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山上,程洄看著又被蕭徑寒趕出來的大夫,焦急地走來走去。


    他半路上就想給蕭徑寒找大夫了,可蕭徑寒說不用。


    他還以為主子是怕王爺的人追上來,隻好馬不停蹄往扶風山趕去


    可好不容易趕回來了,蕭徑寒卻把自己關進了房裏,把請來的大夫趕了出去。


    程洄目瞪口呆,衝過去就拍門道:“主子,你幹什麽?!傷口還沒上藥呢!”


    蕭徑寒“哐”地一聲打開了門,程洄臉色一喜:“主子,大夫......”


    蕭徑寒嗓音沙啞,有氣無力道:“送幾壇酒過來。”


    然後又“哐”地一下把門關了。


    程洄:“......”你有傷不治,喝什麽酒啊?!又磕到腦袋了?!


    可不送酒來,蕭徑寒又不肯開門,他隻好趁著送酒的時候,把大夫一塊送進去。


    結果,酒留下了,大夫趕出來了。


    程洄氣得險些把門砸了。


    可還是不敢,隻能跟暗衛們在外邊急得團團轉,轉了一圈又一圈。


    暗衛甲搖搖頭:“第五個了。”


    暗衛乙歎氣道:“酒也第五壇了。”


    暗衛丙眼眶紅紅:“嗚,主子要死了嗎?”


    眾人:“閉上你的烏鴉嘴!”


    “不行,我得去找裴先生!”程洄下決心道,“咱們管不了他,裴先生還管不了他?!”


    暗衛甲:“可上回靳哥不是去找過裴先生了?”


    暗衛乙:“他說死了好。”


    暗衛丙:“嗯,還要放鞭炮。”


    “我不信,”程洄道,“裴先生哪會這麽狠心?再說了,上次是騙他的,這次可沒騙他。”要是再這麽下去,主子真的要死了。


    他不敢再耽擱,牽了馬就立即一路狂奔而去。


    裴青玉站在驢棚邊,看著小毛驢嚼著草料,想起阿霽第一次見它時,就喊它“大毛”。


    他抬手摸了摸毛腦袋,低聲問道:“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小毛驢沒聽懂,隻顧著哼哼哧哧填飽肚子。


    微風掠過,撩起裴青玉額前的發。


    他靜靜地站著,良久未語。


    “裴先生!”


    身後陡然傳來熟悉的喊聲,裴青玉回過頭,見程洄從馬上翻下來,一臉著急道:“先生,不好了不好了,我家主子要死了!”


    裴青玉嚇了一跳:“怎麽了?”


    程洄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哭流涕道:“主子他受了重傷,嗚嗚嗚......傷口那麽深,流了一地的血,快不行了嗚嗚嗚......”


    裴青玉一愣,瞳孔微顫:“怎麽會......看大夫了嗎?”


    “大夫被主子趕出來了,”程洄嗚嗚道,“主子說,他誰都不見,隻想見先生。”


    裴青玉:“可我......”


    程洄:“求先生救救我家主子!”


    裴青玉:“我是教書的,不是大夫。”


    程洄:“主子說,你親親他就好了。”


    裴青玉:“......”


    第35章 我又不是大夫


    裴青玉耳根一熱,卻又冷靜了---這是又誆他呢,哪有人受了傷,不找大夫,反倒要......親就好了。


    他惱道:“是他叫你來騙我的?”


    “不是不是,”程洄趕忙辯解道,“我沒騙你,我對天發誓,主子他真的傷得很重,半條命都沒了!”


    “傷了就該去看大夫,”裴青玉話都說不出口了,聲如蚊呐道,“哪......哪有要親的?”


    程洄又掐了自己一把,悲愴道:“主子是怕你不要他,心都死,大夫來了又有什麽用?裴先生,你就去看看他吧!”


    裴青玉也不知他話裏有幾分是真的,猶豫道:“可我......”


    程洄哭得更大聲了:“我可憐的主子,血都要流幹了嗚嗚嗚......”


    “孤零零一個人躲在房裏,這要是死了都沒人知道啊嗚嗚嗚......”


