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箴笑笑:“不會, 而且挺有趣的。”


    他根據明熙的指示小心翼翼將一株山陽菌采下,又拍了拍頂端, 慕箴知道明熙喜歡采蘑菇後, 自己也讀了不少這方麵的書, 知道采下來後要拍兩下, 在原地留一些菌子,才能更好的維護生態平衡。


    二人就這樣一路走一路采, 期間還找到不少漁陽沒有的藥材。


    明熙望著雜草叢中的一片泛青的草葉,自言自語:“釉群青?這個時節就長了?”


    她望了望天色:“是不是要下雨了。”


    慕箴問:“為什麽這麽說?”


    “釉群青隻在多霧潮濕的深秋季節生長, 這個時候還算不得冷,可能是過幾日有場大雨。”


    她隻寥寥解釋了兩句,將這些草藥也盡數挖走:“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釉群青治風寒有奇效,我想著等入冬了才能屯一些呢。”


    明熙隨身帶的小箱子很快就滿了,她也就此收手,慕箴用自帶的水壺在山野的清泉中接了些水,讓明熙伸手。


    清澈寒涼的泉水落在明熙手心,將她激得打了個寒顫。


    “冷?”


    她搖頭。


    慕箴將錦帕沾濕,細致的將她的一雙手擦幹淨,捏著她的指節揉搓著指縫,溫柔的觸意讓明熙有些發麻,她又沒忍住抖了兩下。


    動作停了,抬頭果然見慕箴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還嘴硬。”


    迅速將她的手洗幹淨再擦幹,慕箴今日沒穿大氅,隻能抓著她的手替她暖著。


    一開始明熙還沒覺得有什麽,直到慕箴見她的手總是暖不熱,將手拉到自己唇邊,嗬了熱氣。


    短暫的暖意後,是有些潮意的濕潤,手指不自覺地抖,碰到了一片柔軟。


    明熙抬眼去看,見自己指尖正抵著慕箴的唇瓣,他沒有動,反而微微啟唇,源源不斷地嗬氣,為她暖著手。


    指尖一瞬間發麻,就好像自己正按著的是虎口狼牙,她整個人都開始有些僵硬。


    葉明熙這才發覺,慕箴已經長得那麽高了,自己墊腳也隻夠的到他的肩頭,站在身前時,能把自己整個籠罩住。


    她默不作聲地抽回了手,捏了捏發麻的指尖。


    “怎麽了?”慕箴見她神色不對,“不舒服?”


    她搖搖頭,囁嚅半天說不出話來,磕磕絆絆:“我們耽誤很久了,還是快點上山吧。”


    慕箴看了看天色,覺得還會冷,懊惱自己沒多帶一件外衣。


    他擔心明熙又凍著,再染上風寒就糟了,於是他建議:“我背你上山吧,咱們盡快上去,也盡快回,不然等天黑了,你會冷的。”


    說罷也不等明熙反應,就直接半蹲在她身後。


    明熙:……


    她咬著唇,慢吞吞地趴在他背上,動作帶著小心翼翼的笨拙。


    “背我上山,會不會很累啊?”她輕皺著眉頭,有些小聲說,“你身體也不好,不要勉強。”


    慕箴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將她往上顛了顛。


    “不勉強,更何況有你在呢。”


    明熙掐了掐他的耳尖:“不許奉承我。”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通過他背部傳來微弱的抖動隱約猜測,慕箴好像在悶笑。


    察覺到這事的時候,明熙突然覺得好奇怪。


    心口處悶悶漲漲的,頭腦也跟著暈乎,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整個人都開始發熱。


    她突然覺得慕箴像個火爐,與她接觸的每一塊地方都是炙熱的滾燙,他挽著自己的腿彎的小臂,伏著自己的後背,還有自己緊摟著的肩頸,都隱隱感受到觸感分明的肌理,與綿軟的自己不同,燙得她發抖。


    很奇怪,明明慕箴之前也總是背自己,再往前數的童年時期,二人也經常抱抱貼貼,但從來都沒有現在這樣,讓她渾身不自在。


    明熙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疑惑地想,難不成真的著涼,受了風寒嗎?


    可是她也沒覺得冷啊?


    於是明熙問:“慕箴,你熱不熱?”


    “不熱啊。”


    “山路陡峭,你要走慢一些。”


    “放心,我會走得很穩的,不會摔到你,別害怕。”


    “什麽啊,我又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你受傷!”


