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望本有些許恢複的?神色驟然蒼白。


    他想起來了。


    這些話?真的?是他說的?。


    那時他剛剛悔婚,她跟著他一路從太墟宗跟到望霞城,早在一開?始他便發現了她的?蹤跡,隻?當是那些無聊的?女子,如逗趣般四處閑散地逛著,想著讓她知難而退。


    直到望霞林,她擅闖噬魂陣險些被反噬,他雖救下她,卻將?她隨手扔了出去,任她臉上手臂掛了傷,還說出了這番話?……


    岑望的?指尖顫了顫,隻?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慌亂來:“那是以往……”


    “少?君不必解釋,我早已不計較了,”秦黛黛安靜道,“再次多謝少?君助我渡劫。”


    這一次說完,她轉身便要離去。


    岑望下意識地想要去拉她的?手腕,胸口卻陡然一陣灼痛,動作遲緩了些。


    卻也因著遲緩,他的?手僵在半空。


    ——秦黛黛飛快避開?了他。


    遠處的?雪白身影由遠及近,飛馳而來,在望霞林上空盤旋數遭,終於發現那道藕荷色身影,飛身落在身後的?不遠處。


    “黛黛。”溫和的?嗓音因著趕路而呼吸急促,多了幾絲喑啞。


    秦黛黛抬眸看去,聞人斂臉色微白地站在那裏,清潤的?麵頰添了幾分風塵仆仆的?倦意。


    聞人斂道:“幽月宗弟子前日一早入秘境比試,我今晨才聽?聞……”


    “沒?關係。”秦黛黛笑了笑,緩步走上前。


    聞人斂身姿微滯,隻?覺得眼前女子的?情緒好像……淡了許多。


    她的?眉眼逐漸抽離開?來,即便此?刻因靈力匱乏而臉色蒼白,卻仍是清麗的?。


    可她也愈發平靜,如一汪波瀾不驚的?湖泊,少?了許多掩藏在笑容下的?愛恨悲歡。


    “聞人?”秦黛黛不解地看向聞人斂。


    聞人斂回過神:“黛黛,你……”


    “我升境了。”秦黛黛輕笑。


    聞人斂看著她的?笑,目光徐徐下移到她的?手背上,那裏有數道細小的?血痕,他抬手想要碰觸,卻又頓住。


    下刻,他的?手被一隻?溫熱柔軟的?手輕輕拉住。


    秦黛黛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聞人斂輕怔:“黛黛?”


    “我們回吧。”秦黛黛笑盈盈道。


    聞人斂默了一默,點點頭,餘光落在身後不遠處的?少?年身上,卻見後者?長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聞人斂收回視線,回握住身側女子的?手,飛身離去。


    身後。


    少?年仍站在原處,垂纓與馬尾如失去了精神氣?般耷在身前,微垂的?眼簾抬起,看著並?肩離去的?二人,最終定在那雙交握的?手上。


    避之不及地躲開?他的?手。


    卻會主動牽起聞人斂的?手。


    “嗬。”岑望忽的?嗤笑一聲,胸口的?痛難以抑製,本強行?壓下去的?靈力再一次變得紊亂不堪。


    他驀地悶咳一聲,而後再難以停下,胸口薄柿的?緞袍漸漸滲出深色的?血跡。


    “少?君!”臨溪尋了良久,終於找到此?處,看著自家少?君胸前的?血色,忙上前扶著他,“少?君,您這是怎麽了?”


    岑望沒?有開?口,隻?淡淡揮開?臨溪的?手,一步步朝前走去,行?至遠處,他的?周身彌漫起金色靈力,人憑風飛起。


    眨眼之間,少?年落在雲中榭上,宮殿坐落於前方,他看了良久方才走上前,身後的?白玉地麵逶迤著拖曳出若有似無的?血跡。


    直到走進殿內,修衛驚愕地見禮,匆忙去請左長老,岑望隻?平靜地坐在石桌一側,看著桌麵上的?星鬥陣盤,不曾做聲。


    不知多久,靈霧浮蕩間,左訣長老現身在殿中:“望兒。”


    岑望長睫輕顫,抬起頭:“師尊。”


    左訣長老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的?臉色,輕卜卦象,長歎一聲,抬手探入他的?識海之間。


    少?年的?識海與他的?表象截然相反,波濤起伏,靈力狂湧,而最深處,那因生生剜下敕血咒印而留下的?血肉裏,竟再次隱隱透出敕血咒的?金光。


    “千山蓮池走了一遭,也已得到蓮池之水,到底還是徒勞,”左訣長老輕歎,“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岑望的?眼底有茫然閃過,好一會兒才道:“我也未曾想到,師尊……”


    “我會不舍。”


    左訣長老麵露不忍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身前的?血跡上:“天雷非因你而生,你無法將?雷劫之力淬煉入體?,隻?能等傷口自行?複原了。”


    岑望並?未在意,眼簾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方道:“師尊曾說,唯有升入大?乘境,方有煉化先魔、斬斷縛仙繩的?可能。”


    “師尊,升大?乘境時,除卻雷劫,徒兒的?劫難究竟是什麽?”


