是一個愛生悶氣的人,她心裏不痛快了也不會憋在心裏讓自己難受,而是會發泄出去。


    林初月從床上坐起來,“郎君這話說的可真是沒道理,倒像是我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一樣。”


    周宵沒料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就讓林初月這麽生氣,看著林初月這麽怒氣衝衝的樣子,周宵怔愣了一下。


    聽到林初月的話,他皺著眉頭,否認道:“胡說八道什麽?”


    他幾時不信任她了?


    “……”


    林初月更生氣了,“是我在胡說八道嗎?郎君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嗎?可這話不是郎君先說出來的嗎?是你先懷疑我的,我都不能為自己反駁一句嗎?”


    周宵被林初月一句接著一句的質問弄懵了,他下意識道:“……我隻是隨口一說……”


    不等周宵說完,林初月就道:“每一句所謂的隨口一說都是內心經過深思熟慮的。”


    周宵剛要說什麽,林初月率先說道:“郎君也不用反駁,若不是你內心有這樣的想法,嘴上又怎麽會不經思考就說出來?”


    “莫不成真是我做了什麽讓郎君誤會的事情?如果是的話郎君不妨直言,不用拐彎抹角的。”


    聽著林初月一句接著一句,周宵連一句嘴都插不進去,他額頭跳了跳,萬分後悔自己剛才怎麽就嘴賤說了那麽一句話。


    眼看林初月又要說話,周宵趕緊率先開口,“是我胡亂吃味,說了口不對心的酸話,夫人莫與我一般計較。”


    周宵當然不可能懷疑林初月,正如他所說的,他就是吃味,不想從林初月的口中聽到有關周宴的一切。


    周宵並不喜歡周宴,從小就不怎麽喜歡。周宵不喜歡周宴身上那股老實的壞,倒不是說周宴就是單純的壞,也不是壞的無可救藥。周宴是那種無意識的壞,也許他自己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壞是伴隨著他性格裏的懦弱而產生的。


    周宵很清楚地記得許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周宴因為貪玩而偷偷摸摸甩開了跟著他的小太監,獨自一個人爬上假山摔下去了,摔得倒是不嚴重,身上破了皮而已。


    楊承徽大發雷霆,當即就要將周宴身邊伺候的嬤嬤丫鬟和太監全部打死。


    周宴是自己故意甩掉下人的,可是看到他娘生氣之後,他不敢說是自己甩掉了下人,故意模棱兩可地說下人沒跟緊他。


    那一次,周宴身邊伺候的所有人無一幸免。


    周宵記得這麽清楚,那是因為他親眼看到周宴故意甩開了下人自己偷偷溜了。下人雖有玩忽職守之嫌,可卻是周宴主動造成的,事發的時候卻連一句真話都不敢說出口。


    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一樁樁一件件都發生在周宴身上。


    漸漸的,周宵就不太喜歡那個懦弱又隻懂逃避的三哥了。


    尤其是周宵偶然間聽到周宴和他娘兩人提過一嘴林初月,楊承徽話裏話外貶低林初月性子不好,善妒,周宴也認同他娘的說法。


    周宵悶歸悶,但絕不是一個受氣的性子。找了機會讓楊承徽和她那個侄女被太子所厭惡,連帶著周宴也吃了掛落。


    就連王氏的突然醒悟也和周宵有間接關係,正好讓這母子倆也有些事情做,免得整日盯著旁人說是,實在是惹人厭煩。


    那以後,周宵更不待見周宴了,聽到周宴的名字就煩,隻是平時沒表現出來,今天不小心把情緒帶出來了。


    結果,就那麽一句話倒是讓林初月給誤會了。


    周宵這麽直接了當的認錯,倒是讓林初月梗在那裏有些不上不下的。生氣吧,人家也和你道歉了,就這麽揭過去吧,林初月還有些不得勁兒。


    半晌,林初月笑笑,道:“那便好,我還以為我做了什麽讓郎君誤會的舉動,郎君借機敲打我呢!”


