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一白,小嘴忍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呼。


    北陵飛鷹還沒有走遠,就聽到了,那一聲幾乎被人聲掩蓋過去的尖叫聲,他身一震,扔掉手上的碗,便回身奔回廂房。


    一進門,便見地上有著幾枚的銀鏢,丁憐兒跌坐在地上,而且還有著幾枚銀鏢正向她的方向飛去。


    手袖一揮,幾枚的銀鏢被他以內力震開,沒有傷及她半絲的毫毛。


    再來,就是關上窗戶,不讓窗外的人從大敞的窗戶看到廂房內的情景。


    然後,他抱起,退到離窗戶最遠的地方,以防銀鏢再次飛進。


    “有傷到嗎?”他低問著,上下地檢視著她的身子,確定她並沒有被飛鏢傷到,才鬆了口氣,抱緊了她。


    被抱在懷中的她,顫抖如絮,作夢也不曾想象,自己跟死神是那麽地靠近。


    等了一會,再沒有其他的動靜,北陵飛鷹幾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已經守了許久,隻等待他們一鬆懈,就取懷中女人的性命。


    這個念頭,莫名地幹擾著他,他狂奔的心跳,還沒有緩和下來。


    冷酷的綠眸,看向那插在地上的銀鏢。


    那些鏢上,還該死的塗了毒!


    “這間客棧已經不安全,你馬上隨我回飛鷹堡。”他迅速地決定。


    不怕一萬,最怕萬一,對方能在這麽近的距離差點就殺了她,盡管她能相信客棧的人,但他卻不相信客棧的人可以保護得了她。


    甫驚未定的她下意識的地搖頭,“不,我要回……”


    “美人閣的月嬤嬤已經知道,你將隨我回飛鷹堡,少了你一個要她分神看顧,她會更加快地尋回你的姐姐。”


    原本,他並不打算跟她解釋這麽多,待她的身子一好便會直接地將她帶回飛鷹堡,隻是再一次的,她教他知道,她該死地有多固執。


    “你是說,嬤嬤也同意了,讓你帶我到飛鷹堡?”她瞠目結舌。


    他點頭。


    他不需要撒謊,帶著她他並沒有什麽好處……尤其,她還被人追殺的情況下,而月嬤嬤決定讓他帶她到飛鷹堡,必定有她的道理,月嬤嬤不會那麽輕易將她的養女交給任何人,如果她肯,就代表那個人,她能相信。


    而月嬤嬤,相信北陵飛鷹!


    再怎麽不願意,但丁憐兒還是得聽從月嬤嬤的命令,跟著北陵飛鷹回飛鷹堡。


    “好,我隨你回飛鷹堡。”


    一棕一黑的上等良馬,飛馳似地在人煙罕見的道上奔跑。


    為了逃過那些來路不明的追兵,他們舍馬車而不乘,改以小道趕回飛鷹堡。


    興許真的沒有想過,嬌滴滴的她,竟能忍受馬背上的顛簸而舍棄馬車不坐,那些追兵並沒有沒有發現他們改以小道離開馬家鎮,數天以來都沒有人來襲。


    這是一件好事,但北陵飛鷹的眉始終緊皺著。


    他知道,也清楚,此刻坐在他胸前的丁憐兒長年深居於美人閣,出入都有鋪上柔軟毛毯的上等馬車乘坐,什麽時候吃過這等顛簸的苦?


    當初雖然有考慮過這一點,也打算讓她乘搭馬車,但她卻堅持反對,她不要自己在夏祈兒等人被捉了以後,再添一人,給對方用來威脅月嬤嬤以及安野王,所以寧願跟他共乘一馬,寧願承受顛簸之苦,也不要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日夜兼程的趕著路,馬背上的顛簸他跟連力都習慣了。


    這些天,她明明就感到不適極了,但卻一聲不吭,好似她也習慣了這披星戴月的趕路,隻是,她的體溫騙不了他。


    好不容易才降下溫的身子,又再一次漸漸地燒了起來,刺骨的寒風吹襲下,每道風都銳利得像刀刃,擦過臉龐都會帶來刺痛的感覺,可是,她的臉卻紅得異常,而且還冒著汗。


    可是,每當他想緩下速度,讓她可以休息一下時,她卻總是拒絕,甚至頤指氣使地催促著他趕路,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承受,是不是能熬住,隻不過,她的頤指氣使一次比一次虛弱。


