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你知道這種消極情緒對你影響有多?大!”


    周極和靳鳴也兩?個人好說歹說,少年的眉頭卻皺的越來越緊促。


    江北祁死死咬著下唇,牙關直發抖,他低著頭,修長的指尖發顫,模樣看著憔悴而可憐。


    那瓶礦泉水被?打翻,灑在?地上,地板很快被?浸濕了。


    少年的身?上全是汗,漆黑的發絲濕漉漉的,眼睛裏紅的驚人,隱約有霧氣似的,氤氳著一股絕望孤寂的情緒。


    ——似乎是存了心要?虐自己,好記住這種蝕骨心扉的痛感。


    咳嗽,心悸,顫抖。


    逐漸開始變得不可抑製。


    少年把身?子蜷縮在?地板上,如同一條被?丟棄的小狗,或是苟延殘喘的幼獸,他隱忍地低著頭,手背牢牢捂著唇角,而難受的感覺卻始終無法?抑製,白皙脖頸彎折,口?裏不斷發出低促的咳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他抹去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指骨卻攥的緊緊的,仍然握著那串細小的心形銀鏈。


    江北祁咳嗽著,劇烈地呼吸著。


    “咳咳……咳咳咳……”


    汗水滴在?地板上,眼尾已經紅了,眼角滲著迷蒙的水霧,卻倔強著不發一言。


    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周極定定地看著麵前如此狼狽的江北祁。


    那個曾經驕傲冷酷,不可一世的漂亮少年。


    那個把混混們踩在?腳下,插兜囂張燦爛地笑著,即使當初斷了手骨都沒多?吭一聲的,孤傲冷漠的桀驁少年。


    如今,他的傲骨,神采,七情六欲。


    都不見?了。


    ……好像被?碾碎了一樣。


    ——


    少年縮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臉龐陷入柔軟的枕頭裏,肩膀輕輕起伏。


    黑不見?指的深夜,偌大的房子裏沒開一盞燈,晦暗而悲傷的情緒張牙舞爪地湧向了他。


    他夢到學校附近那株漂亮的桃花樹,花瓣飄飛的時?候,她?曾站在?樹下,風吹起少女的裙擺,抬手撫過耳邊的長發,衝他抬眸一笑,明媚而燦爛。


    他夢見?他們在?大雪裏跳的圓舞曲,無數雪花紛紛揚揚,她?眼裏的碎光溫柔而漂亮。


    他還?夢到,他們約定高考後一起去看沉船布魯維斯,一起去h市看雪吃燒烤喝酒,去y市看日照金山,去很多?很多?地方,留下美好的回憶……


    午後的日光很溫暖,她?靠在?他腿上,長發撲灑下來,閉著眼像隻懶洋洋的貓,翻過書頁的聲音很輕盈,靜謐而美好。


    直到一切都被?打碎。


    少年開始墜入無止境的噩夢裏,夢到彌虞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再次夢到亂糟糟的人群,在?刺耳的槍擊聲後,父母沉緩倒下去的身?影,和身?上流出來的鮮血。


    夢到自己回到那個黑漆漆的地下室,被?打在?脊背上的鞭子,刺骨的疼痛,寒冷,和無休止的辱罵折磨。


    汗水落下,打濕了衣服,他把臉深深埋進枕頭,久到直到快要?窒息,轉過身?來喘著氣。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好像在?做一場綺麗瘋狂美好的大夢。


    因為太過美好,讓他一度懷疑不堪的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


    後來,這場大夢醒了。


    ……他又變回了一個人。


    ——


    次日,江北祁醒來之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精神好像稍微變好了一點。


    但他依舊感覺自己很糟糕。


    抿了抿唇,之後少年撥通了一個電話。


    “途華林現在?已經被?羈押在?拘留所裏,據說警方當時?是在?機場攔下他的,當時?就差幾秒,他就要?登機了。”


    “……讓我見?見?他。”


    “你確定要?去?他現在?就跟瘋了一樣,一點也不配合調查,還?多?次試圖激怒審訊的警官,棘手的很。”


    “讓我去見?他。”江北祁的聲音很淡,“我得弄清我父母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方定定地看著他,最後還?在?妥協地歎了口?氣:


    “這麽多?年來他隱藏的很深,這樣一個人,現在?你光是去見?他都很危險……你勸你一定要?小心。”


    “……我會小心的。”


    江北祁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隻有聽到他親口?說,才能跟過去真正道別。


    即使是萬劫不複。


    ——


    兩?天以後,厚重的鐵鎖門被?看守所的工作人員從兩?邊打開,少年跟著對方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在?一扇幕布玻璃前,終於看見?了坐在?裏麵、低著頭的途華林。


    男人早已沒有了往裏的風光,原本的貴料西服換成看守所統一的藍色衣服,頭發散亂,蓬頭垢麵,聽到聲響,緩緩抬頭。


    江北祁站在?玻璃格擋外?,靜靜地看著他。


    途華林看見?少年,輕笑了一聲,好像帶著淡淡的嘲諷感,“你終究還?是來了,阿祁。”


    “很失望吧?知道我居然是這麽一個人。”男人將後背靠在?椅子背上,看著麵無表情盯著他的江北祁,笑了笑,“我大概演的還?不錯,這麽多?年都沒讓你們發現,老爺子怎麽樣了?不會被?我氣死了吧。”


    江北祁看著他,冷冷開口?:“爺爺不會因為一個叛徒而動怒。”


    隻是覺得悲哀。


    這麽信任且信賴的下屬,心中自始至終圖謀的都是身?外?之物,為此埋伏在?他們身?邊多?年。


    “你但凡有一點良知,就不會在?這裏負隅頑抗。”江北祁說。


    途華林聽了嗤笑一聲,布滿黑眼圈的雙眼盯住了他,之後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


    “你現在?知道多?少了?讓我來猜猜……”


    “知道我一直都換了你的藥,讓你抑鬱症加重嗎?”


