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了,她還轉頭看向雲慎,麵上?一副得意的神?色,倒似等著雲慎誇她一樣,尾巴翹上?了天。


    “……在下確實?說?過。”雲慎無奈道,“但那也是一時的妄斷,作不得數。”


    “不然。”沈潔又笑了笑,竟顯得有?些滿意,輕柔道,“這也是我?這番的來意。臨波府或與馬匪相勾連不假,這是我?要查清,也一定?要查清的。但這捉馬匪有?你,送馬奶也有?你,而你,既不參與這論劍大比,也不出自武林各派——一個書生,留在點蒼關所?圖為何呢?”


    “他要去趕考的!”雲慎沉默不答,卻又是陳澍插話了,看著他的眼色,道,“我?問過他的,不過是不急於一時,他又有?旁的事?要忙,所?以順路結伴,路過點蒼關了,待此間事?了,我?再陪他去……去哪來著?”


    “哦?”沈詰興致盎然地追問,“去哪?”


    “我?……我?不記得了。”陳澍撓撓腦袋,又扯扯雲慎的袖子,發覺扯不動?了,小聲?討饒道,“沈大人問呢,你要不就老實?說?了,反正你是好人,沈大人也是好人……”


    “我?當然是要明白告知沈右監的。”雲慎麵色不變,終於開了口,穩聲?道,“畢竟沈大人是官,在下是民。”


    “哪有?官不官民不民的?”沈詰笑了一聲?,也不陰不陽道,“就在這小巷裏,也沒有?旁人,有?什麽不能給我?聽聽?——或者說?,有?什麽不能給小陳姑娘聽聽?”


    機鋒初現,陳澍還瞪著大眼睛,好奇而懵懂地隨著沈詰的話瞧向雲慎。她與沈詰大抵是全然不一樣的,那幽黑的眸子圓極了,又很是濕漉漉,就這麽全心?全意地瞧著人,倒似是溫潤的寶石一般,沉甸甸的。


    “沈右監言重了。在下不過是打?算去拜謁故人,行程輕鬆,又覺得論劍大比殊是有?趣,也有?心?結交諸如小澍姑娘這樣的豪俠,因此多逗留了些許時日。”雲慎頓了頓,又道,“沈大人既有?此問,想必是還查到了什麽吧?”


    “敢問閣下,是去哪裏拜訪故人呢?”沈詰不為所?動?,隻道。


    “密陽坡。”


    陳澍也應聲?後仰,麵上?泛著快活,應和道:“對對,是密陽坡,我?也記起?來了!”


    她的語調歡快,可這小巷裏凝滯的一角卻不似她這樣歡快了,日光轉冷,透過那磚瓦勉強落進來的陽光也不帶暖意,一片灰濛濛的,連片刻前日照帶來的些許暖色也漸漸變淡了。


    秋日裏的太陽似乎是這樣的,每一段暖,便要跟著一段冷。


    沈詰終於斂了笑意,又道:“……你可知密陽坡正處昉城之東,不過數十?裏,而昉城——”


    “——正是惡人穀*的地盤。”雲慎道,“我?知道。”


    “既知道,也敢在本監麵前這麽坦然地說?出口麽?”


    “在下是去尋故人,又非別有?用心?,清者自清。再者,沈右監既這樣咄咄逼人地問了,又怎敢不答?”雲慎也是一笑,冷聲?道,“既然在下已答了,沈大人可否如實?相告,為何要如此折騰,挑這樣的一個時機來質問我?,甚至牽扯上?陳澍?——沈大人今日看似是就臨波府之事?同我?二人打?招呼,可實?則是衝在下的身份而來,如此來勢洶洶,我?若再瞧不出來,那便太傻了。”


    “哈哈!”沈詰笑道,旋即又撫掌,道,“好!我?且信你!不過我?瞧你與小陳姑娘這般親厚,趕考這樣的話就不必說?來哄人家姑娘了,你說?呢?”


