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沒有搭理他,程興走過來,雖拄著拐,但右腿到底是斷過一次,走起路來有些跛。


    他氣焰極為囂張,好像官位已經到他爹頭上了一樣,撞了擋路的品秋一下,這才進樓去了。


    品秋被他撞,當即就要拔刀上前,明熙一把拉住了他,搖搖頭:“算了,跟這種人計較什麽。”


    她不想在今日多事,帶著品秋也跟著進樓。


    若是在前兩天,聽了程興這番言論的她一定會驚慌失措。但慕箴昨晚特地跑來安慰了她,程興說的這些她昨晚想了一夜,已經心如止水了。


    進了金鴣樓,見大廳正中央擺了個大圓桌,想必一會兒義賣的東西都會陳列在這張桌上。


    大廳中還有些零散的座位,但一般都是想著蹭熱鬧買些貨品的,真正角逐這場狩獵的商家大戶們,都在四麵樓上的廂房之中。


    廂房隻開了扇對著大廳的窗戶,也就是說,坐在下方的客人看不見樓上的人,而坐的越高的人反而看得越清楚。


    明熙跟著小二一路爬樓,幾乎到了頂層才停在了一處廂房門口。


    她推門進去,見裏頭寬敞的房間就坐著慕箴一人。


    桌麵滿滿登登都是點心和茶水,悠閑地就像是來郊遊,不像來參加義賣的各家富商,各個神色凝重,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見她來,慕箴朝她招了招手:“來。”


    明熙在他對麵落座,慕箴給她遞了個玉牌,她拿在手裏看,跟上次他送給自己來吃飯的那塊很像。


    “看中了什麽就舉牌。”慕箴說道,“下麵的人會看見的。”


    她明白這是待會用來喊價的物件:“這麽放心我?若是我看中的東西很貴,給你叫破產呢?


    慕箴知道她又在拿自己開涮,於是也跟著笑笑:“那你可得悠著點,若真是太貴,隻能把你押在這我自個回去討錢了。”


    “切。”


    明熙沒再跟他多說,就算他讓自己隨便叫,她也不敢啊。


    不考慮慕家財產的問題,總不能真給慕箴買了個官回去吧。


    想到這,她緊張地挺直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下麵的動作。


    義賣會剛開始的時候,她看到一件又一件的奇珍異寶被擺上台。


    南海的珍珠瑪瑙,北朔的虎皮大氅,還有幾件見都沒見過的新奇玩意。


    往往老板隻是剛拿上來報了個名字,就聽得身旁三四個小廝望著閣樓,嘴裏不停地報價。


    剛開始,大家還試探性地一百兩一百兩地喊,見拉不開差距,竟是不用牌子,直接喊出報價。


    即便是尋常一些的東西,都能隨意賣到上千兩的高價。


    明熙隻看了一會兒,便覺得口幹舌燥。


    她灌了自己一整杯茶,才從震驚中緩了出來。


    “漁陽的富庶,果然還是我無法想象的。”


    慕箴始終都捧著杯茶端坐著,一會望望明熙,一會看著下麵被叫賣的珍寶。


    好似一點兒沒被影響。


    “鹹寧回泉樹林中的九絲白鶴草三根,底價七百兩!”


    明熙的動作一頓,她低頭望去,果真見台上的錦盒中放著三根模樣綺麗的草,根莖通直,花葉綻開,就像白鶴亮翅般散著九根絲穗。


    九絲白鶴草,她隻聽晉修說起過,聽聞入藥調養身子有著奇佳的效果,但絕跡許久,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前世晉修說這味藥治她身子最是好,找它找了許久也沒有找見。


    如今竟然被公然擺上台叫賣,還一賣就是三根!


    明熙本不想多事,但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她看了這麽久,知道加價都是一百兩起步,她盤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庫,於是鄭重地對慕箴道:“我先喊,回頭我再把錢還你。”


    慕箴隻是笑著飲茶,並未言語。


    她聽競爭的聲音已經沒幾個,可能大家都沒聽過這個草藥,不以為然,價格最終喊到了二千三百兩。


    這價格對明熙來說負擔有點重,但慕箴這樣好的人,她分期分個幾年湊湊也不是還不起。


    於是明熙自信舉牌,二千三百兩,換三根世間難求的奇藥,值得!


    沒曾想,樓下的小廝看見了她手中的玉牌,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而後聲音嘹亮地叫喊:“北109廂房,五萬兩!”


    全場一瞬寂靜。


    明熙一瞬間以為自己失聰了,或是失心瘋了。


    樓下的小廝剛剛喊得多少?


    五萬兩?!


    明熙錯愕地驚在了原地,她這才看見樓下那些喊價的人,手中拿的都是木牌子。


    隻有自己手中的,是玉牌。


    這才明白,木牌喊價是一百兩,玉牌直接就是五萬兩。


    明熙瞬間有點崩潰了,五萬兩!她分期兩輩子都還不起!


