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蒼穹,此刻沒有了月亮,也沒了裝飾性的繁星。


    黑幕沉沉,就像深不見底的黑洞,引人探索。


    “挺晚了,我先回去了。”拿人手軟,想到自己捎走了一顆定製糖,沈黎又小聲說了句,“你也早點休息。”


    “嗯。我送沈老師。”


    就這麽幾步路,送個啥?


    沈黎正想拒絕,陳斐就已經快他一步,走向了指紋解鎖門。


    他快步跟過,到達門廊處,又聽到陳斐低聲說:“沈老師,明天也別躲我。”


    沈黎傻了眼。


    他明明就沒躲呀,陳斐怎麽一直覺得他在躲呢?


    但剛剛那個怪異的行為,他也解釋不出。情急之下,沈黎扯了個借口:“真的就是個意外,那會我從外麵回來急著上廁所。你懂…那種感覺吧,我真的沒有躲你。”


    陳斐倚在門邊,迎著光,俯身與他平視:“那沈老師給個機會?”


    走廊很安靜,沈黎也沒摘助聽器,但此時此刻,陳斐的聲音卻變得很遠,模糊到聽不真切。直到雙向玻璃外,泛起了絲絲光亮,並慢慢滲入到走廊時,獨屬陳斐的低沉嗓音才在沈黎的耳邊響起。


    很清晰。


    但沈黎卻覺得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更清晰。


    這對於他來說,是一股從未出現過的異樣情緒。他理不通,也道不明。


    半晌後,沈黎才呐呐問:“什麽意思啊?”


    陳斐低低地笑了聲,湊向沈黎耳邊說:“沈老師這麽聰明,這麽擅長寫感情戲,一定聽得懂的,對不對?”


    .


    最後。


    沈黎就像慌亂逃竄地的小白鼠似的,一股腦地猛衝進了他的房屋裏。


    外麵的世界太可怕了,還是他的舒適區最安全。


    這裏沒有七惡,更沒有陳斐。


    他縮在沙發上,揉了揉紅透的耳朵後,又將腦袋埋進了沙發抱枕裏。


    一旁仍舊高貴冷豔臉的水水,撇過腦袋,顯然是不想搭理,在它看來間接性抽風的鏟屎官。而熱情似火的火火,則挪到鏟屎官的旁邊,伸出小短腿推了推他。


    沈黎猛地抬頭,表情嚴肅地盯著火火。


    他問:“你有沒有察覺到,今晚有一股妖風作祟!”


    火火吐舌,肯定地搖了搖腦袋。


    沒有妖風作祟哦!主人不要亂想啦!


    沈黎表情驟變。


    他抱頭,疑惑地看著火火:“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火火沒有察覺到妖風,那為什麽陳斐忽然..變得這麽奇怪!”


    火火探起前爪,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一旁始終沒動靜的水水,歎了口氣。它跳到沈黎懷裏,抬起粉嫩嫩的小貓爪,別扭地比了個小愛心。


    笨死啦。


    他就是喜歡你啊,愁死貓了!


    小愛心戳破了沈黎的想法。


    他呆滯地戳了戳水水的爪子後,直直地墜入了抱枕裏。


    兩隻小寵物對視了眼,異常默契地坐在沈黎的一左一右。窗外的風兒喧囂,房內的烈火燎原,半晌後,沈黎才抬起手遮住通紅的臉,呢喃了句:“不給不給就不給。”


    第11章


    第二天,恰逢陳斐休假。


    昨天信誓旦旦地說著不躲他的人,今天一天都把屋門鎖的緊緊地,紋絲不動,就連微信信息也沒怎麽回。


    陳斐皺緊眉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麵。房內寂靜,若有似無的敲桌聲回響著,匯聚成了一首幽幽思曲。


    趴在沙發上的十五察覺到鏟屎官很低落,微笑的天性讓它想令鏟屎官開心一點。於是,它叼著玩具球,給陳斐表演了個猛狗丟球。


    可惜,它用力過猛,把球拋擲出去時,球衝擊橫衝直撞,最後擊中了遠處的花瓶。花瓶遭此橫禍,一個踉蹌,就啪嗒碎了。


    十五咽了咽口水,兩爪抱頭,不敢直視本就心情不好的鏟屎官。


    過了一會,想象之中的輕敲腦袋並沒有落下,陳斐溫柔地揉了揉它的腦袋,以示安慰:“下次不能再這麽冒失了,那個花瓶是倪鑫送的,他知道了,肯定會嘟囔半天。”


    “汪汪!”


    好哦!


