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修轉頭看著她:“沒有後遺症了,他現在非常健康。”


    明熙知道他天才,卻沒想到居然這麽自信,時隔三年,人都沒見到呢就會如此斷言。


    不過晉修的話她也一向深信不疑就是了。


    於是她笑笑:“那就好。”


    晉修望著她鬆了口氣的神情,拿起茶杯喝了口甜膩的花茶,掩下流轉的煙波:“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自己最討厭被人欺騙吧?”


    一直安靜坐著的殷尋聞言,請撇過頭望了眼殷尋。


    他此刻抬頭,聲音輕輕:“若是有人騙了你,你會怎樣的?”


    明熙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啊?我還跟你說過這話?”


    她想了想:“誰都不喜歡被騙吧,若是有人騙……知道,應該會翻臉吧。”


    晉修垂眼,輕輕嗯了一聲:“這樣啊。”


    臨走的時候,明熙自言自語道:“怎麽感覺晉修今日怪怪的,真是太久沒見麵了嗎?”


    殷尋跟在她身後,難得沒有隱在暗處,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後。


    直到自己衣角被輕輕扯住,明熙咦了一聲:“怎麽了殷尋?”


    “姑娘,很討厭被人騙嗎?”


    明熙覺得他們今天都有些神叨叨的:“沒人會不討厭吧?”


    “若是那人有苦衷呢?”


    “停!”明熙伸出手,“你可別學你家公子那一套哈,什麽苦不苦衷,這兩個字我都聽膩了。”


    “你若是也這樣說話,小心我連你也一同討厭。”


    也?什麽意思?


    殷尋一下聲音都有些結巴:“姑娘,已經討厭我家公子了嗎?”


    明熙吐了吐舌頭:“誰讓他不陪我來的。”


    “姑娘一定是在說笑吧?”


    “誰知道呢~”


    見她麵上帶笑,殷尋拿不準她的意圖,巴巴地追在她身後,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複。


    明熙正跑著鬧著,在小巷的楓樹下穿行,突然不知看到了什麽,臉色順便變了。


    她猛地抓住身後殷尋的手,聲音都在顫抖:“……


    殷尋皺眉:“什麽?”


    眼見那人已經進來,明熙神色變換,強行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她扯著殷尋的衣袖,清了清嗓子:“沒什麽,走吧,你扶著我些。”


    殷尋抬眼望見了走來的人影,身量極為高大,穿著一身玄色的外衣,腳步沉穩又迅捷,正往他們這邊走來。


    男人目視前方,似乎並沒有在意他二人,明熙麵上不曾顯露,抓著殷尋的手卻要將他袖口勾破。


    三人快走到跟前時,明熙白著臉屏息,小巷太窄,男人還十分紳士地側過身讓了讓,好叫他們二人順利通過。


    此情此景,簡直如同今生的第一次見麵一樣。


    在金鴣樓得到皇帝詔令,在樓梯擦身而過的她,與季飛紹。


    三年過去,他越來越接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麵容俊美,身形高大,還有那對總是暗含危險的打量,狹長的鳳眼。


    隻有身上的冷梅香味較之三年前淺淡了些,其餘一切都好似沒有改變。


    被這個熟悉的場景勾起記憶的似乎並不止她,季飛紹眯了眯眼,歪著頭掃了眼明熙。


    她低眉垂眼,裝作一個怕生又守禮的閨秀形象,輕彎了身子:“多謝公子。”


    聲音輕糯又小聲。


    季飛紹重回外人麵前溫潤君子的形象,含笑點了點頭,往巷子深處去了。


    明熙深呼吸,抓著始終沉默的殷尋,一步步邁向盡頭。


    季飛紹走的比她快,她依稀聽見深處傳來他有力的敲門聲。


    不過這次沒敲兩下,門便打開了,隨後便是晉修的聲音。


    “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


    沉默片刻後,又是一陣關門聲。


    殷尋回頭望了眼,在她耳邊小聲道:“進去了。”


    那一瞬間,明熙的雙腿便站不住地往前倒,殷尋將人往回拉,拉近自己懷中。


    殷尋的懷抱有些冷硬,許是衣衫裏穿著護甲的原因,明熙伏在他胸口,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冷汗瞬間打濕了衣衫,在見到季飛紹的身影後,緊張與恐懼便攥奪了她的心跳。


    強撐著走完這一遭,明熙隻覺得自己想吐。


    她本來下意識想逃跑,可是後來又想到,自己在漁陽與晉修一同解決過疫病,此番來也是跟著姨母一家,到了郴州拜訪一下老朋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沒必要跑,也沒理由跑。


    若是再讓季飛紹察覺,她反而更不好解釋。


    殷尋沒有多問她的反常,隻是透過那個沉重的玄鐵麵具,深深望了眼巷尾的方向。


    帶明熙回到客棧,姨母他們還是沒回來,大堂亂哄哄地,像是發生了什麽事。


    明熙上樓,見表姐並不在房間裏,她隨口問了小廝。


    那小廝張望了眼:“是不是天字號房的趙姑娘?哎呦,她可惹了麻煩了!”


