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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已臨近新正。


    人界的新正比修界的要繁鬧得多,自進了臘月門便已有人家開始準備了。


    秦黛黛往年時總會去蒼梧林陪阿娘,今年卻是第一次在人界過節。


    有愛張羅的吳阿嫂在,秦黛黛也隨之買了不少熱熱鬧鬧的小玩意兒。


    除夕這夜,秦黛黛和小岑望是和吳阿嫂及常安一塊過的。


    幾個人換上了新裳,吳阿嫂在包著餃子,小岑望繃著小臉叫住想要來找秦黛黛的吳常安,說要教他修煉丹田存氣,秦黛黛則在一旁幫吳阿嫂打著下手。


    一直到夜色漸沉,秦黛黛才牽著小岑望回了自家。


    未曾想剛進家門,漆黑的天幕驀地出現一聲響,緊接著漫天華彩綻放。


    秦黛黛抬頭看著五光十色的焰火。


    以前為何從未發現,真的很好看啊。


    她幹脆召喚出飛白劍,和小岑望一同朝焰火盛放的地方飛去,而後懸停在半空。


    一大一小兩道人影靜靜地坐在白如玉石的劍身上,看著焰火綻放在身畔。


    “阿姊喜歡焰火?”小岑望抬頭看向她。


    秦黛黛仔細沉吟了一會兒:“隻是今日才發現,這看了多年的焰火,原來這般好看。”


    小岑望仍是不解。


    秦黛黛笑:“往年新正,我總會去蒼梧林看阿娘,”看他神情懵懂,她解釋道,“蒼梧林是太墟宗埋葬亡靈的地方。”


    小岑望怔了怔,許久小手用力地抓住她的手。


    “在想什麽?”秦黛黛察覺到他略有失控的力道,垂眸看他。


    小岑望抿緊了唇:“阿姊,我在想天道不公。”


    “嗯?”


    “它讓如今的我有了阿姊,卻沒有給那時的阿姊一個阿望。”


    秦黛黛怔愣地看著小岑望幹淨的眸子,良久方才移開視線,抬頭看著頭頂的焰火。


    其實,上天給過她另一個少年岑望,隻是,那個岑望並不想留在她身邊。


    總有一日,小岑望也會長成為那個少年。


    這夜臨近子時,二人飛回院落休息。


    秦黛黛本打算醒來便再同小岑望一塊去人界的廟會看看,沒想到還未等她完全清醒,便聽見砸門聲響起。


    秦黛黛撚了清塵訣走出門去,剛打開院門,吳阿嫂臉色蒼白地抓住秦黛黛的小臂:“黛黛,常安不見了!”


    昨夜吳阿嫂因要守歲,幾乎沒怎麽睡覺,臨近清晨才淺眠了一小會兒,未曾想就在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常安便不見了。


    吳阿嫂起初以為常安去了周遭沾點親故的親戚家拜年,未曾想都沒見過常安的身影。


    吳阿嫂這才著急忙慌地來找秦黛黛。


    秦黛黛心中同樣擔憂著常安的安危,忙讓吳阿嫂去取常安較為貼身的物件,而後叮囑小岑望:“阿望,在家中乖乖等我好嗎?”


    岑望蹙著眉,眸子定定地望著他,好一會兒點了下頭。


    秦黛黛想到他已近金丹境的靈體,此地無人能傷他,飛快走出門去。


    吳阿嫂已找來了常安平日戴著的舊護身符,放入尋靈司南中,出人意料的是,司南上所顯示的地方,竟是上次那個走失孩童所在的廢棄宅院。


    秦黛黛來不及細思,和吳阿嫂說了一聲,便先行禦劍前往。


    片刻後,她躍下飛白劍,荒廢的宅院早已被府衙貼上封條,唯有裏麵傳來的孩童的大哭聲,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


    秦黛黛忙飛身躍入庭院,依舊是上次的地窖,常安臉色煞白地蜷縮在地窖中,無助地哭泣著。


    “常安,沒事的。”秦黛黛寬慰一聲,將常安救上來,仔細察看著他身上的傷勢。


    卻……除了跌落地窖的摔傷,再無任何傷口。


    秦黛黛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覺蹙眉。


    “黛黛姐姐,我娘在哪裏啊……”常安帶著哭腔問。


    秦黛黛回過神,抱起常安便要躍上飛白劍,卻在下瞬腳步一頓,輕嗅了下,仿佛嗅到了似有若無的草藥香。


    “黛黛姐姐……”常安喚她。


    秦黛黛回過神,禦劍飛起,剛飛至山下,便見吳阿嫂和周遭幾名村民正朝這邊跑來。


    看見常安,吳阿嫂腿一軟,若非人扶著,早已跌倒在地。


    直到常安喚了聲“娘”,吳阿嫂猛地將他抱入懷中。


    秦黛黛看著相擁的母子二人,神情怔怔,心中詭異的感覺始終揮之不散。


    若真的要劫持常安,那未免太過潦草,除非……


    本還算晴朗的天空陡然一聲霹靂,陰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積聚在上空。


    下瞬一陣轟鳴,遠處傳來房屋坍塌的聲音,至純且熟悉的靈力亮起澄澈的金光,地脈都隨之顫動了下。


    生祠!


