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徒勞,晚晚還是想試一試,請他再多想一想。


    “師兄,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


    楚行月嗓音已經嘶啞,道:“想過。”


    他凝視著她,自嘲道:“當然想過。你我今後從此廝守一生。”


    晚晚沉默了?下,“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最?後淪為?囚徒呢?這一場謀劃多年?的複仇,傾盡一切、聲勢浩大,最?後若是慘淡收場……師兄,我不明白,我記得,你也曾不滿龐大家族下的腐朽。”


    楚行月唇邊的自嘲之色更濃了?些。


    “是,我曾經是不滿過、挽回過。我管控自己手?下的族係,盡力公正對待楚氏之下的門閥與白衣……可我做的那些,有用嗎?一點用沒有。”


    “我族那麽多人?全都已經死去。曦曦,你在勸我。可是,你我一同長大,你知道的,你我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他平靜地笑了?一下,此時情緒完全控製下來,他看向容厭,眼?中?光芒不無惡毒,道:“這個時候,你該擔心的,不應該是我。”


    晚晚下意識去看容厭。


    容厭知道楚行月話中?是什麽意思。


    低眸對上晚晚的視線,她看他的目光有遲疑,卻沒有擔憂。


    就像方才?她的話一樣,她對楚行月的假設是楚行月會?淪為?囚徒。


    她覺得,輸的人?不會?是他。


    晚晚看到容厭從容的姿態,定?下心,重新麵對楚行月,不想再在此處多留。


    她站起身,端正而又標準向他行了?一禮,是師妹最?後對師兄的敬意。


    “晚晚言盡於?此。”


    楚行月麵色蒼白如紙,他看著晚晚牽起容厭的手?,身姿纖薄的女郎以一種占有和保護的姿態,牽著那個在她麵前伏低做小裝模做樣的容厭,兩人?並肩離開。


    他手?中?的酒樽下一刻碎在他手?掌之中?,碎片劃破掌心,鮮血淋漓。


    他低笑了?一聲。


    哪有那麽容易結束。


    沒關係,等容厭與上陵之事?結束,全都死個幹淨,那便隻是回到了?原點而已。


    以後大把?的時間,他在她這裏失去的,時間會?讓他重新拿回來。


    她是他的,永遠都是。


    -


    晚晚和容厭攜手?走到樓下,不再繼續散步,直接上了?回宮的馬車。


    離開原本緊張急迫的氛圍,馬車中?隻有她和他兩人?,晚晚再回想起方才?她在酒樓上說的話,她忽然就覺得——


    她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嗎?


    當著容厭的麵,她居然能?說出這樣肉麻的話。


    晚晚抬手?想捂住臉頰,她不後悔,隻是想藏住自己靜一靜。


    手?卻沒能?抬起。


    容厭緊緊握著她一隻手?。


    晚晚看向他,才?發現他眼?睛忍地紅到幾乎下一刻就會?有淚水湧出來。


    她看得怔住。


    他將她的手?整個攏在手?中?,嗓音尚算平穩如常,道:“再說一遍。”


    晚晚一愣。


    反應過來他想聽什麽,她下意識的反應想要拒絕。


    ……這種話,單獨對著他講,她怎麽說得出口?


    容厭湊近了?些,幾乎是將她逼進了?一個角落。空間的逼仄,晚晚脊背貼著車壁,心跳也隨著車輦的行駛微微搖晃。


    分明是她被圈在馬車一角,卻是看上去壓迫著她、強勢的容厭在惶惶不安地向她乞求、確認。


    “那句話,再說一遍,好?不好??”


    晚晚性格總是惡劣的,她想拒絕,好?好?吊一吊他的胃口,看他著急不安看夠了?,再小聲滿足他一句。


    玩弄的話已經到了?唇邊,她又克製了?這想法。


    過往在眼?前一一掠過,她放柔了?嗓音,僅此一次地滿足他,說道:“葉晚晚喜歡容厭。”


    走到這一步好?難啊。


    她看到容厭忍紅的眼?眶,眼?底閃爍的水光。


    容厭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將眼?底的水色隱去。


    他曾想過,若是有一日,葉晚晚會?喜歡他,那再回想起過去,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心疼?


    可如今,他舍不得。


    他眼?眸那麽纏綿,像是醇厚甘甜的美酒,能?讓人?醉在其中?。


    淚光閃爍,他唇邊帶笑,嗓音溫軟,“我喜歡了?你那麽久,你怎麽才?喜歡我啊。”


    他聲音也那麽柔和,沒有一絲怨懟。


    晚晚眼?眶微微酸澀,問?,“晚了?嗎?”