    “好好。”


    慕箴就這麽一步一步地,堅實而穩重地將明熙背到了山頂,一路上女孩的各種無聊閑話,他也一句都不落的給了回應。


    這一段路好像很長,她擔憂著慕箴的身體,想著山頂怎麽還不到,鬧了幾次要下來。


    這段路又好像很短,短到明熙感覺還沒說多少話,就看到書院中的眾人。


    他們到了很晚了,同僚們已經將肉烤的差不多了,見到姍姍來遲的二人,眾人都朝他們看去。


    羞得明熙在他背上蹦躂幾下,像尾掙紮的魚,恨不得抓緊跳下來。


    慕箴抓了她的腿,怕她摔下來,慢慢半蹲下身,將人穩穩放下。


    二人的互動眾人根本不在意,或者說,在書院見多了他們的親密,青鹿書院中誰不曉得那個新來漁陽的嬌娘子與神秘又富貴的慕家哥兒關係好。


    好到就算看到剛才那些畫麵也見怪不怪。


    隻有幾個愛慕明熙或慕箴的人見了,有些沮喪地低眉垂眼。


    自然也包括劉澈。


    見自家哥簡直快要哭出來了,明白他雖選擇放棄,但暫且還是過不了心頭那一關。


    劉鳶輕輕歎氣,將明熙二人拉了過來:“你們來的也太慢了,我們都吃過一輪了。”


    明熙好奇張望,見到周遭有許多火堆,上麵架著野雞野兔,還有學生自帶的牛羊肉。


    她很少吃這種炙肉,之前也隻跟著劉鳶在縱山吃過一次,覺得肉柴的厲害,隻是嚐了幾口就沒再吃。


    看到有不少學生帶了羊肉,皺眉問慕箴:“這段時日漁陽羊肉這麽多嗎?”


    怎麽家裏在吃,學生們也有在吃的。


    他猜到明熙想問什麽:“是程家的商船帶回來的,他們好像改良了冷鮮處理的方式,也是為了過幾日的重陽祭祖準備,這一次帶回來了大量的凍肉。”


    “怎麽了?”


    “沒什麽,”明熙說,“凍肉還是應該少運些,很容易變質的。”


    天色在篝火的映照下漸漸走向昏暗,太陽下沉時,那絢麗的日光浸染了周邊的雲彩,形成大片大片顏色昳麗的晚霞。


    就像是傾倒了一瓶彩墨在水中,明亮的顏色鋪灑開來,轟轟烈烈的壯觀。


    日落的美景隻在一瞬間,還沒等這群學子從屏息的震撼中緩過來,帶著涼意的夜色便緩慢將他們籠罩。


    “我要考到汴京!我要平步青雲!”


    倏地,有人對著腳邊逐漸亮起的漁陽城鎮大喊著願望。


    爬了一整天山,再加上他們本就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見識了如此瑰麗壯闊的風景,誰能忍住不大喊一聲呢。


    有人帶頭,很快願望就此起彼伏的被喊了出來,在空曠的山林回蕩。


    劉鳶也跟著大喊:“打遍天下無敵手!”


    明熙在一旁聽了,很不厚道地笑了一聲,想著她一定與趙姝意有很多共同話題。


    慕箴一直盯著她,安靜地陪在她身邊,見她笑,聲音柔和:“要不要喊?”


    “我才不要,”她笑得滿眼星光,晃得慕箴心頭微癢,“太傻了。”


    “真的嗎?可我也想喊。”


    “喊吧,”明熙趕忙笑著去拍他,想到一向溫潤君子模樣的他,也要跟著他們在山間大喊,就覺得好好笑,“你喊,我一定不笑話你。”


    雖是這麽說,但她掩飾不住的唇角已經笑得很開心了。


    慕箴好像有點苦惱,歪頭想了想:“那,我就喊給你一個人聽好了。”


    他彎腰,整個人離明熙極近,湊到她耳邊,鬢邊垂下的發絲落到明熙脖頸旁,養得她不自覺又往前走了一步,更像是自己主動又將耳朵湊近。


    慕箴的氣息噴灑在她耳旁,帶著一股木香的溫暖。


    她聽見少年一字一頓,帶著溫柔的笑意和虔誠,在她耳邊祈求。


    “我要明熙,快樂一生,平安順遂。”


    啪、


    不知漁陽誰家放起了煙花,升到高空綻放時,就像綻放在山頂上的眾人眼前。


    絢爛的火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在黛湖山頂上的每一個心懷抱負,神采飛揚的少年。


    當然還有因為慕箴短短一句話,而莫名臉紅心跳的明熙。


    她不知所措,隻好轉頭去裝作很認真的看煙火,慕箴見她抿緊了唇瓣,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麽話惹她生氣,有些急促問:“怎麽啦?”


    他說這話時,身子沒動過,依舊是貼著明熙的耳根說的。聲音又急又快,氣息打了些,又惹得她脖頸有些癢。


    明熙心跳得更快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不去想,隻能下意識地往旁邊站站,還幼稚地用手捂住了耳朵,好像這樣自己就能不受他的影響。


    她這一係列動作順暢無比,慕箴看在眼裏,以為她是被煙花的聲音吵到了。


    見她眉頭都皺起來,慕箴問她:“要不我們先下山?”


    明熙想著這會兒人正多,提前走這樣回去的路也不擠,於是她點點頭,跟劉鳶打了個招呼提前走了。


    夜色深了,腳下的路已經看不真切,慕箴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了個火折子,一吹就是明亮的火光,足以照亮腳下的路。


    他向明熙伸手:“抓緊我。”


    山路陡峭,萬一失足摔了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明熙抓著他的手,本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後來覺得自己離他近時,總會覺得熱,就故意走得慢些,遠遠地牽著他。


    走了一會兒後,她突然聽到淅淅索索的聲音。


    明熙有些奇怪地望向腳邊的草叢,見微弱的光亮下,有什麽東西極快地從自己鞋麵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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