    越往北走,天氣越是冷寒,她很快就會熬不住,他一直這樣想著,等著她出聲要他停下來,可是,懷中的女人卻一次都沒有要他停。


    因為日夜兼程,他們比預定的時間更早回到飛鷹堡邊界。


    飛鷹堡位處懸崖削壁之上,出入都靠著一座吊橋,當初北陵飛鷹之所以會將飛鷹堡建在此處,也是看中它易守難攻的地形。


    堡內的守門,遠逮看到兩匹馬逐漸靠近,先是警戒地盯著,一看到是北陵飛鷹與連力,馬上興奮地大喊:“是堡主跟連力!快放下吊橋!”


    聽到這句的喊聲,堡內的人發出一陣的歡呼,連忙將沉重的吊橋放下,讓北陵飛鷹與連力乘坐的馬暢行無阻地直奔入堡內。


    他們歡呼著、興奮著,等著北陵飛鷹像往日一樣在橋口下馬,然後步行至主屋。


    然而一反常態地,他們最尊敬的堡主,竟然騎著馬直奔主屋,甚至奔過主廳,直至廂房前才下馬。


    堡內的人什麽時候見過北陵飛鷹這等的反態了?可是,正當他們個個看直了眼發愣時,更教他們驚訝的事發生了,他們鮮少接近女色的堡主,居然從懷裏抱著一個女人下馬,而且還直接地將那女人抱進自己的寢室裏。


    人都已經帶了回來,還需要這麽急色、這麽的迫不及待嗎?


    男人們個個露出彼此才知道的笑容,女人們則是臊紅了臉,一副想看又不敢往那邊看去的模樣。


    隻有連力一人才知道,他們通通都想歪了。


    “張大娘。”他喚住剛好經過的大娘,“請你叫陳大夫到堡主寢室,還有準備一套衣裳,叫一個利落點的丫頭到堡主寢室替小姐換上。”


    他的話,教原本還在興高采烈的人愕然了,連張大娘也傻住了。


    “小姐生病了。”連力再補充一句,教所有的人再也無法想太多。


    “喔,好好好,我現在就去。”張大娘回神過來,應聲離開,一張老臉卻因為誤會了自家堡主而漲紅了。


    其他的人在連力的目光下,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訕笑地散開,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亡。


    見誤會已經解開,連力也走到北陵飛鷹的寢室裏,甫步進廂房,他卻見到自家的堡主,竟然在為那個燒得迷迷糊糊的女人拭汗,縱使已經不是頭一次撞見北陵飛鷹做這樣的事,但連力還是再一次地驚到了。


    硬漢如北陵飛鷹,在連力心中一向頂天立地,是流血不流淚的真漢子,如今,卻在替一個女人拭汗,小心翼翼地在照顧一個女人。


    禁不住地,連力上前,“堡主,請您休息,由連力來照顧小姐吧!”大掌伸出,就想取過北陵飛鷹手上的方帕,可是,連帕邊也沒沾到,手帕使被北陵飛鷹挪遠了。


    “堡主?”


    “不必。”低沉的語氣,沒有半分的起伏。


    可是,連力卻確實地感受到北陵飛鷹的不悅,當下,連力連忙退了幾步,不敢再靠近那張躺了美人的床,一滴冷汗卻直淌下額。


    他跟在北陵飛鷹身邊十數載之久,從不曾見過北陵飛鷹會有這樣的反應,尤其是為了一個女人。


    “堡主,堡主,陳大夫來了。”


    剛好,被張大娘拖拉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老大夫,走進廂房,解救了連力進退維穀的窘局。