    又是一聲?鑼響,雲慎的眼睛睜大,皺眉道:“沈大人為何……”


    “你當我?派人千裏跋涉去孟城,險些跑死兩匹馬,就為了這一個小小馬匪麽?各村各縣應試的窮秀才都?登記在冊,隻消翻翻,便知這裏麵找不見姓雲名慎的了——丈林村整整一村,甚至無人識得你!”


    ——


    “這邊!”何譽遠遠地望見陳澍與雲慎二人,急忙揮手示意,朝雲慎大喊,“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陳澍由雲慎牽著,麵上?呆呆的,似是若有?所?思,雲慎低頭打?量她一眼,也不出言提醒,但引著她來到觀賽台樓下,鬆開手來。


    再次回到論劍台下,周遭又是一片嘈雜,他隻好也撐著嗓子同何譽喊道:“路上?撞見了沈大人,問了幾句案情!”


    “什麽案情?”何譽問,又瞧瞧陳澍,不免擔心?,當下便問,“這論劍大比可是出了什麽事??唉,我?早便說?這論劍雖是往來交際,也算約定?俗成,可也太過於危險了些,尤其如今還麵向小澍姑娘這樣的……”


    “卻不是論劍大比的事?。”雲慎道,不顧何譽吃驚之下,臉上?不自覺露出的失落,他隻漠然抬頭,看向北台,道,“臨波府這場比試可比完了麽?”


    “快了。”何譽道,“嚴驥原本也不指望贏的,如今撐到第五場,也算是能回去交差了。”


    “他倒是能交差了。”雲慎喃喃道,不覺又冷笑了一聲?,又回頭,隱蔽地看了眼陳澍,才朝著何譽溫言道,“何兄先回吧,有?我?看著她,不會走丟的。”


    “成——我?哪裏是來找你們的。”何譽先是應了,又苦笑道,“那觀賽台上?除了我?,盡是些高官,武林盟主來了,點蒼關總兵也來了,也就是沈大人還能借口有?案子逃過去了,我?要是手裏有?案子,我?也逃了……”


    說?歸說?,何譽仍是一麵絮叨一麵轉身上?了觀賽台,陳澍與雲慎又被人擠來擠去,不過這次是比試正到尾聲?,好些人提前離場占據那些酒樓食肆去了,因此擠著擠著,倒顯得人群裏空閑了不少。雲慎那個單薄身板,又無拳腳功夫,護陳澍也護得艱難,過了好一會,似乎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從方才在巷中便一直在出神?了,究竟在想什麽?”他問。


    陳澍這才恍然一般,抬眼瞧他,有?些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又猶疑半晌,才道:


    “為什麽會有?地方叫惡人穀呢?”


    惡人穀這三?個字,陳澍說?得清楚,不曾避人,因此身邊路過的那些觀賽者也有?零星幾個看向她的,似是好奇。但她卻隻看著雲慎,仿佛眼睛裏隻瞧得見雲慎一樣,安靜地等著雲慎回話。


    雲慎一怔,卻是笑了,無聲?地緩了口氣,收回護著她的手,反問道:“你發呆這麽久就是為了想這個?我?還當你……算了。惡人穀就是惡人穀,顧名思義,但凡是惡人穀中出的人,都?是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的。傳聞此穀早在前朝時便有?了,正是昉城偏僻,流放了許多惡貫滿盈的罪犯,彼時又正是戰時,前朝自顧不暇,混亂之中便由得這群惡匪搶下了這塊不毛之地。”


    “那……”陳澍又思考了許久,久到雲慎又要出聲?問她,她才又不確定?地道,“……我?們捉的那幾個馬匪,也是惡人穀的人麽?”


    下午的最後一場比試終於結束,驕陽還高掛著,論劍場人頭攢動?,二人不得不躲到原先用作登記的小木桌邊上?,聽得耳邊不同嗓音正喚著親友,許是暑氣未褪,有?人甚至急得出了哭腔,又很快被其他人的喊聲?淹沒。


    雲慎撐在桌前,勉力站在原處,聞言先愣了愣,險些再被人流衝走,又飛快地回神?過來,緊緊抓著那椅把,才道:“……不是這麽算的。一者惡人穀在淯水之北,據丈林村數百裏,甚至上?千裏,為何昉城無甚馬匪,反而淯南匪類頻出呢?二者這些馬匪所?圖無非是銀錢,若是惡人穀之人,大可回他的淯北,欺男霸女也好,打?家劫舍也好,何苦來這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做販馬的生意。”


