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之餘,卻沒有時間寒暄,三個人立刻收拾了行囊,跟著袁震出發。


    乍見袁震的狂喜過去之後,秦淺卻意外的發現心中漸漸湧動的反倒是悵然,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身後,卻隻是看到馬車後麵的一道厚重的窗簾,再望不見之前那棟滿是灰塵的屋子,也不能再回去那些曾經親自走過的地方,秦淺回過頭,告訴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


    灰塵,髒汙,破敗,風沙,無論是在自家或是王府,都比之前這樣好上千倍百倍,那麽自己究竟是在鬧什麽別扭?她現在應該感激上蒼才對,在經曆了那麽多艱難困苦之後,終於可以有個地方沐浴更衣,終於能重新回到有人服侍的日子,安全,舒適,衣食無憂。


    袁霂和袁震的說話聲,讓秦淺回了神。


    兩人麵色有些凝重,像是有些爭執,卻因為壓低了聲音,秦淺聽得並不真切,她咬住了唇,開始疑惑今天發生的種種。


    袁震應該是尾隨那人而來的,卻並沒有和那人正麵衝突,給秦淺的感覺,竟像是專程等那人離去,他才進來似的,秦淺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這些人究竟是怎麽想的,究竟在做什麽,明明該是敵對的關係,怎麽還會有這種默契,她有些恍惚地看著前麵正在和袁震交談的袁霂,心像是被擾動的水麵,漣漪一圈一圈的擴散開來,她似乎找不到什麽可以抓住的東西,整個人也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了起來。


    坐在她身邊的袁霂似乎感覺到她的不安,回頭瞅了她一眼。


    自從袁震找到他們,袁霂就立時恢複了之前在王府的模樣,沉默冷淡,一言不發。就連走路都和秦淺保持了足夠的距離,秦淺知道他是在保護自己,卻覺得心口有些悶。


    秦淺對袁霂扯了扯唇角,示意自己沒事。


    “咱們去的地方雖然有些不便,卻絕對安全。”袁震似是也看出秦淺的不安,以為是這些日子的顛簸嚇壞了她,開口安撫道,“大家都在那兒,也好有個照應。”


    秦淺有些僵硬的對袁震點頭,低聲道了謝。


    還好這樣壓抑的氣氛並沒有多久,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秦淺被袁霂扶著下了馬車。


    這是一間大宅子,雖然外表看上去顯得有些年頭,裏麵卻收拾的幹淨整齊,不知道是之前就如此,還是因為端王妃她們的到來而專程收拾過。


    出門來迎他們的是青衣,袁震顯然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下了馬車,便和兩人告別,往前麵去了。


    袁霂吩咐疾風去休息,便跟著青衣慢慢往裏走,秦淺一路行來,隻見院子裏衛兵森然,讓她有些不大適應,卻在看到迎麵過來的蘇果終於露出了笑容。


    “您可是受了罪了。”蘇果快跑了兩步上前,紅著眼眶來回打量秦淺,口裏嚷嚷著,“怎麽都瘦成這樣了。”


    這會兒她的形象的確不怎麽樣,因為躲避追兵,他們已經將那些打眼的衣服全數留在二丫頭家裏,現在不過是粗布衣服,卸下了所有的裝飾,又經曆了那麽多天的風吹日曬,秦淺甚至顯得比蘇果還要黑些,這會兒袁霂和秦淺站在院裏跟其他人一對比,倒像是一對農家夫婦前來拜訪似的。


    秦淺被蘇果誇張的語氣逗笑了,伸手拉著她道,“哪兒有你說的那樣,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蘇果觸及她的手,臉色變了,伸手捧著秦淺的手,眼淚終於掉了出來,抖著嗓子道,“您的手……”


    因為幹了些粗活兒,又總是接觸涼水,秦淺的雙手已經不複之前那般白嫩細膩,而是有幾處皴裂和紅腫,看起來更是顯得有些嚇人。


    “不妨事,休息幾天,擦些藥膏便好。”秦淺對蘇果笑笑,“這些日子確實太粗糙了些。”


    生活的粗糙,自然就會造就人的粗糙,總算他們回來的還早,秦淺無不慶幸地想,若真的在村落或是農家裏時日長了,沒準兒連言行舉止都要開始變得粗糙,這可就不是修養幾天就能恢複的了。


    蘇果吸吸鼻子,捧著秦淺的手道,“都是我不好,若是當時堅持跟著去,怎麽也不能讓您變成這樣……”


    秦淺被她珍而重之的捧著,忽然覺得不自在,慢慢縮回自己的手,有些無奈道,“怎麽才幾天沒見就這麽禁不住事兒了,我還得進屋去見人呢。”