    左訣長老周身的?靈力短暫地凝滯了下:“你想知曉?”


    岑望沉默:“……徒兒隻?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是那個秦黛黛曾拚命在他身上尋找、時不時攪亂他記憶的?阿望,還是這個表麵光鮮、實則不過是個邪祟的?玉麟少?君。


    左訣長老安靜了良久,幽幽歎息一聲:“既是劫難,便總會因不為所動、不屑一顧、不齒鄙棄而生。”


    “你性子驕矜涼薄,對情之一事萬般鄙夷,此?番劫難,為情劫。”


    說完,左訣長老看向少?年。


    少?年的?神色並?不意外。


    也是,他一向聰明,許是在察覺到自身的?異樣時,便已有所猜測。


    “師尊,”不知多久,岑望終於作聲,“那情劫我記不大?清了。”


    “待你放下,便可記起。”左訣長老聲如萬年古鬆,悠遠綿長。


    “所以,那隻?是那個‘阿望’的?記憶而已。”岑望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呢喃自語。


    左訣長老輕道:“那也是你,望兒。”


    “是我……”岑望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那不是我,師尊。”


    “我厭惡他的?軟弱,排斥他的?情感,我因他而不甘,我怎會是他。”


    左訣長老望著他,袍服隨靈力而拂動著:“你可曾想過,為何會不甘?”


    少?年的?臉色微白,緊抿著唇不再言語。


    過了很久,他方才莫名道:“師尊,岑靖為得長生不死、得滔天權柄,接近辛夷女君六百年之久,偽裝了足足六百年,都未能裝出半分情意。”


    而“阿望”與秦黛黛相處,不過半年多。


    岑望的?聲音低了下來:“可笑辛夷女君為了他,連孕育新生這等極為損害神體?之事都做了。”


    “她得到了什麽?”


    “岑靖趁她生產,在她最為虛弱時,將?她的?元神一寸寸絞殺,將?縛仙繩刺進她的?四肢百骸之中,化入這神玄宮地下密密麻麻的?靈脈之間,供他修煉己身、讓他的?神玄宮立於這三?界之巔。”


    左訣長老垂下眼來,隱隱長歎。


    岑望也安靜下來,不知多久,他徐徐起身:“師尊,徒兒先告退了。”


    從雲中榭出來,外麵的?天色已從清晨變為深夜。


    岑望安靜地行?走於山路之間,一步一步走回了雲岫殿。


    遠處的?主峰,弟子們正津津樂道著太墟宗少?宗主升境一事,最後不忘道:“秦少?宗主和聞人公子今日一塊飛回時,當真是般配極了!”


    岑望的?腳步一頓,轉瞬恢複如常。


    臨溪正趴在闌幹上,一手撐著下頜打著盹,聽?見動靜匆忙直起身,待看清來人時飛快跑了過去:“少?君,您怎麽走回來的?!”


    “還有您這傷是怎麽回事?誰膽子這麽肥把?您傷成這副模樣……”


    他的?聲音隨著少?年看向他慢慢消失。


    岑望收回視線,聲音極淡:“聒噪。”


    而後走進殿中。


    臨溪委屈地跟在一旁,聲音輕了些:“那少?君您要……”


    岑望:“閉關。”


    “哦,”臨溪不以為然,畢竟前段時日少?君幾次三?番要閉關,結果不出幾日便又出來了,“那您幾時出來?我給您備好水。”


    岑望凝滯片刻:“也許一年,也許五年,也許更久……”


    “直到我將?他剝離。”


    *


    連曲峰。


    太墟宗的?院落,人人臉上皆是顯而易見的?喜色與自豪,甚至還帶有幾分得意。


    百煉宗的?呂戈身有雙金丹一事公之於眾,以往他曾以雙金丹勝過的?諸多比試,被徹底作廢,並?於修史除名。


    百煉宗的?名聲算是臭了。


    當然,這算不得什麽。


    最為重要的?是,他們太墟宗的?少?宗主,竟以金丹境之力,勝了那呂戈的?雙金丹,還生生震碎了他的?一枚金丹。


    而且,少?宗主還於眾目睽睽之下,引來元嬰天雷,一夜過去,成功渡劫,升入元嬰境。


    雙九年華,元嬰境,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之事。


    這一次,太墟宗可謂是揚眉吐氣?。


    然與外麵的?熱鬧不同,臥房之中一片寂靜。


    聞人斂坐在床榻旁,看著臉色蒼白陷入昏睡的?女子,抬手輕輕拭去她額角的?細汗。


    常人升境,會將?雷劫淬煉入體?,滋養丹田,不論?渡劫前靈力有多貧瘠,一旦渡劫成功,靈力皆會充盈丹田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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