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再次被他抱著,睡夢中,她?感覺到濃重的壓抑和窒息之?感,將她?緊緊纏繞著。


    晚晚清楚地知?道自己又陷入了?一場夢魘之?中。


    她?看到眼前是?一處殿堂,外麵?宮人和侍衛針鋒相對,漆黑的夜間,雷鳴轟然。


    殿舍裏麵?,她?看到穿著織金繡鳳宮裝的自己滅下了?最後一處燈台。


    容厭這一世是?強迫他自己慢慢重新適應在黑暗之?中,可最初他身處暗室時?,情緒總會?升起?難以抑製的暴躁。


    晚晚靜靜等著眼睛慢慢習慣這黑暗,漸漸能在一片漆黑之?中看到隱隱的人影。


    雷聲中,外麵?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聽到容厭低笑了?一聲,微微的笑意,徹骨的冰冷。


    “皇後,這是?第幾次?”


    匕首當啷一聲撞到牆上。


    她?死死抓緊手?中唯一的利器不鬆手?,他也沒?將她?的匕首奪下,隻是?將她?這隻手?按在牆麵?上,她?顫抖起?來,拚命地想要掙紮,可是?她?雙腿被抵著,另一手?再怎麽努力也掙不脫。


    她?沒?有說話,隻有巨大的恐慌蔓延開來。


    掙不開,她?忽然便生出濃重的屈辱之?感,可她?已經失手?了?。


    能靠近他的隻有她?,而他在黑暗中,並沒?有出現那種?推測的失神和恐懼。


    他不是?怕黑。


    她?眼中絕望,冰涼的空氣撲上她?的身體,晚晚輕輕顫抖著。


    容厭將她?死死按著,鎖著她?的手?腕,過了?一會?兒,忽然張口咬住她?肩頭,刺痛之?下,她?奮力掙紮起?來,柔軟的身體在他懷中扭動。


    她?也不知?道,這一回他會?不會?沒?了?興趣直接殺了?她?。


    他寬恕過她?那麽多次,這也是?第一次他這樣失控地對她?。


    身前那股清淡的香氣撩起?神經,黑暗中,他全身都繃緊著,身體和精神敏感壓抑到了?極致,容厭隱忍地閉著眼睛。


    一瞬間,她?眼中忽然湧出屈辱而憤恨,眼角流出淚來。


    卻也知?道了?,這次可能會?難熬些,用另一種?方式償還,卻不至於要殺了?她?。


    黑暗中久了?,容厭克製不住地發抖。


    他是?不會?有恐懼一類的反應,可這不意味著在暗室之?中對他就沒?有一點影響。


    敏感、易怒,平日那些壓抑的暴躁與惡念也無限湧出。


    大雨衝刷地麵?,雷鳴聲中,她?背對著他,臉頰貼著牆麵?,幸好這殿宇牆麵?也鑲了?漢白玉,臉頰沒?有被磨出紅腫。她?長睫顫顫合著,寒冷而潮濕的晚風吹上她?露出的肌膚,她?也聽得到外麵?她?的人被處刑的哭喊之?聲。


    晚晚顫抖起?來,分不清到底是?讓她?感覺折磨的快意還是?寒冷與恐懼使然。


    她?的確不會?被他像對待別人一樣直接用刑或者斬殺,可她?又能好到哪裏去?嗚咽被他的手?完全捂住,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眼淚落如珠串,失神地軟在他懷中。


    她?能感覺到他的不穩定,她?也終於看見他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克己自持的冷漠模樣,他嚴密的情緒終於失控,而她?整個人卻幾乎要被摧毀,匕首從她?無力的手?中墜落。


    晚晚被掰著轉過身麵?對他。


    殿外風雨交加,又一輪的風雨讓窗外的樹枝顫抖搖晃。


    她?緩過神,坐在他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發軟的手?臂去勒緊他脖頸,發狠想去咬斷他血管,他扣著她?腰身,就算她?在上麵?,他也讓她?仿佛能被狠狠撕碎。


    一直到殿外雲收雨歇,殿內才平息下來,滿室飄蕩的氣息中,她?哭也再哭不出來,嗓音破碎,“容厭,我惡心。”


    容厭長睫顫了?顫。


    他卻繼續強製地和她?耳鬢廝磨,嗓音冰冷,猶如從腳背纏繞而上的冰冷毒蛇,“那你?也得受著。”


    -


    晚晚驚醒過來。


    夢境中的荒唐和粘膩幾乎要蔓延到她?現實的身體上。


    容厭抱她?抱得很緊,好像她?隨時?都會?離開一樣,將她?牢牢地緊緊抱在懷中。


    晚晚這次驚醒動作不小,容厭向來淺眠,此時?卻沒?有醒過來。


    她?忽然生出一種?不想再被他碰觸的厭惡之?感,下意識想要推開他的手?臂。


    感覺到她?的掙紮,容厭這個時?候才將將醒過來,聲音帶著低啞的倦意。


    “怎麽了??”