    蘇果這才慌忙放開她,對她道歉,“都是我不好,怎的見了您都忘了規矩。”說著便引著秦淺和袁霂往屋裏去。


    大屋裏俱都是當日的女眷,見了兩人的模樣,都是一驚,雪瑤的眼睛瞪得老大,其他人稍稍收斂,卻還是忍不住來回在兩人身上逡巡。


    秦淺發現旁邊似乎還有一個有些眼熟的姑娘,她低頭略想了一下,總算記起,是當年在別院聚會時見過的華家姑娘,隻是她居然會在這裏出現,讓她有些吃驚。


    端王妃坐在上首,神情和穿戴都與王府一般無異,就好像這裏便是端王府中一樣,看見兩個人這般模樣,也紅了眼眶,用帕子輕輕拭淚道,“苦了你們兩個孩子了。”


    秦淺和袁霂忙跪下行禮,又說了許多客套話,說也奇怪,對著端王妃這個分明應該算的上是家人的人,說起客套話來居然一點都沒讓秦淺感到別扭和尷尬,反倒是應對從容得體,仿佛理應如此,再自然不過。秦淺甚至還想,若是端王妃要忽然用心疼和親昵的口氣說話,她反倒要覺得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敬王妃也在旁邊,許久不見,她變得蒼老了許多,簡直不像是之前那個雍容華貴的王妃,她一身素淨,頭上也隻是簡單的別了一隻白玉簪子,此時正一臉欣慰地看著兩人,手裏攥著一個佛珠,卻始終沒有開口。


    坐在敬王妃旁邊的袁霜似乎比之前臨走的時候更瘦了,臉龐也益發棱角分明,她還是老樣子,麵色平淡,看向兩人的眼神裏卻帶了一絲關切,讓秦淺覺得心裏一暖,忍不住對她微笑點頭。


    端王妃顯然並不能忍受自己的兒子和媳婦用這樣邋遢的模樣見人,不過是隨意問了兩句禮數上的話,便讓人帶他們下去。自家孩子雖然心疼,但是她要顧慮的事情顯然更多,端王妃輕輕歎了口氣,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會是盡頭。


    秦淺注意到,端王妃說話的過程中十次得有七八次都微微皺了眉頭,像是對袁霂和秦淺的著裝和外表很不滿意,隻有在聽到他們是從後院進來,並沒有見旁的什麽人時,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揮著手讓人伺候他們沐浴更衣。


    端王妃的放行讓秦淺也鬆了一口氣,她隻覺得這屋子裏的空氣越來越憋悶,讓她感到不舒服,正巧端王妃開口,她便順勢扶著蘇果離開了令人窒悶的大屋。


    兩人被安排在袁震夫婦的隔壁,屋子不算很大,但也比他們之前住的那些要好的多,他們進屋的時候,這裏顯然已經被徹底收拾過了,沒有黴味,沒有潮濕,沒有灰塵,衣服和被褥都熏了香,整個屋子都散發出熟悉的淡淡幽香。


    “這是方才聽說大爺接您兩位回來,我特地點了香。”蘇果像是看出了秦淺的疑惑,輕快地道。


    袁霂卻沒有心情欣賞屋裏的景致,立刻轉身去旁屋沐浴,秦淺瞅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好笑。


    “那邊自然有人伺候,”蘇果見秦淺麵色古怪,以為她是擔心,忙解釋道,“您快些沐浴,晚點沒準兒大屋裏還要我去幫忙。”這裏並沒有足夠的傭人,蘇果不單要伺候他們倆,還要伺候袁震夫婦和一些家常事物,實在是家裏的大忙人。


    秦淺舒舒服服的泡了好一會兒,洗去了身上的汙泥,好像就連身上都輕了不少。


    “這些日子你可曾受了什麽委屈?”秦淺低聲問蘇果,鄭嫻雖然柔婉,卻不見得是個好服侍的主人,蘇果自來跟著她,離開她那麽長時間,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夠適應。


    “我有什麽好委屈的,”蘇果搖搖頭,不在意地道,“左右都是伺候奶奶夫人們,不過是比您挑剔些,麻煩些,那也沒什麽,隻要活兒不錯,便也不會為難我,畢竟,這兒一共就這麽三兩個伺候人的。”


    “勞累你了。”秦淺有些心疼地道,這麽大的院子,一共就她們幾個丫頭,這一個個又都不是講究的主兒,又怎麽可能讓她有休息的時候。


    “快別這麽說,怎的姑奶奶回來之後說話變得如此生份了,”蘇果有些不滿地嗔道。


    秦淺被說得沉默,經曆了那些困境難題,她的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從前覺得理所當然是因為從來沒做過,自己經曆了這麽一遭之後,才知道生活的種種辛苦,可她又能說什麽呢?不單不能說,還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繼續像從前那樣生活下去。


    “幫我梳頭吧,”秦淺淡淡一笑,對蘇果道。(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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