    “淨會胡說八道。”周宵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道:“行了,不早了,睡吧。”


    “嗯,睡吧。”發泄完了,林初月心裏舒坦了,她也不管周宵怎麽想的,很快就重新躺下。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躺在一起安安靜靜的。


    皇宮之內。


    皇帝和皇後一起回了皇後所居住的鳳儀宮。


    躺在床上,皇帝一時半會兒沒什麽睡意。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晚飯的時候眾人的反應。


    皇帝今天沒少觀察三個兒子。


    對於周宵,皇帝是滿意的,有度量,能容得下人,這點和老大很像。老二和老三來之前,皇帝沒少表現出對承哥兒的重視和關心,可他瞧著,老四倒是沒有一點擔憂和不忿,也願意和承哥兒親近。


    老二還是那幅樣子,人倒是不笨,也算得上機敏,可就是懶懶散散的,隻知道吃喝玩樂,對其他的壓根兒就不關注不在意。


    老三就不行了。想到沒出息又蠢笨的周宴,皇帝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老三,人蠢,蠢也就罷了,偏偏他還沒有自知之明,偏愛自作聰明,還把別人當傻子。殊不知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個。


    思來想去,皇帝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最恰當的,三個兒子裏,最適合帝位的就是老四了。


    不說能力與否,當一個皇帝,起碼要有一顆容人之心,能夠真正做到唯才是舉。


    老三是個沒能力的,沒能力也就罷了,還是個窩囊懦弱的,這也就算了,還是個小心眼不容人的。尤其是,他那個娘也不是個省心的,老三又是個耳根子軟的,一向不敢反駁他娘的話。


    若是真叫他上了位,不說承哥兒了,隻怕周宥和周宵的日子都不好好過到哪裏去。


    是以,皇帝從來就沒打算把位置傳給老三,老二好歹曾經還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麽想著,皇帝漸漸睡著了。


    第147章 搬走


    林初月睡得正香,睡夢之中突然感覺到身下一股熱流湧過,那種熟悉的感覺讓林初月一下子就就從睡夢中醒過來了。


    林初月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下一秒她臉色微變,這下不用懷疑了,她就是來親戚了,掀開被子下了床趿拉著室內繡鞋,借著屋外射進來的一絲月光就急匆匆往浴房走。


    外間值夜的春桃聽到娘子喚她,趕緊從小榻上起身,點了燈,順著聲音來源處朝著浴房走去。


    等到林初月收拾妥當重新回到臥房的時候,就見屋裏亮了兩盞燈,而周宵正穿著褻衣坐在凳子上喝水。


    林初月腳步一頓,問:“郎君醒來了。”


    周宵點頭,“嗯。”說著,他看了看床上胡亂攤開的被子,道:“讓人進來把床鋪換一下吧。”


    周宵睡眠一向很淺,林初月起身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了,聽到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周宵清醒過來了,他正要閉眼的時候突然嗅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點了燈一看,床上林初月躺過的位置上染了一小片紅。


    周宵這才下了床,等著丫鬟把床收拾一下。


    林初月莫名有些汗顏,她這是弄在床上了?


    林初月又給周宵倒了一杯水讓他喝,“郎君先坐一會兒,我讓丫鬟進來換。”


    時下很多男人都認為女子來例假的時候是不吉利的,每到女子來例假的時候,很多夫妻是不同房的。林初月內心對此嗤之以鼻,但這是男人的天下,她內心不喜也隻能守著這種莫名其妙約定俗成的規矩。


    剛成婚的時候她也隱晦的和周宵提起過一嘴,不過讓林初月驚訝的是,周宵好像對此並不在意,明明她說了不方便,周宵晚上還是留下來了。後來有一次更是證實了周宵對於這件事情是真的不怎麽在意。


    那次也是在半夜的時候,林初月的例假突然來了,還不小心沾到周宵的褻衣上,周宵也沒怎麽生氣,隻是皺著眉換了一身新的褻衣就繼續睡了。


    林初月有時候覺得周宵這人挺矛盾的,看著倒是極其重規矩,但對一些當下男人都十分看重的事情又絲毫不在意。林初月雖然不理解,但也不深究,反正這樣對她也沒什麽壞處。那時候起,林初月就一點點試探周宵,想看看周宵的底線在哪裏。誰曾想,最終的結果倒還不錯。


    喚了丫鬟進來重新換了幹淨的被褥,兩人這才重新躺下。


    天還早,不到該起床的時候,躺下沒一會兒,林初月就困了,正將徹底進入睡眠的時候,林初月腦海之中莫名冒出這樣的一個念頭:是不是快要來例假了,她才這麽暴躁,因為周宵隨口說的一句話就生氣了。


    這麽一想,林初月倒是沒那麽困了,她伸手戳了戳一旁的周宵,沒說話。


    “嗯?”


    周宵像是快要睡著了,發出了一聲不甚清醒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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