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枝葉繁茂的巨樹一點點縮小,像是打破的投影,化為點點綠色的星光一消而散。


    沒有生命序列的力量做屏障,血絲觸手像是時刻準備狩獵的獵手,在發現巨樹消失的一瞬間就爆射出去捕捉獵物。


    鋪天蓋地的數量多到近乎恐怖。


    被寄生後?共享的、來自神明的感知,讓紳士同?步了古神右眼的情緒——


    被太陽灼傷的暴怒轉化為顫栗的興奮。


    如同?被餓久了的猛獸,看到了一塊沒有上鎖的鮮肉。


    他?拄著手杖,五指因為激動的情緒捏緊,目光狂熱而期待地看向雲奚方向。


    在血絲堆砌著刺向獵物時,一股同?樣低沉邪獰的氣息在房間擴散開來。


    整個地下祭壇共鳴巨震。


    一隻猩紅的眼睛出現在少女身後?。


    無數恐怖的觸手像是張開的海葵,猙獰地張牙舞爪,上麵還有被雷劈焦的痕跡。


    其中最裏麵的一條觸手卻小心翼翼捧著一盞小夜燈。隻有人類手掌大的小夜燈在祭壇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寧靜安詳。


    滿眼狂熱和?期待的紳士一怔,下意識看向被主捧在觸手中的小夜燈。


    這是什麽……神明之物嗎?


    在薩夜走後?,因為被風暴之主盯上雲奚送自己的小夜燈,然?後?正在和?風暴之主打架,結果突然?被拉到現實的邪神右眼瞳孔轉了轉,還沒有反應過來。


    雲奚向來對?祂管束得非常緊。平時絕不會讓祂降臨現世,讓祂差不多?忘了在現世的滋味。


    不過,比起意識反應更快的是祂的動作。


    小眼球第一眼看到了眼前的少女。


    祂瞳孔中央裂開的黑縫下意識興奮地張合,動作比思考更快,柔軟的銀白色觸手像是纏繞大樹的菟絲花,軟綿綿纏向少女身上,黏糊糊地蹭了蹭。


    身形挺拔的少女被大小不一的銀色觸手包裹纏繞,像是被獻給邪神的祭品,僅有頭部?從挪動的觸手間露出來。


    巨大的眼睛懸浮在她身後?,邪獰的瞳孔是滿溢貪婪與喜悅。


    這一幕,簡直堪稱詭異,僅僅直視就讓人不寒而栗,讓人在瞬間變聯想到許多?名詞——


    邪神與祭品。


    惡魔與羔羊。


    紳士眼神癡迷狂熱如同?欣賞藝術品,呼吸變重。


    在左眼一出現,他?立馬就感知到了,這是一塊更為完整主的殘骸。


    那顆在恒光星消失的心髒,和?古神左眼融為一體了。


    “日安。您虔誠的信徒向您獻上問候。”


    紳士用近乎詠歎的語調,向古神左眼獻上問候。


    感受到信徒熾熱的信仰,黏糊糊膩著雲奚的大眼球,這才?施舍地將?目光投向了紳士。


    然?後?,意識到了環境的改變——


    熟悉的氣息,美味的信仰,還有祂逐漸強大的力量。


    呆在神明家園中,那種無時無刻壓在祂身上的枷鎖消失。


    祂的半身,就在祂對?麵,血色的觸手蜿蜒。


    原本因為見到雲奚,而滿足眯起的豎瞳開始無規則變換。


    巨大的眼球俯視向下,看向觸手中少女的頭頂。


    溫熱、柔軟的氣息透過觸須上密密麻麻的感知吸盤傳遞過來,在祂觸手中的人類像是被捕獵的羔羊,纖細又孱弱。


    主與仆的地位調換。


    野獸被收了束縛脖子?的項圈,打開了圈禁的籠子?,擁有了反客為主的力量。


    而曾經的主人,則站在籠子?大門之外,背對?著祂。隻要祂上前一步,便能咬住主人的咽喉。


    “小眼球。”


    一根觸手尖尖被捏了一下,不輕不重的力道卻讓祂這根觸須一哆嗦。


    “鬆開觸手,帶我?進去。”雲奚指了指腳下銀色液體組成的光滑鏡麵。


    她沒提解決掉紳士他?們,同?為古神之眼,雲奚不知道如果打起來,要僵持多?久。


    而且,小眼球就算聽話,也?不一定會對?祂自己出手。


    “主。您的心髒正在王卵之中孕育。”紳士彬彬有禮走出來,微微鞠躬行禮,“現在正是複蘇之關鍵,並不適宜人類進入。”


