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望頓了頓,也跟上前來。


    秦黛黛依舊沒有理會,隻是又拿過禦寒的披風,走回外間給常安蓋上。


    小岑望仍跟在她身後。


    直到秦黛黛回到臥房,小岑望喚她:“阿姊。”


    秦黛黛停頓了片刻,轉眸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阿望,你剛剛可以救常安的,對嗎?”


    他可以,卻沒有。


    岑望的睫毛一顫,垂下眼簾。


    秦黛黛再未說話,繞過他小小的身子,回到八仙桌旁坐下。


    門外的天也變得陰沉沉的。


    千葉合攏了花瓣,懶散地問:“黛黛,你怎麽了?”


    秦黛黛靜默幾息,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同小岑望相處的還算和睦。


    然而就在方才,她發現自己其實從未了解過他。


    她以為,就算岑望不喜歡常安,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常安靈根被損傷。


    她被傷過靈根,知道有多痛,更知道殘缺靈根修煉的痛楚。


    腦海一片紛雜,秦黛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這晚,秦黛黛將常安送回隔壁時,和吳阿嫂好生道了歉,並要常安這幾日好生休養。


    吳阿嫂雖心疼,但見常安無恙,擺擺手說“修仙哪有容易的”。


    折返回院落時,小岑望就在門口等著。


    秦黛黛淡淡說了句:“明日去學堂,早點歇息吧。”


    而後徑自回了臥房,躺在床榻外麵,閉上眼睛。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她感覺到床榻後方被壓了下,小小的人影爬了上來,躺在了離她一人距離的裏側。


    第二日是小岑望去學堂的日子,他年歲太小,學堂本不願收,可先生在考過岑望千字文和古文觀止後,再未有異議。


    秦黛黛依舊會送他去學堂,下學後監督他和常安修煉,喚他“阿望”,隻是鮮少再與他說笑。


    岑望也便沉默著上下學,修煉,從未再主動開口過。


    如是過了約莫六七日,岑望的身量比起之前肉眼可見地成長了。


    倒是周圍的村民沒有任何異樣,讓秦黛黛心生奇怪,便旁敲側擊地問了吳阿嫂。


    吳阿嫂不解:“大家都聽說過,修仙之人的後人比尋常人成長得快,一年便能健步如飛,兩年便能小跑,三年禦劍飛行,這有何奇怪的?”


    秦黛黛:“……”哪裏傳的謠言?


    在二人“冷戰”的第八日,臨近申時。


    天色陰沉,黑壓壓的雲仿佛要壓到地麵,冬日的寒徹底來臨。


    秦黛黛這幾日一直在思索那個夢境。


    前幾日哄著岑望叫她“阿姊”時,她未曾想起那個夢境。


    直到又夢到那個牢籠,夢見小岑望說“阿姊,救我”,她才驚覺,那場夢的一點一滴,都與現在嚴絲合縫地契合。


    不止這些,還有劫走那個走失孩童的院落和夢中囚禁小岑望的牢籠,有著相似的氣息。


    秦黛黛想到前幾日自己又去了一趟那個落敗院落,如今裏麵自然什麽都沒有了。


    可下山時,她卻聽聞,此地這十幾年來,竟無故沒了三十餘名孩童,有說是被山中的妖獸吃了,有說掉落山崖的……


    秦黛黛還欲細思,膝蓋突然一陣悶痛,緊接著後肩也傳來隱痛,眉心的通感咒隱隱泛起灼熱。


    她不禁蹙眉,自來到六合鎮、治好岑望身上的傷後,他便鮮少受傷了。


    更何況如今應當還在學堂。


    想到岑望可能有危險,秦黛黛忙起身朝外走去。


    學堂離此處並不遠,更何況秦黛黛用上了靈力,不過幾息便已在學堂外。


    稍遠處,幾個七八歲的男童身上都帶著傷,吵鬧著將岑望圍在中間,口中似乎在說著什麽,小岑望的身上沾了些泥土,應當是摔倒過,瘦小的身軀在一眾比他高大的孩童中分外可憐。


    然而他的神色始終是平淡的,沒有絲毫的波動,雙眼近乎冷漠地看著眼前一個個推搡他的人。


    就在其中最高的男童走到岑望麵前,指著他說了句什麽時,原本昏暗的天色更加陰沉,一道雷電在翻滾的黑雲中乍然現身,宛若流竄的銀蛇。


    小岑望的手中逐漸凝聚著金色的至純靈力,屬於修士的威壓,壓的尋常凡人根本無法抬頭,有人已忍不住叩首求饒。


    眼見小岑望便欲抬手……


    “阿望。”秦黛黛陡然做聲。


    小岑望的手僵住,許久,金色靈力漸漸消散於天地之間,他轉過頭,隔著昏暗的天望向她。


    其餘人噤若寒蟬地看著,待反應過來如鳥獸散,頃刻間跑個精光。


    秦黛黛走上前,才發現岑望的膝蓋大抵是磕到了,緞袍滲出了些許血跡。


    “傷到了?”秦黛黛問。


    岑望定定看著她,良久點了下頭。


    秦黛黛將他小小的身子背起,剛好常安帶著夫子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黛黛姐姐,阿望弟弟怎麽樣了?”