    晚晚捏緊了?拳,卻又讓自己平靜下來。


    隱約的月光之?中,容厭睜開了?眼睛,眼眸失焦空洞,卻沒?有前世那種?冰冷暴戾。


    他抬手?去撫了?撫她?額頭,她?額發被汗水浸透。


    “又做噩夢了??”


    晚晚手?腳有些冷,她?將手?探到他胸膛之?前,可他的身體也沒?有多少暖意。


    她?又深呼吸了?幾下。


    那是?前世。


    前世,已經與如今有那麽大的不同了?啊。


    今生的容厭,已經和前世的他判若兩人。


    容厭按住她?的手?,完全清醒過來,“晚晚,怎麽了??”


    晚晚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還有一個多時?辰,就到了?朝會?的時?辰。


    她?推開他,道:“你?要去上朝了?。”


    容厭皺了?一下眉,他眼前看不清東西,可四下完全寂靜,連往日他朝會?前,宮人來往備水備衣的走動聲都沒?有。


    晚晚補充道:“你?昨晚不是?還有些奏折沒?看完嗎?”


    容厭沉默了?下,她?這次驚醒之?後,對他有隱隱的排斥。


    他握了?握她?冰涼的手?,他自己的手?溫度也不足以讓她?覺得溫熱。


    第58章 琉璃和玉


    窗外的寒風拍打著窗台, 刮過罅隙,發出如泣如訴般的聲響。


    月光灑入,讓人能夠隱隱約約看到殿堂中的陳設。


    容厭睜著眼睛, 視野中卻隻有大片鋪滿的血紅, 讓他目不能視。


    他少時落下眼疾之?後, 在黑暗中便容易躁怒失控, 於是便令皇宮之中處處燈火通明,這眼疾也影響不到他什麽。晚晚習慣熄了燈入睡,他便讓自己也去習慣, 強迫自己無?論如何也得控製住身處黑暗時的情緒。


    他如今眼前已經?到了看不清一點東西的程度,可?他此時卻好想看一看, 她現在是不是做了噩夢, 她為什麽忽然又這樣抵觸起他。


    若他的眼睛能看得見, 他起碼能看到她的神色。


    晚晚將按在他胸口的手抽回,整個人都從他懷中退出來。


    柔軟和溫暖悉數從他懷中退開,容厭手指收攏了一下,卻什麽都握不住。


    他忽然有一種無?可?適從之?感。


    就好像無?論他再怎麽抓緊, 都隻是將她越推越遠。


    容厭心口悶悶地疼痛起來,他不明白,他想再問一問,今日他有哪裏做得不好?


    晚晚微微蜷縮起來, 也不再催促他去上朝。


    容厭沉默了片刻, 道:“那我午後再過來。”


    晚晚低低應了一聲。


    聽到她的回應,就好像得到了她的承諾, 容厭暫且鬆了一口氣。


    她不是不想見他就好。


    他沒有再多問, 坐起身,重新將被角為她掖好。


    晚晚閉著眼睛, 他為她收緊裏側的被角時,垂下的長發掃落在她臉上,他身上清淡的香氣鋪天蓋地一般包繞著她。


    她側過臉頰,微微屏息,不想沉在這種纏綿之?中。


    不過片刻,他便徹底遠離。


    衣物的摩擦聲之?後,晚晚睜開眼睛,朦朧的月光中,他在中衣外隻披上了一件外袍。


    他的背影好像沒有當初那麽孤絕高傲,增添了幾分料峭的清寒與單薄,長袖當風,隨著他的走動揚起。


    容厭走到書?案前,將昨晚的那些奏折密函抱起,而後扶著書?案,辨了一下方向,便往門邊走去。


    晚晚終於看到他徹底離開她的寢殿,此時才慢慢放鬆下來。


    那隻是夢境,是她的前世?,不是她。


    晚晚反反複複告訴了自己許多遍。


    前世?和今生就算大?方向沒有改變,可?實際上的相處,截然不同?。


    她不能將前世?的容厭和今生的他混淆,也不能將她自己和前世?的自己混為一談,就算夢境讓她的感同?身受太?過難忘,可?畢竟,這兩輩子,是不一樣的。


    她和他現在還?沒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他也不是事事都會逼她,回回也都是他在退步,或許,他和她還?有相安無?事的可?能。


    -


    容厭出了寢殿,讓守夜的侍衛帶上一盞燈,隨他前往宸極殿。


    冬夜的皇宮冰寒淒冷,落在地上的月光就像結了滿地的冰霜。


    容厭踩著滿地淒寒,回到他自己的寢殿之?中,換上朝服,便走到燈火通明的書?房之?中。


    明亮的燈火將他眼前血紅的陰翳驅散。


    他眼前清晰之?後,抬眸看了看天色。


    距離天明還?早。


    他坐到書?案前,翻開奏折,一個個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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