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門外


    一輛車在那裏停了良久,最終還是緩緩離開了原地。


    剛剛秦澤來送東西的時候,曹徹其實也在,他的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


    他比黃躍他們觀察的更仔細些,那個被從車裏拿出來的蛋糕,除了附帶有一盒一次性餐盤,並沒有生日蠟燭在。


    秦家和秦氏現在正值新老兩位掌舵者權責交替之際,原本應該無比忙碌的人,卻還是能硬抽出來時間給在學校裏的弟弟送衣服和蛋糕。


    車開出去沒多久,曹徹的手機響了。


    他按下耳機。


    耳機裏立刻傳出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你小子現在在哪鬼混?”


    曹徹習慣了自家老頭子這直來直去的說話風格:“正準備開車去鬼混。”


    “那你現在趕緊給我開車滾到公司,永利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丟了好幾個大單子。呼,現在不止你老子,好幾家都在眼熱。你大哥還有二姐那邊人手不夠用,你去幫忙。”


    “對了,你之前成天和趙彥川在一起,知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我能知道什麽啊,你不天天罵我一群狐朋狗友沒正行嘛。”


    “老頭子,咱們打個商量唄,以後別動不動跟我爆粗口。雖然紈絝二世祖是我的夢想,但這也是要有職業操守的,這中間的分寸很難的。你看趙彥川,他就跟我們混混而已,現在就翻車了。哪像你兒子我,行走江湖多年,你情我願,願打願挨,從來不挨刀。”


    曹徹他爹不吃他這一套:“你這是個屁的理想。”


    “你小時候明明還寫過作文,說你的夢想是要加入什麽組織,你媽以為你不學好,還給你一頓揍。要不是看到作文後麵,你說要行俠仗義,扶危濟貧,當人人崇拜的大俠,她還打的停不下來手。”


    說完,電話那邊的人又‘興師問罪’:“對了,是不是你跟月月說什麽故事了,她小姑娘家家的,現在也動不動在家裏耍棍子,說什麽要路見不平一聲吼。”


    曹徹哼笑一聲:“有嗎?我怎麽不記……”


    他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慢慢放下,仔細回憶起,好像確實寫過這麽一篇作文。


    可惜後來他堂堂一初中生,好不容易逃課去了趟北琴小學,還被小學生白騙了五百塊錢入夥費。因為太羞恥,他慢慢也就刻意不再關注這些事情。


    想到曾經的自己,他難得多問了句:“月月有沒有說她要找誰入夥?我小時候,那詐騙組織可是有頭兒的。”


    “這樣吧,等我忙完了找那個頭兒也聊聊。”


    曹徹老爹仔細回憶小孫女的話:“說是叫什麽校園特工隊,總指揮叫唐楸的。”


    “喂?”


    “曹徹?”


    “人呢?怎麽不吭聲了?”


    半晌。


    曹徹掛斷了電話,把車停在了路邊,神情有些怔然。


    成熟和幼稚的兩種聲音在他腦海中交替:


    我的理想就是當個紈絝二世祖,你情我願,願打願挨,無所謂糾纏。


    我的理想……就是……就是……


    是當一個大俠!


    第442章


    曹家


    曹徹打開許久已經沒進去過了的雜物間,開始在裏麵動作急促的翻動尋找起來。


    隨手拿起一本高中筆記本,看了眼然後再扔掉。


    繼續從那一摞書最上麵拿起一本草稿本,依舊扔到身後。


    不是,這些都不是。


    一直到一本看起來年代更久遠的日記本出現在曹徹的麵前,被他仔細辨認後翻開。


    日記的日期跨度很大,有時候上一頁還在幾個月前,下一頁的日記日期已經是半年後了。


    【三月十一日,晴


    我在學校門口發現了一條流浪狗,我把它帶到了寵物醫院,流浪狗的病被治好了,我把它送給了我們班的班長,因為她一直想要養一隻小狗。


    好事+1】


    【九月二十五日,多雲


    我今天和同學逛街的時候,看到三叔抱著一個孩子上車了,車裏還有一個女的,她親了三叔一口。我悄悄把這件事告訴了三嬸。


    好事+1】


    【一月一日,晴


    朋友說要帶我來見世麵,我們去到了一個會所。我去上廁所的時候剛好遇見有喝醉的會所客人在為難服務員,我認識那個客人,是我爸的合作夥伴,所以上去給那個服務員求情,服務員不用再繼續挨罵了。