    聞聲,北陵飛鷹退開,讓稍稍喘過氣的老大夫替丁憐兒把脈。


    好半晌後,老大夫收回手,替丁憐兒蓋好了被,“小姐大病初愈便趕著路,天氣冷寒,一時受不了才會再次著涼,雖然不是什麽大病,但小姐病軀未愈又再一次著涼,情況可能會比上一次的來得嚴重一點,也得休息一段較長的時間,才可以完全痊愈,回複昔日的健康。”


    連力眼皮一抽,有點不安看地向北陵飛鷹,他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有一股莫名的憤怒氣場好像從北陵飛鷹身上射出。


    而且他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會覺得,北陵飛鷹那張長期沒什麽大起大落表情的酷臉,此刻看起來比起往日來得更加的陰霾,而且他有預感,這陰霾的感覺還會持續一段為期不短的時間……


    像是感覺到連力的目光,北陵飛鷹抬眸,深綠的眼眸裏沒有半點外泄的情緒。


    連力心虛地別過眼,然後催促著,還在張望床上人兒的張大娘以及陳大夫離開廂房。


    “哎呀,你這孩子,老婆子還沒有替小姐換衣服,你在趕個什麽?”張大娘不悅地白了連力一眼,雙手擦著粗粗的腰肢,“你還不出去,老婆子我怎麽替小姐換衣服?去去去!”布著皺紋的手,像在趕羊似的推著連力跟陳大夫。


    把人都趕出去後,她的一雙眼看著還佇在房中不走的高大男人。


    “堡主,您還不出去?聽阿郎說,您案上要處理的東西已經堆得滿滿的,差點要再搬來另一張桌子,您是不是擔心老婆子手不靈活,會弄傷小姐?”


    北陵飛鷹不語,但眼神已經透露著他的答案。


    待在飛鷹堡十多年,幾乎負責堡內大小事務的張大娘,多少也猜得到這眼神代表了什麽。


    “是是是,您不是在擔心老婆子的手不靈活,可是人家小姐還雲英未嫁,怎能在您麵前脫衣?去去去,快去工作!別再佇在這裏!”再一次的,不畏懼對方的身分,張大娘將北陵飛鷹推出廂房,再將門板緊緊地關上。


    頭一回看到北陵飛鷹竟然有這樣的舉動,張大娘不禁吃吃地偷笑起來。


    她還以為這男人的心,永遠都不會為任何的女人而敞開,原來,隻是還沒有遇上適合的人。


    丁憐兒緩緩地睜開眼。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躺著,隻覺得自己渾身既酸又疼。


    躺著好一會兒,她緩緩地轉動著腦袋,映入眼的是一些她覺得感到陌生的擺設,簡單實用的,毫不花巧的,跟她那間布置得既舒適又透露著低調奢華的房間,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看著這些擺設,她還有些渾沌的腦子,一點一點地想起為什麽她會躺著,而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這是飛鷹堡!


    她已經隨著北陵飛鷹回到他的堡壘,一個既安全且絕不會有人可以加害於她的地方。


    這是她頭一天醒來時,照顧她的張大娘說的,聽完張大娘的話後,她便再一次安心地睡過去。


    莫名地,她相信飛鷹堡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又或者說,她相信的其實是北陵飛鷹,相信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所以月嬤嬤才會這麽安心地讓他帶她走。


    酸疼的身子骨不住地提醒她,她已經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了,來到飛鷹堡後,她就不停地醒醒睡睡,教她無法數清自己在床上到底躺了幾天了。


    張大娘告訴她,她因為再次著涼了,一直發著高燒,所以才會這麽虛弱。


    她從不知道,原來她真的嬌弱得裉,連一點點的小病都可以讓她躺了這麽久的時間,輕歎一聲,她撐起自己,坐在床上。


    房內點著一盞微弱的燈,加上窗外沒有透進半點的光,所以她猜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水眸看向房間中央的八仙桌,上頭的茶壺教她不禁感到一陣的喉幹舌燥,掀開被子,她踩進床邊的繡花鞋,往八仙桌走去,隻是走了幾步,原本緊閉的門板被人推開,她停下腳步,往門的方向看去。


    隻見已經數日沒見的北陵飛鷹,一手拿著一個人白瓷碗,另一手則是將敞開的門再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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