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滯了滯,幹澀道:“我……還在呢。”


    聽到她這樣似是而非的答,容厭頓了一下,沒有再提離不離開,隻是忽然讓自己笑得有些戲謔。


    他輕鬆道:“或許你親一親我,我就好了。”


    晚晚隨著他一起放鬆下來,握著他的手腕,萬分無言,又想笑。


    “這個時候不要開玩笑,我又不是什麽靈丹妙藥。”


    容厭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晚晚望著他,手指卻不自覺蜷起。


    她一緊張就會這樣。


    思?緒混亂。


    前幾日其實也親過了的,親都親了,再來一次……


    容厭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她的回?答。


    他沒再期待,率先擁著她回?到了床榻上,笑道:“睡吧,天亮之前,還能再睡一會兒。”


    晚晚從思?緒中脫身出來,有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這副模樣,誰還能睡得著?


    晚晚忽然有些生?氣?,她對這種思?慮過甚可能會導致的後果了解不算全麵,心裏有了醫術上的難題,她睡也睡不著,現?在隻想去翻一翻相關的醫書。


    而容厭呢?


    他身子虛,晚上更要好好休息,她還得想法子保證他可以睡著,而她自己卻要秉燭看書甚至通宵達旦。


    晚晚起身,去找來幾瓶藥,調配了一會兒,遞到他麵前。


    容厭沒有問是什麽,直接張口飲下。


    藥液入口,卻算不上苦澀,沒過片刻,他隻覺困倦排山倒海般朝他席卷而來。


    他漸漸沒有站著的力氣?,晚晚扶著他到床邊,看著他昏昏欲睡地?倒在床上。


    好一會兒,晚晚想了又想,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在心裏估算著時間。


    就在容厭將要失去意識時,他聽到晚晚喚了他一聲。


    “還沒睡著吧?”


    他費力地?想要點頭,隻是稍微一個動作,晚晚看到他還沒有入睡,飛快地?俯身下來,輕輕親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感覺到唇角一閃而過的柔軟,容厭艱難地?和睡意抗爭,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她。


    晚晚親完立刻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睜開。


    “不要睜眼!!快睡快睡!”


    他長睫在她掌心劃動了兩下,便沒有了動靜,晚晚終於?確認他已經睡著,長長舒了一口氣?。


    抬手拍了拍臉頰上不合時宜的微熱,晚晚低頭瞥了眼容厭的手,又望了望門外,想到她還要出門去找相關的醫術去看,她憤懣抬起容厭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


    雙頰的熱意漸漸散開,他的手也沾上了溫度。


    晚晚捧著他的手,低眸看著他睡著的麵容。


    視線描摹他臉頰的每一處,每一分線條都無可挑剔,再好的畫筆也想不到如何才能再為這張麵容增色。


    這麽安靜的他,那麽任人?宰割。


    晚晚不自覺將臉頰貼在他掌心,低眸看著他。


    她卻隻是在想,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很?想,治好他。


    比起讓他這樣虛弱,她此刻更想讓他能夠健康一些。


    她是當世最好的醫者之一,她一定可以治好他。


    一定要可以。


    -


    容厭醒來之後,睜開眼睛。


    他所有的思?緒還都集中在徹底入眠之前,她飛速在他唇角親吻的那一下。


    容厭怔怔地?望著賬頂,眼睛睜地?大了些。


    他一句玩笑、一句試探而已,她真的親吻他了。


    雖然隻是這樣快,還專門在他要睡著之前,又這樣輕地?一下。


    但是,她吻他了。


    那個時候的她,是理智的、清醒的、權衡之後的。


    容厭忽然感覺臉頰發燙,他抬手觸碰了一下臉頰,肌膚傳來的溫度告訴他,麵上的熱意是真實的。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會生?起羞澀的情緒。


    他抬手搭在眼睛上,唇角忍不住想要揚起。


    停在極為輕微的一個弧度上,卻又慢慢抿平。


    平複了一會兒心情,他才起身,出門徑直先去找了晚晚。


    晚晚方才在配殿中的一張書案前,正趴在一本醫書上小睡,此刻已經被白術扶到配殿的軟榻上休息。


    容厭在榻邊看了她許久,她眼下微微有了熬夜出來的青色,他既心疼又心暖,伴著無時無刻不在的酸澀和痛意,情緒複雜到他自己也難以一一辨清。


    許久之後,他才從晚晚的榻邊起身,出了椒房宮,徑直走向禦書房。


    昨日堆積的事?務,今日都得做完。


    一大早,張群玉已經等在禦書房中,按照往日一般,處理自己分內的政務。


    容厭坐到龍椅之上,沒有多言,便翻開密函,一份一份看過去。


    禦書房中一時間隻剩下紙頁翻動的聲音,一直到午時,張群玉停下筆,捏了捏眉心,道:“陛下,該休息了。”