    夫子也對秦黛黛拱手,問岑望如何。


    如今人已散去,岑望還受著傷,秦黛黛暫且不想耽擱時辰,隻冷淡地道了句“此事容後再議”,便喚了常安一同朝院落走去。


    一路上幾人都沒有開口,秦黛黛是心中惱怒,不想說話,常安顯然被嚇到了,不知該說什麽。


    唯有岑望,安靜地趴在秦黛黛的背上,神色乖巧。


    “秦姑娘?”溫和的聲音帶著些詫異與驚喜喚她。


    秦黛黛停下腳步,轉頭看去。


    文清硯背著藥匣從小路上走出,看起來似是剛行完醫,迎上秦黛黛的視線,他解釋:“鎮北的李大娘家有人生病,我來看看,”說完目露憂色地看向岑望,“令弟這是?”


    秦黛黛道:“方才與人爭執,恐是磕傷了。”


    “傷得可嚴重?”文清硯上前一步,而後察覺到男女之防,忙又止住腳步,“剛巧我今日得閑,可否讓我一觀?”


    岑望轉眸,麵無表情地看向他,抿緊了唇。


    有大夫在,秦黛黛自是樂意:“剛巧我家在前方不遠處,勞煩文大夫隨我們走一趟了。”


    “無妨。”


    待回到院落,秦黛黛將岑望放在外間的軟榻上,又卷起緞袍,露出膝蓋的傷口。


    所幸隻是摔傷,雖見了血,但比他之前受的傷輕多了。


    秦黛黛看了眼門外仍小臉紙白的常安,將靈藥交給文清硯後,轉身走了出去。


    小岑望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垂下眼簾。


    常安顯然仍心有餘悸,見到秦黛黛眼圈微紅:“黛黛姐姐……”


    秦黛黛走到他麵前,安慰了幾句,而後問道:“常安,阿望為何與那些人起爭執?”


    常安怔了下,極快地朝屋內看了一眼,緊閉著嘴巴。


    這個年歲的孩童,心思全寫在臉上,一眼便看透了,秦黛黛問:“阿望不讓你說?”


    常安一驚,眼珠如受了驚嚇的麻雀滴溜轉了下。


    秦黛黛佯怒:“所以你連黛黛姐姐都瞞著嗎?”


    “不是的,”常安忙道,片刻後下定決心般道,“是……阿望弟弟比學堂的人都聰明,夫子總誇阿望弟弟,批評那幾個人是朽木,他們便找阿望弟弟的麻煩。”


    “隻是如此?”秦黛黛蹙眉。


    以小岑望的性子,怕是不會將這些人放在眼中。


    “他們那些人還說,還說……”常安紅了眼圈,“說阿望弟弟是黛黛姐姐的私生子,說你不知,不知……”


    “不知檢點?”


    常安低下頭:“然後阿望弟弟就生氣了。”


    “我知道了。”秦黛黛笑了笑。


    剛巧文清硯已經上好了藥,正同小岑望說著什麽。


    秦黛黛本想上前,下刻腳步微滯,看著二人的身影,心中陡然冒出一股詭異的感覺。


    文清硯已背著藥箱走了出來:“秦姑娘的靈藥甚好,約莫兩個時辰傷口便可恢複。”


    “多謝文大夫。”秦黛黛說著取出銀錢。


    文清硯忙擺手:“舉手之勞,怎敢收受錢財,”說著他似想到什麽,“聽聞秦姑娘前幾日獨自去了山林深處?”


    秦黛黛回神,看了眼文清硯:“隻是覺得之前那孩童失蹤一事有些蹊蹺。”


    文清硯認同地頷首,關切道:“確是蹊蹺,然山林險峻,常有妖物出沒,姑娘雖是修士,也要注意自身安危才是。”


    “多謝文大夫提醒。”秦黛黛笑應。


    文清硯並未多留,行禮後緩步離去。


    秦黛黛又將常安送走,方才轉身回到屋中。


    岑望仍坐在軟榻上,目光隨著她而挪動著,直到秦黛黛坐在他身前。


    “阿望,”秦黛黛喚他,沉吟片刻輕道,“你可知,方才若非我叫住你,那幾個人都已經死了?”


    小岑望的唇動了動,許久道:“阿姊,我不想對你撒謊。”


    “嗯?”


    “我不在意。”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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