    “可你也說?過,那些馬匪是有?所?倚仗才來。”陳澍道,又轉頭瞧了瞧從論劍台上?灰溜溜下來的臨波府弟子,道,“你覺得嚴驥是那樣的人麽——就不說?嚴驥,臨波府遠在漠北,比起?那昉城,不是更在千裏之外麽?再瞧他們今日的樣子,連明光堂這幾個下盤不穩,畏手畏腳的弟子也打?不過,如何是那馬匪的‘倚仗’?”


    放眼望去,隻見那些臨波府的弟子聚在一起?,正商量著什麽,隻有?嚴驥,不知又從哪裏找來兩根草來,叼在嘴裏,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著,直到某一刹,他似乎看向了這邊,看見了陳澍,原本耷拉的兩眼突然有?了光,伸直手臂用力地朝她揮舞著。


    可陳澍已然回了頭,同雲慎認真地探討著,就這麽生生地錯過了。隻有?雲慎抬眼,瞧了眼那在人群中生動?得突兀的嚴驥,卻不知心?裏計量著什麽,不曾回應,也不曾開口同陳澍說?,隻裝傻一般地沉默著聽完了陳澍的長篇大論。


    “我?知你瞧著那嚴驥、李疇,表麵光鮮,一表人才,便輕易信了他們,”雲慎慢吞吞道,笑了笑,“可知這世間人心?難測,何況這些江湖人士?大都?有?兩幅麵孔,如今瞧著良善,待翻臉了,究竟本性如何,還猶未可知。”


    那嚴驥還在奮力地朝著這邊揮著手,甚至揚聲?叫起?陳澍的名字來,不過隔的有?些遠,或是周遭人聲?太雜,聽不真切,隻聽見陳澍脆聲?地應了下來。


    “我?當然知曉每個人都?有?兩個麵孔,就算往日不知,今日也該知曉了。”她誠懇地道,也瞧著他,


    “你不就有?麽?”


    此話一出,雲慎原先不自覺露出的笑意便掛不住了。


    第三十一章


    “你們二人聊什麽呢!這麽投入,連我打招呼也?一點聽不見麽?”


    一道清澈響亮的嗓音終於破開周遭的嘈雜,傳到二人耳中,再?一看,不是方才站在論劍台下的嚴驥又是誰?


    也?難為了嚴驥,縱然比試已然結束,觀賽者也朝論劍場之外蜂擁而去,可?畢竟人潮在未褪,這麽片刻的時間裏,他?就越過潮水般的人流,擠到了陳、雲二人所在的小桌旁。


    兩人之?中,是雲慎先一步側開了臉,應了下來。動作快得甚至顯得有些狼狽。


    “方才人太多了,不曾注意到。”雲慎緩聲道,“嚴兄比得如?何?”


    “贏了,兩場大勝!”這句話可?問到了點上,直把嚴驥樂得笑彎了眼?睛,朗聲道,“你們竟沒瞧見麽?那明光堂的老頭可?被我狠揍了一通,保管他?日後見我都得繞著走——”


    這邊他?正侃侃而談,又是說自己出手如?何輕快,又是說自己判斷如?何準確,兩三招便逼得第二個人也?連道技不如?人,主動認了輸,這邊二人卻沒有一個在聽的。


    雲慎的目光又悄然挪了回?來,日光又卸,那論劍台長長的影子?落到了陳澍的臉上,又溫柔又模糊,仿佛一層薄紗,輕輕地落在兩人中央,他?再?瞧來之?前大抵不覺,但陳澍卻是在一直看著他?,好似又陷入了先前那樣?的呆愣當中,但又不盡然相似,更似是在乖覺,溫順地等著雲慎回?頭來。