    十五揚起微笑,兩隻小耳朵順著它的笑容微微晃動著,看起來治愈極了。


    陳斐起身去收拾花瓶碎片,他小心地拾起,將花瓶碎片全都放進了黑色的垃圾袋裏後,又細心地貼了個標簽在上麵,用來提醒收取垃圾的環衛工人,此物是玻璃碎片,注意安全。


    花瓶裏的花其實是前幾天買的。


    那會沈黎發燒,剛從醫院回來。他下班路過花店的時候,看到了花店服務員在擺放白嫩嬌柔的白玫瑰,隻是瞥了一眼,就讓他想到了某個同樣柔軟無害的小哭包。


    在沒跟沈黎重逢前,他素來冷清,不懂浪漫。


    但遇到他後,很多事情,他都無師自通了。


    他買了花,但還沒來及送,就又恰巧得知,沈黎似乎對花粉過敏。


    於是,這束花就靜默地擺放在這,無疾而終了。


    陳斐將散落的花全部拾起,又放入另一個袋子裏。他牽過十五,給它套上遛狗繩後,才拎起兩個袋子出門。


    在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


    對麵那鎖了一天的門,也忽然開了。


    沈黎戴著一貫不變的鴨舌帽,拎著好幾個黑色垃圾袋,整個人都顯得異常較小。


    瞧見陳斐,他剛邁出的步子又下意識地縮了回去。


    沈黎的帽簷弄得很低,陳斐看不清他的麵目表情,但卻能夠根據他的某些細小動作,來推測他的下一步行動。


    比如,他下意識退後的步子,垂的更低的腦袋,微微蜷縮起,攏緊垃圾袋的手指。


    這些,都無不彰顯著,沈黎此刻的心情。


    但心心念念一天的人兒,好不容易出現了。


    陳斐也沒來得及想其它的,就衝對麵喊了句:“沈老師。”


    這邊。


    為了陳斐一句話輾轉反側,失眠到清晨七點的沈黎,即羞赧又膽怯。


    他特意選了這個吃飯的點出門,就是為了避開陳斐。


    可是,怎麽還是遇上了呢?陳斐這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他難以猜透。


    但陳斐已經把暗藏的心思明晃晃地擺在他的麵前了,他就算再蠢,再想垂死掙紮,也能明白個大概。


    前二十二年裏,他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這一時半會,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總不能去問他哥吧!如果他哥知道了,一定會直接上門,找陳斐算賬。


    而且,陳斐為什麽會對他懷有這種心思呢?


    他即不聰明,相貌也算不上好,更別談什麽學識背景了。


    這些困擾了沈黎一天一夜的事情,本來已經被他逐步平複了。


    但現在猝不及防地見到陳斐,這些問題,又一股勁地全都冒了出來,將他的理智衝碎,令他無可奈何。


    最終,沈黎揪住垃圾袋,小幅度地點了點腦袋。


    他想,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見陳斐就逃!是陳斐對他不懷好意,他對陳斐又..沒那樣的心思。他這麽坦蕩,憑什麽是他躲著陳斐啊?


    對麵人終於肯理他了。


    走廊暖黃色的光線灑在兩人身上,這一刻,陳斐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闊別已久,再次相逢的晚上。


    他主動出擊,鬆開十五的狗繩,伸手遞到沈黎麵前:“太多了,我幫沈老師拿吧。”


    沈黎頓了頓,往後挪了一步:“我自己可以。”


    兩人大概有十五厘米的身高差,沈黎本身就體質弱,加上早些年都是在孤兒院度過的,所以身高也就一米七。他站在身高一八五的陳斐麵前,嬌小地就像一隻即將要被拎住脖頸的小雞崽子。


    陳斐也不惱。


    他上前一步,執拗地說:“我替你拿三個,你拿兩個。”


    沈黎拿的都是大號垃圾袋,而且都裝得很滿,很鼓。


    見狀,一旁始終乖巧安靜的薩摩耶,忽然搖著尾巴上前,蹭了蹭沈黎的腿。


    沈黎沒有任何防備,被十五的大腦袋碰上後,他猛地一驚,鬆開了緊拽著的垃圾袋,垃圾袋也順勢掉落到了地上。


    垃圾袋係得很緊,並沒有散開。


    陳斐瞥了眼深藏功與名的十五,彎身替沈黎拿起了袋子。


    “走吧,沈老師。”他語調慵懶,似藏著款款情意,又帶著濃厚的繾綣。聽得沈黎又將鴨舌帽簷壓低了些,不敢看他。


    怎麽會有這麽犯規的人呢?他想。


    兩人走在前,十五笑著跟在後,尾巴搖晃著,分外開心。


    這棟公寓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室內設計都是一等的好,整體來說性價比極高。


    但它唯一的缺點就是,丟放垃圾的地方有點遠,這對於沒請清潔阿姨打掃的租客來說,稍微有些不方便。


    電梯內,兩人氣氛沉默。


    沈黎光是想到待會兩人要走這麽長的路,他就又想攜袋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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