    裴青玉終是心軟了,輕輕點了點頭。


    程洄立即就不哭了,拉著裴青玉就要上馬:“裴先生,那咱們快走吧,主子他撐不了多久了!”


    裴青玉為難道:“我不會騎馬。”


    程洄一拍大腿道:“哎呀,我給忘了!我去找輛馬車。”


    裴青玉看著他跑遠,有些恍惚地給小毛驢加了些草料,想起自己走了,沒人喂毛驢,隻好去隔壁麻煩王大娘幫忙喂幾日。


    從隔壁回來時,又想起了學堂裏的孩子,明日誰去教他們念書?


    程洄不知從哪兒尋來了馬車,匆匆忙忙趕來:“裴先生,快上車吧。”


    裴青玉:“可是學堂那邊......”


    “沒事,我一會兒讓人去外邊請個教書先生回來就行。”程洄怕他反悔,悲痛之情說來就來,“裴先生,誰都可以去教孩子念書,可隻有你能救主子啊!”


    裴青玉:“......”


    裴青玉沒有去過扶風山,外邊的很多地方他都不曾去過。


    他坐在馬車裏,看著車外連綿峰巒重重掠過,飛鳥翔於天際。


    扶風山林木繁茂,山路縱橫交錯,裴青玉跟著程洄繞來繞去,快繞暈了時,終於見一個寨子出現在眼前。


    直到這時,裴青玉才後知後覺,蕭徑寒是個山匪頭子。


    程洄熱淚盈眶---可算是把裴先生帶回來了!主子還活著嗎?!


    他急忙帶著裴青玉去找蕭徑寒。


    裴青玉進寨子時,見有人在種菜澆水,有人在喂雞喂鴨,與村子裏的人沒什麽不同。


    忽然,聽一個大漢喊道:“他娘的,誰偷挖了老子的地瓜?!老子種了好幾個月的!”


    裴青玉:“......”這真的是山匪嗎?


    蕭徑寒把自己關在房裏好幾日了。


    他一身酒氣,一個人在屋裏醉了又醒,醒了又醉,昏昏沉沉,疲憊不堪。


    他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胸口的傷疼得他腦子都不清醒了。


    他不願去回想,他的父親是如何一劍刺穿他的胸膛,卻仍舊冷漠。


    可越不願想,那場景越是止不住地從腦海中湧出來,一遍又一遍地紮他。


    他原以為,父親隻是不疼他,可他終歸是虞南王的兒子,是王府的三公子,是血濃於水的。


    可原來,虎毒不食子,也隻是一個笑話麽?


    蕭徑寒倚在床邊,灌了一口酒,極低地笑了一聲。


    他早就沒有父親了。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日光透了進來。


    蕭徑寒一時有些不適,閉了閉眼。他以為又是程洄他們找來的大夫,不耐煩道:“出去。”


    可那人卻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扯開他胸前的衣衫。


    蕭徑寒一愣,正要發脾氣,就聽那人比他還大聲罵道:“你發什麽瘋?!不要命了?!”


    蕭徑寒:“......”


    裴青玉看著他胸口一片刺眼的紅,那紗布早已被血浸染,落在眼底泛起濕意。


    他慌忙回頭去喊門外的大夫。


    大夫一走進來,就聽蕭徑寒淡淡道:“不必了,都出去吧。”


    “不行,”裴青玉眼眶微紅,“你的傷......”


    蕭徑寒垂下眼,似笑了笑,喃喃道:“不用治了,死了就死了吧。”


    裴青玉一惱:“你胡說什麽?!”


    蕭徑寒沒看他,隻是又道:“都出去。”


    大夫抬腳又要走。


    “不能走!”裴青玉堅決道,“給他上藥。”


    大夫又走回來。


    蕭徑寒:“不用,出去!”


    裴青玉:“給他上藥!”


    蕭徑寒:“不......”


    裴青玉:“你閉嘴!”


    蕭徑寒:“......”


    大夫見他們吵完了,才一步一步挪了過來,生怕蕭徑寒眼一抬就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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