    回?頭來,把兩人此前的話再?接下去。


    沒有人是不好奇真相的,更何況是陳澍,她?此刻沉默著,等待著,不僅僅是表麵看來那樣?的識趣,春去秋來,金風掛過淯水,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窗邊,朝陽日複一日地曬過那赤崖古樹上,可?這些也?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也?許日夜顛倒,也?許夏雨冬至,也?許這一次,陳澍那充滿希冀的臉上慢慢浮現的是生澀的包容,以及忍耐。


    這漫長的、一眨眼?的功夫,雲慎動了動唇,張開口?,又閉上,神色克製得仿佛回?到了幾日前的那輪圓月下,同是一張小桌,兩把小凳。


    隻不過這回?陳澍不會再?忘記。


    這回?是她?先挪開了視線,撐在桌上,腦袋一歪,烏發滑落,她?轉瞬便好似把那一切愁緒都如?同這長發一樣?拋開了,興致盎然應下嚴驥的話,脆聲道:“你怎麽不說說第三個對?手呢!”


    “第三個當然……等等,為什麽光問第三個對?手啊?”嚴驥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作勢道,“你是不是就瞧著我的樂子?了?”


    陳澍眨眨眼?,神情坦然不似作偽:“可?是你不是已經自己把兩個對?手都說完了麽?我也?沒可?問的了啊!”


    “那你也?大可?以問些別的,問問我怎麽取勝的,問問我怎麽堅持到第三個對?手的,對?不對?!”嚴驥振振有詞。


    “哦,難不成你沒贏下第三場?”陳澍恍然。


    於是,雲慎麵上也?終於露出些許笑意來,很是遷就地清了清嗓子?,沒有吱聲,看向嚴驥,由著兩人嗆嘴。


    嚴驥幹瞪著陳澍,片刻才辯道:“——就是神仙來了也?不能連贏三場啊!”


    “我上去的時候正碰見李疇,人家?就贏了三場。”陳澍掰著指頭算,“是對?著須陀寺對?吧?整整三場呢,我瞧那個妙雲,恐怕比明光堂的幾人還?要厲害些,想來贏下明光堂的三場,總不至於比須陀寺要難吧?”


    “你這小姑娘,多少喝了我幾口?好奶,怎麽不幫我,偏幫那乖僻臭鳥。”嚴驥笑罵,“那畢竟是碧陽穀,我要有李疇那威風,還?等著你在這裏跟我嬉皮笑臉說笑話呢——早早臭著臉,陰陽怪氣給?你罵回?去了!”


    陳澍也?梗著脖子?,仰著臉,執拗道:“那李疇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你等我碰見他?,你再?瞧瞧,他?手上破綻可?多呢!”


    “好啊,原來你擱這等著我呢!”嚴驥也?不由地一哂,高聲道,“我還?險些忘了,咱們小獮猴可?是進了第三輪——怎麽說,到時候殺那李疇個片甲不留,狠狠搓搓他?的銳氣,也?給?你嚴哥漲漲臉?”


    話音剛落,論劍台下人潮漸去,四周不知為何安靜了許多,陳澍正準備也?興衝衝地接話,便聽雲慎輕飄飄插了一句。


    “……嚴兄不如?回?頭瞧瞧,李疇就在你背後。”


    “啊?!”


    原先笑容滿麵的嚴驥頓時驚叫一聲,臉上充起血色來,霍然回?過頭去,那頭扭得太急,下半身來不及跟著轉,瞧著幾乎像鳥一樣?靈活,速度之?快,哪怕他?在台上正對?明光堂弟子?,戰至正酣時也?沒有這樣?迅捷過。


    然而他?身後除了初現空曠的論劍場,幾個光禿禿的論劍台,乃至於包括不遠處和他?焦急對?望的臨波府眾人,哪裏又有李疇的身影?


    場中還?剩著幾個觀賽者,沒有隨眾人離開,慢悠悠地從人潮中分出,在論劍場中閑逛著,嚴驥大抵還?有心仔細瞧一瞧,伸手舉過額頭,擋著那已近日落時分的日光,凝目看看這些人裏有沒有瞧著像李疇那個開聘孔雀的,他?身後的陳澍竟比他?還?先一步反應過來了,驀地爆發出一聲大笑。


    “哈哈!瞧你方才說得那麽大義凜然,怎麽見到李疇,倒好似耗兒見了貓一樣?!”陳澍捧腹直笑,連珠似地道,“別找了,哪裏有什麽李疇,雲兄騙你罷了!”