    容厭唇角揚起,“若是可以,我想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就與你兩情相悅。”


    晚晚鼻頭也酸澀起來,“但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不要以為?,被我喜歡就會?是什麽好?的事?情了?。”


    她很清楚她在感情上的偏執和病態。


    “我性格強勢、自私、不會?退步。我若喜歡一個人?,就想要讓他聽我的話,容不得他做我不喜歡的事?……容容,你可得想好?了?,趁我還沒那麽喜歡你,反悔我還不會?怎樣。時日久了?,再有什麽變故,我會?想像當初對師兄那樣,殺了?你。”


    容厭道:“我求之不得。”


    晚晚搖頭,“不行,你得好?好?想一想。”


    容厭道:“我還要想什麽嗎?”


    晚晚重複道:“我自私、強勢,不會?為?你退步。”


    容厭腦海中?閃過許多,最?後停在方才?的樓下,她喜歡著他,也一樣可以看到醫書,就將他拋下。


    他唇畔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明明應該極為?高興,眼?底的情緒卻還是悲哀。


    他心中?生出對自己濃重的厭棄和不齒。


    “那再喜歡我一些之後呢?”


    晚晚沉默了?下,搖頭,“我也不知道。”


    容厭低笑了?聲,“我……怎麽那麽貪心啊。你怎麽喜歡上了?這樣一個人?。”


    他距離她很近,晚晚傾一傾身,就能?擁抱住他。


    她便也這樣做了?。


    晚晚抱緊他,“我喜歡的人?,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


    容厭想笑。


    她也會?甜言蜜語。


    笑意之外,眼?眶微紅。


    晚晚捏到自己袖間那枚木簪,她用力想要揚起微笑,“方才?,門邊的那處小攤上,我得到了?一支梅花簪。有些可惜,這不是男子的樣式……明日去祭典,我想去為?你去藥師佛前求一支簪子……我都沒有給過你什麽。”


    容厭道:“有的,長命縷。”


    晚晚眼?前模糊了?一下,望著他,忽然就有無限的心酸。


    “不是我編織的。”


    容厭笑了?下,“我知道,可是別人?都沒有,不是嗎?”


    晚晚很想說他好?傻。


    容厭望著她手?裏的木簪,仿佛透過它,在想象明日晚晚會?為?他專門去求得的發簪。


    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見得到。


    他抬手?抽出發頂固定?發冠的簪子,漆黑的長發綢緞一般披散下來。


    他將手?中?的簪子放到她手?中?一支,道:“晚晚,為?我挽一次發,好?不好??”


    晚晚愣了?愣,而後麵對著手?中?的簪子,神情漸漸變得如臨大敵。


    她從小到大,其實?還不曾自己挽過發髻,自己挽不好?看,身邊總不會?連一個為?她挽發的侍女都沒有,再不濟……以前還有師兄。


    她可能?,挽不好?看。


    可她不想拒絕。


    窗外的風拂動他散開的長發,晚晚抬手?握住他一縷頭發,道:“不好?看不要怪我。”


    她將他的發絲在指間纏繞,柔滑冰涼的觸感像是絲緞一般,一圈圈將她纏緊。


    晚晚凝視著自己的手?指,還有指間纏繞的烏發,她揚起微笑,小聲催促,“你不轉過身去,我怎麽幫你挽發啊?”


    容厭還是不動,道:“我不想看不到你。”


    他就算配合著背對她,她也不一定?能?將他的長發束好?,何況這樣麵對著她。那,她隻能?對他的頭發胡作非為?了?。


    晚晚眼?睛彎起笑意,“那我就胡來啦?”


    容厭撇去沉悶的思慮,笑,“來。”


    晚晚觀察了?一下,她被他圈在馬車一角,隻能?往後倚著車壁去看。


    長發散開後,幾縷碎發落下,掃落在他頰邊,擋住了?他的臉頰。


    晚晚抬起手?,輕輕撫摸過他的額角、耳上,將他的長發一一理好?,讓他俊美的麵容完全展露出來。


    指下觸感柔涼,溫暖而柔軟的溫度劃過他的肌膚,晚晚專注到目不轉睛。


    她將雙手?抬起,去攏住他的發絲,手?指在他發間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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