    “知道是我在?背後鼓動離俊明,讓他去強.奸彌虞的嗎?離家那小子特別好騙,是個不錯的背鍋俠呢,可惜最後沒成功。”說完男人還?惋惜地嘖嘖了兩?聲。


    江北祁的指節驟然收緊,壓抑住心裏滔天的怒火,緊抿著唇,盯著他。


    “很生氣吧?想殺了我吧?”


    途華林看了江北祁一眼,有些癲狂地笑起來,忽然又看向江北祁,了悟了一般的搖了搖頭,“哦,不對,這些還?不能最最刺痛你,那我就來說點更刺激的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麽那天,噩運就降臨在?你父母頭上了嗎?”


    “現在?我告訴你,就是我讓他們死的,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途華林說到這裏好像特別得意,仰著頭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回憶什麽似的,“你父母在?墨西哥的生意做的這麽大,誰看了都眼紅,他們居然不讓我去接管,把的那麽緊,那我隻好自己搶來了。”


    他說著還?搖了搖頭,一副很歎息的模樣:“是他們自己蠢,不想放權,那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江北祁的手重重擊打在?玻璃隔板上,雙目赤紅地盯著裏麵的途華林,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你說什麽?”


    “我聯係了當地的□□,他們也眼饞這塊肥肉很久了,我隻是幫了他們一把,”途華林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很有趣的事情一樣,雙眼緊盯著少年,裏麵透著興奮又惡意的光,“所以我找到他們,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在?慶典上製造混亂,殺死江嶼澤和秦芙,我還?特別強調了,一定要?照著他們的腦袋開槍,這樣他們才能拿到錢……”


    江北祁幾乎要?衝進去,被?身?後的人攔住了,途華林見?狀,哈哈大笑:“憤怒吧?生氣吧?恨不得立刻就殺了我吧?”


    少年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吸變得急促而困難,途華林看著他繼續說:“秦芙那女人還?挺頑強,護著你中了好幾槍,就是不挪開身?子,她?身?上打穿了個血窟窿,廢了殺手好幾發子彈,最後才咽氣,收屍的時?候,胳膊都是斷的。”


    他陰惻惻地盯著江北祁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繼續拱火:


    “你也是個倔的,被?那麽折磨了都不肯說賬戶的執行密碼,害那幫人被?警察找到,還?逃了三個出去,我還?拿不到那筆錢……不過現在?告訴你這些,你應該已經夠痛苦的了吧?”


    江北祁的手重重敲打著眼前的透明牆,發出劇烈的聲響,他雙眼赤紅,不顧旁邊人的阻攔,狠狠盯著途華林,痛苦憤怒地嘶吼著,“畜生,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途華林見?狀,癲狂地大笑起來,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了般全盤托出:“這些年我潛伏在?你和老爺子身?邊,想著撈更多?的油水,眼看就要?成功了,結果被?那人供出來,這麽多?年的努力全都功虧一簣。江北祁,你要?是能一直被?蒙在?鼓裏,早晚能被?我害死了,你要?是真死了該有多?好?也不會知道這些真相,省得我費盡心思,連累了這麽多?人。”


    江北祁喉嚨裏泛起血腥味,玻璃板幾乎被?他拍出裂痕,他不斷怒吼著,大罵著,仿佛什麽都無法?撫平他的憤怒和恨意。


    一個人走到少年的旁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沉緩地說,“時?間到了,他該被?收押了。”


    兩?個獄警進去,將途華林從會麵房間裏帶走,途華林被?銬起來,神情癲狂,嘴裏還?在?念叨著,顯然已經不太正常了。


    少年像凶獸一般撲在?門上,發瘋一般想衝進去,眼睛盯著被?嚇了一跳的途華林,眼裏是像是能剜下肉來的仇恨,身?後的人連忙攔住他,聽著少年憤怒的吼聲回響在?整個幽暗的室內。


    一直到看不見?途華林,少年推開阻攔他的手,脊背彎折,發出痛苦的哀鳴。


    他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打在?瓷磚地麵,冰涼徹骨。


    穿著製服的男人站在?少年的身?後。


    沉默地看著江北祁從地上站起,脊背挺直。


    “謝謝你,林叔叔。”江北祁輕輕地說。


    對方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他一定會死的,可你還?要?活著。”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好好活著。”


    第126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首發


    好好活著。


    這句話在江北祁的耳朵裏落下,他雙眼失去了?神采,垂著眼,很久沒有說話。


    世界好像變成了黑色的。


    唯一的救贖也失去了。


    好像真的,沒有什麽在乎的了。


    他麻木地想。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半夜裏?,江北祁發起燒來。


    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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