    好事+1】


    曹徹席地而坐,翻看著這幾篇日記,終於想起所謂‘好事+1’的含義。


    因為他在《我的理想》這篇作文裏寫過,隻要做滿二十件好事,他就去入夥。這也算是有底氣了。


    曹徹有些不記得,他到底有沒有做完這二十件好事。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做完了。


    然而實際上


    第十篇日記上寫:


    【今天去遊戲廳的時候,順帶扶老奶奶過馬路。和朋友集合時晚了十分鍾,沒有搶到好的遊戲機。


    好事+1】


    然後是過了足足一個月,才有的第十一篇日記:


    【今天本來是想組織同學給貧困生捐款,可是王鵬說今天他生日,我一定要到場。組織捐款挺麻煩的,如果我今天組織捐款的話,肯定來不及過去。算了,等明天再做吧。嗯……那明天我就不寫日記了,今天先加上。


    好事+1】


    第十二篇,又是過了一個多月,他自己在日記裏給自己辯解:


    【最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王鵬他們幾個怎麽這段時間天天有事。周哥他們好像也知道我最近要做好事了,開趴的時候特意把一個侍應生叫了過來,跟我說那個侍應生家裏很窮,隻有一個病重的母親,隻要我在這裏用零花錢辦一張卡,就是幫他了。這裏其實挺好玩的,還有遊戲廳,我的零花錢攢攢,不是不能辦一張。一舉兩得。


    好事+1】


    許是多年後回首再看,旁觀者清,曹徹翻動著手中的日記本時,眼神複雜,隻覺得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一覽無遺。


    做好事多無聊啊。


    尤其有些事又複雜又無聊。


    就像他日記第一篇寫的流浪小狗,他早就不記得自己救過什麽流浪狗了。那個學生時期的班長也早已被他忘在腦後,隻隱約記得,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


    可以曹徹現在的眼光仔細回憶,好像也挺普通的。


    那個小班長最開始還會和他交流小狗在她家的近況,慢慢的,也就不怎麽和他說了。


    做好事的痕跡,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弭的。就算現在那條流浪小狗還活著,估計都不一定還記得他。


    所以,做好事是真的很無聊,遠比不上遊戲廳、生日宴、籃球場、網吧、各種各樣的朋友聚會有意思。


    第十八篇:


    【就差三件好事了,但其實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好人好事等著人來做。可能在我周圍,有十七件好事讓我做就已經不能再多了。沒有事情做這應該不怪我吧。十七件也很多了。


    決定了,明天就去西琴!】


    曹徹放下自己的日記本,單手捂著臉,靜默一會兒,忽然笑出聲。


    原來,他不是因為去西琴,被人騙了錢,才從此心灰意冷,投身玩樂。


    原來人的記憶,也真的會騙人。


    他沒有那麽高尚,也沒有懷誌不遇。


    真正高尚的,另有其人。


    關於趙彥川的事情,最後還是被龐嘉齊他們聽到了風聲。


    其實傅洵從始至終也沒有刻意隱瞞,隻是他一向不多言,沒人問他,他也就隻專注自己手上的一些事情。


    一直到周廩感覺奇怪,主動問起傅洵,為什麽傅氏和唐氏貿易會冷不丁的一起針對起了同一家公司。


    周廩問,傅洵說了。


    然後,炸鍋了。


    “不是,這麽重要的事,楸楸怎麽沒跟我提過?”龐嘉齊把拳頭捏的哢哢響。


    傅洵隻稍微想了兩秒,給出答案:“他應該忘了。”


    “那楸楸為什麽會主動跟你說?”元韜酸裏酸氣的。


    傅洵想到那晚手牽手來敲他臥室門的兩個孩子:“他沒跟我說。是傅湘和傅溯也聽到了。”


    元韜酸了一圈,最後找人頂鍋:“湯圓這小子,關鍵時候掉鏈子!”


    周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您壽宴當天可不是這麽說湯圓的,感情用完就丟?


    趙桉聽了好一會兒,一直低頭擺弄自己的東西沒開口。


    其實他很生氣,還有些鬱悶。


    趙彥川,這個名字一聽就很難聽。但是為什麽他也姓趙?


    趙桉不嫌棄自己的姓,但對這一點真的很嫌棄。


    他忍不住開始低頭思考:有什麽方法,可以讓人改姓?或者能不能通過科技手段,實現給人篡改和植入記憶?


    以現有的科技水平來說,挺難。


    得出這個結論後,趙桉更鬱悶了。


    這樣的鬱悶,就連唐楸都在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飯時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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