    慕箴見她這樣,倒是輕快地笑出了聲。


    他對上明熙石化的臉,眼中笑意滿溢:“慢慢還,我不著急。”


    明熙:……安陽侯葉府,要一夜破產了。


    第42章 別怕


    義賣容不得她後悔。


    五萬兩的高價買三根草, 眾人都紛紛往他們的廂房看來,想看看是哪家的瘋子。


    不認識的草藥拍到了天價,自然沒有人跟著明熙一起瘋, 沒人再往上喊。


    沒過一會的功夫,底下的小廝便恭恭敬敬捧著錦盒上來,端正放在二人麵前。


    一句話都沒說便走了。


    明熙掏錢的動作頓住,她望著慕箴:“不收錢嗎?”


    慕箴此刻也好奇地撚起一根九絲白鶴草,正好奇地打量著:“等結束之後,賬單會一起送到慕府。”


    他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賬單的問題, 隻問她:“這是什麽藥?”


    明熙有些鬱悶:“那五萬兩, 我慢慢還你好了, 我每月的月銀隻有二百兩,每年大概能還你兩千兩。”


    她掰著手指頭算, 如果自己足夠節衣縮食最快多久能還清這筆錢, 她很快就算明白, 眼睛裏突然又有了光:“25年!”


    明熙高興道:“我還以為這輩子還不清呢!25年就能還完啦!”


    慕箴始終安靜, 帶著溫柔笑意地望著她:“所以,明熙還會跟我在一起25年。”


    他點點頭:“聽上去挺不錯的。”


    明熙有點不樂意, 她這邊緊張兮兮地分析,好像都能看見自己過得緊巴巴的小日子了, 怎麽這人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一樣?


    “什麽嘛, ”她撅起嘴, “就算不欠你錢, 我們以後各自娶妻嫁人,也不至於不聯係吧?說得我活像個負心漢, 把錢還清之後就與你斷交了一樣……”


    明熙越說越小聲,因為她想起自己上輩子, 別說嫁人,隻認識了季飛紹之後就確實把慕箴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後知後覺有些心虛。


    而慕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笑意也淡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他又調整好心情,重新問她:“這是什麽藥?”


    明熙將葉子展開給他看:“九絲白鶴草,是絕跡了很久的一味仙草,據說是在很久之前,一位神仙的坐騎白鶴仙途徑人間,掉落了一支羽毛,羽毛洗禮人間風雨後,破土而出。”


    “羽毛演化為一棵草藥,有九支絲葉,展開的樣子就像是白鶴展翅,因而得名。”


    這些都是上輩子的晉修告訴她的。


    那時的她剛剛經曆慕箴之死,與季飛紹大吵了一架,積鬱在心,舊病複發,躺在床上虛弱的好像活不到明天。


    聞冬整日趴在自己床頭哭,就連自己都已經開始偷偷寫遺書。


    是晉修手捧著一本殘篇來到她床前,聲音又輕又慢地給她講了那個神話故事。


    他將殘篇收起,清澈的雙眼望著她,說她還不會死。


    隻要他能找到九絲白鶴草,她就絕不會死。


    第二天晉修便走了,隻不過找了很久很久,直到明熙又能重新坐起,他也沒有找到。


    晉修當然找不到。


    因為明熙在他走的第二天就去翻看了那本殘篇,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故事和記錄。


    她一直以為這些都是晉修當時編來哄她的,沒想到都是真的。


    但是晉修口中記錄它藥性的醫藥殘篇,她也沒有看過:“藥性嘛,聽我朋友說,它能修補身體的不足,是調養的絕佳秘方。”


    她想著拍下給慕箴用,但如今尚且隻有晉修的這麽一句話,她將錦盒蓋上,想著還是找找晉修提到的那本殘篇,或者還是等四年後去郴州找到晉修再說吧。


    二人說話間,慕箴想到的那塊天山翠也被呈了上來。


    難怪他想要呢,明熙看著那塊有她臉大的一塊石板,心內感慨著。


    玉石透著純粹的白,隻有幾道青黑色花紋,透明度極高,隱隱能看到下麵紅色的襯布。


    確實挺漂亮的,但她還是問:“天山翠並不名貴,雖少有,但比它珍惜的玉石你也有許多,怎麽就看上它了?”


    “天山翠其實準確來說,並不算玉石,”他衝著明熙眨眨眼,“它屬於石英岩玉,本質是一種天山山脈附近開采出來的岩石,故而質地極為的堅硬,但同時又擁有翡翠一般的透亮,綠色花紋也比豔麗的翡翠來得素雅。”


    明熙腰上就有一塊翡翠的玉佩,她拎起來看了眼,確實覺得天山翠的顏色要好看些。


    “既堅硬又美觀,我還蠻喜歡的。”


    慕箴不耐煩競價,拿過明熙的玉牌就要舉。


    見狀明熙驚慌失措地撲了過去,整個人掛在他手臂上,大驚失色:“你瘋啦!我已經用你的名頭花了五萬兩,你這一舉,十萬兩的花銷,今日第一絕對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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