    明熙隻覺自己今日心髒都快要不堪重負:“什麽麻煩?”


    “聽聞今日在藥堂,她被齊家那位公子哥兒欺負,路過的陳儒一把將齊家爺推得犯病,如今二人被送到了知州府上問責,你若是要贖人可得跑快些,不然府衙的板子一打,可就沒命活了!”


    明熙眉頭狠跳。


    她確實該趕緊去救人,倒不是救趙姝意。


    除了趙將軍,誰有本事能打她啊?她要不快點去,這姑奶奶若是發起瘋來,能把整個知州府都拆了。


    第64章 威脅


    院中的男人隻是坐著, 卻無法叫人忽視他的氣場。


    晉修垂著眼,唇色都有些蒼白。


    “我派了許多人來尋先生,先生卻都避而不見。今日卻是開了門, 是不是將我認成了別人?”


    晉修沒有答話,喝茶的手都有些輕顫。


    細微的動作看在季飛紹眼中,他清淺一笑:“明明隻是初見,但晉先生好像有些怕我?”


    “真是稀奇,季某自認待人謙遜,怎麽你們一個兩個都要怕我。”


    聽聞這話, 晉修稍稍抬起頭, 眼神疑惑。


    季飛紹倏地湊近, 直勾勾地望著他臉上的神情:“就是方才才從你院中走出去的那位姑娘呀,若我沒記錯, 是安陽侯府家的葉二姑娘吧?”


    “你說巧不巧, 她之前見我, 也總是怕的要命, 你也怕我,據我觀察, 你們兩還分外相熟?”


    “是巧合嗎?”


    季飛紹的聲音溫和,卻暗含冷意。


    晉修灌了自己一杯茶, 眼睫落下一片陰影:“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就說些你懂的。”季飛紹沒有過多糾纏, 重新坐了回去, “我需要你跟著我回京, 醫治陛下。”


    “在下身體不適,不宜上路。”


    晉修聲音淡淡, 卻許久沒有回聲。


    他抬頭,見季飛紹若有所思, 他探尋的眼神上下掃視:“你聽到我的要求,一點也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一樣。”


    晉修的心髒一緊,啞口無言。


    “奇怪,真的奇怪,像這樣的事,我也遇見過。”季飛紹歪頭,像是無法理解地自言自語,“你們兩,到底是有什麽秘密在身上?”


    冷汗直流,晉修說不出話來,小指開始痙攣發抖。


    還沒等季飛紹有下一步動作,院牆那邊突然翻進來一個黑衣護衛。


    “大人,齊家有變。”


    季飛紹麵不改色,隨意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侍衛鬼魅一般的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見。


    季飛紹站起身,經過晉修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都有秘密,沒關係,記得藏好了。你如今有用,我不動你,但是那位葉姑娘可就不同了。”


    明顯覺察到手下的軀體僵住,季飛紹俯身,在晉修耳畔低聲:“隨不隨我去汴京。先生掂量著辦。”


    等到人離去之後,晉修慘白著一張臉,他神情痛苦不堪,渾身都在發抖。


    思及明熙那張溫暖明媚的麵容,他發狠一般拂去桌上茶盞。


    劈裏啪啦摔了一地,將他的衣袖帶濕也毫不在意,晉修坐在滿是碎片的潮濕地麵,倉皇一笑。


    另一邊,姨夫姨母不知有沒有收到信,明熙派品秋去尋,自己趕到知州府。


    高門緊閉,還沒上前就被兩個帶刀的侍衛攔下。


    明熙急忙道:“我是趙姝意的家人,今日與齊家鬧事的那位姑娘,我是來贖她的!”


    兩個侍衛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見她衣著不俗,耐心道:“你說的是趙將軍的女兒吧,將軍方才同知州大人來了,正在廳堂詢問犯人呢。”


    明熙聞言,從兜裏掏出一袋子碎銀:“麻煩二位大人,讓我也進去吧,見不到我表姐,實在心裏不安。”


    那兩人掂了掂銀子的重量,對視一眼,放她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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