    秦黛黛大驚,禦劍便朝那邊飛去。


    待她到時,生祠已經倒了,地麵被生生劈開,一道裂縫蜿蜒著貫穿整座祠廟。


    秦黛黛走進殘垣斷壁之中,揮開飛舞的灰塵,沿著裂縫走進生祠內。


    而後,在漫天陰雲蔽日的昏暗中,在生祠的下方,她看到了與夢中一模一樣的牢籠。


    牢籠中,堆積著數十具幼小的白骨。


    而牢籠前,滿臉溝壑、須發斑白的老者躺在那裏,渾身是血,隻有那雙並不渾濁的雙眸圓睜著,眼中滿是不甘。


    本該在家中等她的小小身影站在老者麵前,手中泛著金光的靈力仍在翻湧著。


    “阿望。”秦黛黛低聲喚。


    那道身影顫動了下,手中的靈力逐漸消弭,良久轉過身來。


    他的臉色蒼白,瞳仁泛紅,精致俊俏的臉龐盡是漠然,沾了幾點血珠。


    “阿姊,”他喚她,聲音仍帶著孩童的稚嫩,卻異常平靜,“如果我說,這是他第二次死在我麵前,你可信?”


    第17章 回憶


    秦黛黛怔怔地看著離她不過一丈遠的小岑望,原本走向他的腳步也不覺慢了下來。


    他說,第二次。


    無比冷靜,漠然的神色比起剛變小時更甚。


    小岑望的記憶中,有文鶴。


    甚至……他記起了文鶴就是當初折磨他的那個人。


    當年的文鶴,“死”在了小岑望麵前嗎?那倒在地上的文鶴又如何說?


    秦黛黛的思緒雜亂無章,她想到那個可怖的夢境:手拿利刃的男子,將那個稚嫩的半大孩童鎖在牢籠中,一刀一刀地剮著他的肉,汲取著他的血。


    還有前不久小岑望說“我不在意他們是生還是死”的冷漠神情。


    他殺了文鶴?


    “生祠倒了!”


    “有人損毀了祠堂!”


    生祠外,漸漸響起村民的尖叫聲,由遠及近,紛紛跑來。


    小岑望仿佛什麽都聽不見,隻定定地望著秦黛黛,察覺到她停下的腳步,他眼中微弱的光芒凝結,許久迷茫地喚她:“阿姊。”


    秦黛黛回過神來,聽著外麵的聲音,蹙了蹙眉,快步走到文鶴麵前查看。


    他已經斷了氣,屍身仍殘留著幾分溫熱,雙眼死不瞑目地睜著。


    秦黛黛想到文清硯曾說,文鶴早已不能行走,口齒難言,轉而查看他的喉嚨與膝蓋,而後神色一震。


    他的喉嚨被人剜去,膝蓋也曾受過臏刑。


    秦黛黛嚐試將靈力注入他的肺腑,仍無濟於事。


    文鶴徹底死透了。


    她剛要將靈力收回,下瞬卻陡然察覺到什麽,重新注入一點靈力。


    靈力在他已僵冷的筋脈中吃力卻順暢地遊移,最終到達丹田,還有……附著在丹田壁上的靈根。


    隻是,靈根是先天殘缺的。


    “有人在裏麵!”生祠外響起男子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刺耳的尖叫聲,“是,是文鶴神醫!”


    秦黛黛瞬間回神,下意識地轉頭看去,隻望見一個村民站在廢墟外,滿臉驚懼地看著她與小岑望。


    她不覺蹙眉,走到小岑望身前,擋住那些太過刺眼的視線。


    很快數十村民飛快齊聚了過來。


    “是他們殺了文神醫,毀了生祠!”


    “上天保佑,要罰便罰這姊弟二人,與我們無關。”


    “我方才便看見那個修士的弟弟往這邊走……”


    “可那隻是個孩子,怎會殺人?”


    “孩子又怎麽了?我早便覺得那個弟弟不是什麽善類,便是修士的後人,能兩個月便長四五歲?說不定是什麽妖物邪祟……”


    “夠了!”秦黛黛凝眉道,而後取出飛白劍。


    眾人齊齊後退了丈餘,有膽大的仍在說:“你,你要做什麽?毀了生祠還要殺人滅口?便,便不怕被天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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