    嚴驥被她?這樣?直白地取笑,卻沒有絲毫不悅,仍是心有餘悸地回?頭端量著那零星幾個路人。


    “真沒有?”他?再?次確認道。


    “當真沒有。”雲慎出言道,“不過是方才瞧見你們臨波府人馬在喚你,所以才謊稱李疇來了。不過話說回?來,今日比試已了,嚴公子?也?確實應當回?了,日後有機會再?敘話也?不可?。”


    “行。那我先回?。”嚴驥被這麽一嚇,自然也?沒了興致,蔫蔫地往回?走去,邁了兩步路,又回?頭,找補一樣?地做出很凶狠的樣?子?,道,“我可?沒有懼怕那李疇,不過覺得背後道人長短不太好,才這樣?緊張的!是雲慎你欺瞞在先——”


    “裝什麽呢,你個慣賊還?怕說壞話被人當場撞見呀!”陳澍哼了一聲,道。


    嚴驥衝她?比了個鬼臉,接著,才不回?頭地朝臨波府那邊奔去。


    陳澍也?想回?他?一個鬼臉,怎奈她?長得本就乖巧可?愛,性格又開朗,臉上也?總是笑著,哪裏做得出那些怪樣?。她?兀自搗鼓了半天?,嚴驥已然一溜煙跑進臨波府的人群裏,看不分明了,是雲慎拍拍她?肩膀,她?回?過頭來,頂著那古怪的“鬼臉”看向他?,惹得雲慎嘴角一彎。


    四周空了下來,天?際也?越發高遠,失去了顏色一般,不知哪裏的炊煙冒了個尖,灌進這澄澈的天?中。連日光都已經斜過了桌上一角,又是日暮,陰影變得柔和,疊在陳澍額頭,直叫人心裏泛起一圈圈平靜的波瀾。


    其實這稱不上是寧靜,仍然時不時有其他?熱切討論的雜音傳到二人耳中,隻不過是較之?片刻之?前,不必扯著嗓子?說話就能教近在咫尺的對?方聽清了,眼?瞧著雲慎的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來。


    他?伸出手來,稍稍用力,撫平了陳澍還?在努力扭曲的臉頰,又掃了掃她?鼻尖不知從方才小巷中的哪處蹭上的灰,放輕了嗓音,緩聲道:“沈右監說得對?,我不是丈林村人,我也?不是什麽進京趕考的書生。其實我不說,不過是因為……”


    “你不必說了。”


    雲慎一怔,許是陳澍答得太快,太幹脆,他?甚至來不及收起麵上因此流露出的一絲錯愕。


    這也?是陳澍第一次這樣?幹脆了當地打斷他?,麵上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雲慎默默同她?對?視了一會,大約也?是明白了這樣?的澄空之?下,確實什麽完備的謊言也?無所遁形,故而也?不再?爭辯,而是斂了神情,柔和地一笑。


    “我也?沒有旁的要說,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分辨幾句的,你若覺得我有所圖謀,也?無妨。”


    “你不必擔心這個。”陳澍瞧著他?,坦坦蕩蕩地道,“我若要覺得你有圖謀,或是覺得你不可?信,我會幹脆地扭頭就走。


    “方才我不過是想明白了!你不想說,自有你不想說的理由。原先我是太不成熟,又沒有分寸,見你人好,又不知為何,總打心底裏覺得你很可?親的,又莫名覺得你一定也?是很喜歡我的,於是心生親近,所以才這樣?莽撞。


    “但我現在知道了,我是很追根究底的,可?更厭煩你編出一些謊話來應付我。你說得對?,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我們終究是要分開的,合該各退一步,好好做個十天?半月的同路人,屆時我找我的劍,回?我的天?虞山,你拜訪你的舊友,已是一段佳話了。”


    她?這麽說著,許是瞧雲慎臉上陰沉得太難看,也?笨拙露出一個笑來,上前踮起腳,故作成熟地拍了拍雲慎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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