    他抬起頭,卻看到容厭並不是一份一份按照輕重緩急批閱,而是分成了兩份,一份是他已經批複完的,另一份卻是空著。


    張群玉一眼就看到了這分開的兩摞。


    “陛下,這一摞,是留給娘娘的?”


    容厭應了一聲。


    若是身體?不足以撐住整個白天的消耗,那他完全可以盡量批複,批複不完的剩下交給皇後。


    可他偏偏是每一份都看過了,挑出來更能鍛煉人?或者掌握時政朝局的,來讓皇後再看。


    這不是讓皇後暫時分擔,而是損耗心神地?在培養。


    容厭沒有抬頭,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折子,道:“她如何?”


    張群玉望著容厭,沉默了下。


    他所問,必然不是問皇後娘娘別處如何,隻是在問,在廟堂朝政如何。


    容厭的心意,他好像摸到了,卻又心緒複雜。


    張群玉想了想,真心實意答:“娘娘極為聰穎,且專注用心,是極為難得的璞玉之才,可成大器。”


    她就是很?好。


    一個上午神情沒有半分變化的容厭,此時卻仿佛被窗外枝頭的春意染上,唇角輕輕揚起了些。


    極為輕微的笑意,卻沒有半分偽裝。


    聽到別人?誇讚她,他居然那麽開心。


    第89章 東風惡(九)


    這一日的?午後, 容厭依舊強撐著精神,留在禦書房中,將張群玉積攢下來的拿不定主意的?大小適宜敲定?。


    張群玉沉默地看著饒溫最後將玉璽蓋上。


    這一份文書是發往邊關。


    北疆戰事膠著在蒼山, 這一封密函是發給如今正在邊關統領戰事的主帥。


    開戰, 強攻。


    與此?同時, 從上陵周邊各大營調動的?王師已經?抵達金帳王庭, 分兩路繞過蒼山,直抵戎賊腹地。


    若此?戰功成,大鄴未來幾十年不會再有北疆的?外患之?憂, 震懾一眾附屬國?,是中興之?機。若敗, 北疆失守, 上陵正值兵弱的?空虛之?際, 王位易主,那容厭會是窮兵黷武還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容厭將手按在這份決定?邊境局勢的?文書上,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膚色壓著漆黑到暗紅的?絹帛,他眉目間依舊從容不迫, 一句句聲?音不大,卻仍舊沉穩而凜然?。


    “精銳已盡在北疆,孤養的?不是廢物。”


    他淡淡道:“孤從不擔心北疆戰事的?成敗。”


    該做的?部署,他在王師出征前, 就已經?在禦書房中和主將推敲過許多遍, 糧、銀,已經?足夠充分。


    而代價是大鄴北部的?兵力, 包括上陵周邊大營的?將士, 都被?大批調走。


    這一戰不在北疆,更在上陵。


    他低笑了下, “無非便是,當年的?宮變,換了個位置。”


    日頭偏西後,晁兆擰眉拜見。


    “陛下,肅州葉雲瑟之?事,人證被?劫,物證一同被?毀。……什麽人在這個時候花這樣大的?力氣,要去?攪黃區區一宗案子?陛下,若此?案關鍵,臣請前往肅州,親自奪回人證。”


    張群玉低眸瞧著自己麵前攤開的?文書,不說話。


    時至今日,他已然?能猜得?到緣由。


    讓一個人對?自己忠心耿耿不易,更何況是要那人時刻處在容厭身邊。一旦被?發現心懷二心,這個人怕是活不到第二日。


    所以?,就算葉雲瑟被?認為是陛下的?心上人,她這枚棋子,也?用不起?來。


    當被?誤以?為是陛下心上人的?葉雲瑟一死,模樣相似的?皇後娘娘便被?送入宮中,而皇後娘娘卻不是什麽探子、死士,她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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