    巨大的眼球懸浮在半空中,中間的裂縫像是呼吸般張合,灰暗的紅光忽明忽滅。


    祂在猶豫。


    嘖。雲奚微眯起眼睛。


    果然?養不熟的惡犬,一有機會就想要反叛。


    巨大的眼球既沒同?意也?沒拒絕。


    但纏繞在雲奚身上的觸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越纏越緊。


    雲奚肺部?的空氣在觸手的擠壓下一點點變少。


    越來越多?的觸手,像是貪婪的蛇一樣接近,絞纏。仿佛要將?觸手籠罩中的獵物融入身體內。


    “我?說的是放開——”雲奚麵色不變,一隻手抓住其中貼著最近的觸手,柔軟肉感綿軟q彈,上麵肉眼看不見的細小吸盤緊緊吸附著她掌心,在被她抓住之後?,便軟綿綿地乖乖搭在她手心裏。


    但是,其他?觸手卻跟嗅到美味的野獸一樣,依然?在一根根繞緊。


    猩紅陰暗的巨大眼瞳嘖在頭上,密切地關注著少女每一刻一秒的表情。


    祂在判斷、評估。


    過往反叛被教訓的經曆以及前次試圖反咬後?的後?果,讓祂不敢輕舉妄動。


    她曾說過,再有第一次……祂會一無所有。


    祂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才?得到一點信任,可以和?其他?存在一樣獲得她的禮物,祂有預感,這次要是動手,雲奚是不會再給祂機會了。


    但,祂既不敢直接咬上主人的咽喉,又不甘心放棄這麽難得的機會。


    如果能汙染她、壓製她,她會成為祂的信徒。


    祂一切渴望都會被輕易實現。沒有羽蛇、沒有樹、沒有黑龍……她的全部?都歸屬於他?。


    無數紛擾的意識在祂意誌裏爭吵——


    為什麽要聽一個人類的命令?


    汙染她、融合她……讓她成為祂眷屬,讓她為之前的褻瀆與冒犯贖罪!


    不不不能不能。會被厭棄。


    這次一定一定一定會被徹底拋棄。


    曾經被揍被褻瀆欺辱的憤怒,對?翻身做主人的渴望,以及曾經陰暗地望著世界樹的嫉妒、被無視時的渴盼一起湧上來,在祂意識中反複拉扯。


    踏出去的那一步,既可能是萬丈深淵,也?可能是饕餮盛宴。


    祂必須清楚,她這次到底是走投無路,還是……又是一次對?祂的考驗?


    小眼球所有的觸手都停滯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轉動審視的瞳仁顯示祂還在聽。


    紳士看著前麵明顯不正常的人神互動,幾乎和?肌膚融合的假麵上,狂熱與興奮已經逐漸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隱怒的殺意。


    她怎麽可以如此對?祂們的主說話!


    紳士的目光像是毒液一樣纏繞在雲奚身上,握著手杖的五指越抓越緊,黑色硬木做的手杖被他?捏得嘎吱作響。


    他?不斷在勸告自己。


    沒有主的神諭,他?不能輕易動手。


    不敬的信徒,應該由主親自懲戒。


    紳士心中冷冰冰地猜測,等過一會兒?,這位膽大包天的聯邦狀元,就會後?悔她的所作所為。


    然?而,雲奚不僅沒有像他?想的一樣被懲戒,反而反手抓住了觸手,抬頭直視那詭譎晦暗的瞳孔,姿態從容,似笑非笑,淩厲的目光像是一根刺,狠狠刺向那詭異非人的瞳仁——


    “是聽不懂,還是,這次又想反叛了?”


    擲地有聲的冷斥在祭壇中央乍響。


    紳士幾乎瞬間寒毛炸起,肌肉緊鎖!她她她在幹什麽?!


    小眼球漆黑的裂紋瞳孔驟縮,已經被馴養成習慣的‘畏懼’升起。


    柔軟的銀色觸手瞬間鬆開,爭先恐後?地收回。


    但於此同?時,感受到半身一瞬的‘畏懼’和?‘妥協’,古神右眼泛起猩紅的光芒,早已蓄勢待發的血絲彈起,貪婪垂涎地裹向雲奚。


    原本鬆開雲奚的小眼球,見到自己放手後?,另一部?分的自己卻貪婪地想要同?化雲奚,熾烈的憤怒將?它理?智吞沒,瞬間炸了。


    “啪!”


    粗大的銀白色觸手凶戾地抽向紅色觸手,直接在右眼上抽出了一道凹痕。


    紳士:“???”“!!!”


    第240章 (一更+二更)


    不止是紳士,連雲奚都愣住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小眼球會對‘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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