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遙被管家叫了回去,臨走前,小少年似乎知道她即將離去,一步三?回頭,最後竟又跑了回來?,認真地看著她:“阿姊,你會再回來?的,是嗎?”


    秦黛黛笑?著點頭應“是”。


    秦遙又接連囑咐了一遍,方?才放心地隨管家回了府邸。


    秦黛黛一人安靜地行走於人流之中,不?知多久,前方?一人笑?道:“今夜不?是說有焰火?”


    “可不?是,咱們特地打聽出來?秦修士喜歡什麽,聽聞喜歡焰火後,特地燃放的。”


    “那秦修士呢?”


    “秦修士這?幾日布符陣可累了,不?必再去特地叨擾,焰火遍布,隻要秦修士還在麓眠城,就定能瞧見。”


    “我?還聽聞,知曉秦修士喜好、一手操辦焰火的,也是一名修士?好像是那個長得和小仙君一樣的……”


    秦黛黛腳步微頓,很快如常地朝前走去。


    回到自己如今所居的庭院,她正?要徑自回房,戌時的梆聲響起,頭頂一聲長鳴後,五顏六色的焰火綻放開來?。


    秦黛黛腳步一頓,良久徐徐抬頭看去。


    漆黑的天?幕,焰火如顏料,頃刻染滿天?際。


    “喜歡嗎?”身後,一聲低啞的聲音響起。


    秦黛黛遲疑了下,轉過身去,岑望站在不?遠處,手中仍拿著那個雀鳥,專注地看著她。


    她剛要應聲,岑望又飛快道:“是百姓們想要送你的。”


    秦黛黛愣了愣,頷首道:“嗯。”


    岑望彎了彎唇,笑?了起來?。


    恰逢又一束焰火升起,秦黛黛抬頭看去,岑望隻安靜望著她,過了許久,他突然問:“與那次比呢,誰更為好看?”


    秦黛黛不?解:“嗯?”


    “太墟宗那次。”


    秦黛黛逐漸反應過來?,他所說,是與聞人斂定親前,他在太墟宗放的那場焰火。


    她仔細地想了想,太墟宗那次,有宗門靈力的加持,焰火夾雜著四溢的靈力,盛放得極為宏大。


    秦黛黛實話實說:“那次。”


    岑望唇角的笑?僵住,可很快又恢複過來?。


    二人能這?般平和相處,已經很好了。


    *


    這?夜,焰火將近子時方?才結束。


    秦黛黛回到臥房,難得沒有進入鏡中修煉,隻躺在榻上,安靜地望著頭頂的帷簾。


    “在想今晚的焰火?”千葉難得調侃了一聲。


    自秦黛黛刻苦修煉,千葉也為她早日升境,認真教她些修煉心法。


    秦黛黛扯了扯唇:“沒有。”


    “真的?”千葉反問了一句,繼而伸了個懶腰,“真沒想到那小少君竟也能變成這?般模樣,誰還敢認,這?是當初不?可一世的玉麟少君?”


    “是他自作主張。”秦黛黛淡聲道。


    “也是。”千葉俯下花莖,認同道,“這?幾日你耗費了不?少靈力,好生歇息一夜吧。”


    秦黛黛沒有逞強,安靜地闔上雙眸。


    她已是元嬰,無需入眠,隻以?吐納之法回籠丹田靈力便可。


    直到清晨,丹田內的靈力雖未全然恢複,靈體卻被溫養地舒服許多。


    秦黛黛起身,邊撚了個清塵訣邊朝外?走,方?才打開房門,便見秦遙府上的管家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跑來?,臉色煞白,唇抖動著:“秦修士,少爺……少爺沒了!”


    秦黛黛一怔,隻覺自己的呼吸也隨之一緊:“什麽意思??阿遙怎麽了?”


    “少爺這?幾日總要去祠堂看著老?爺和小姐的牌位方?能睡下,我?今晨去祠堂找少爺,卻發現……少爺已經沒了氣息……”


    沒等管家說完,秦黛黛已踏上飛白劍朝秦府的方?向飛馳而去。


    不?過片刻,秦黛黛已落在秦府祠堂前,那裏?圍了六七個下人,均眼圈通紅,看見她來?,紛紛讓出位子。


    秦黛黛疾步走進祠堂,卻在看見秦遙的第一眼,眼眶忍不?住泛起熱氣。


    她探不?到秦遙的氣息了。


    秦黛黛不?死心地探他的鼻下、腕間、頸脈,卻在靈力遊走於他的脈絡時,身形陡然僵住。


    秦遙全身的經脈,竟被一股蠻力生生震裂開來?。


    恍惚中,秦黛黛好像還看見昨日小少年跟在自己身邊笑?鬧的畫麵,甚至昨夜離去時,他還曾認真對她說“你要回來?看我?”。


    “是妖獸?一定是妖獸回來?了!”門外?有人惶恐地驚呼。


    秦黛黛的睫毛一顫,兩滴水珠墜地,她站起身正?欲應聲,便聽見門外?岑望的聲音響起:“沒有妖氣,符陣完好,不?是妖。”


    說話間,岑望已經走進祠堂,原本冷淡的神情,在看見秦黛黛眼下殘留的淚珠時一怔,繼而心中仿佛也隨之酸澀起來?。


    “你說得對,”秦黛黛的聲音很是沙啞,“不?是妖。”


    符陣,妖界之人皆不?能闖入,即便有大妖擅闖,她作為布陣之人,也必會察覺。


    可昨夜,她一夜未眠,未曾察覺到半分異樣。


    那麽,除卻妖,便隻剩人與修者?。


    能探入秦遙的經脈之人,隻有……


    “修士。”


    秦遙,是秦家的最後一人。


    而修士竟要殺他。


    那之前的妖獸……


    岑望顯然也想到此處,靈脈探入秦遙體內,下瞬眉頭緊皺,神情微變,看著秦黛黛道:“你留在城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離開。”


    說完,沒等秦黛黛回應,他身如金光消失在原處。


    秦黛黛望著那道身影,他去往的,是神玄宮的方?向。


    秦黛黛親自送了秦遙一程,這?個與自己有著短暫姊弟情的小少年。


    他的牌位放在了他的姊姐與父親身旁,就像他曾說過的那樣。


    秦黛黛不?知這?世上可有冥府,也不?知人會否能轉世:“若有來?生,便真的來?當我?阿弟吧。”她低聲呢喃。


    秦黛黛在秦遙的墳前待了一夜,又在秦府四周仔仔細細地查探,卻探不?出半分修士靈力的氣息。


    可那日岑望探完後神情微變,定是探出了什麽。


    秦黛黛不?解岑望那日那番話的意思?,可見他神情嚴肅,便未曾私自離去。


    然而,這?夜子時,秦黛黛正?查探歸來?,芥子袋中的通訊符閃爍了下,布完符陣便回宗的商雲的聲音響起:“少宗主……宗門……擅闖……”


    斷斷續續的話語,夾雜著有如雷電轟鳴的震響。


    秦黛黛臉色蒼白,驟然想起當年妖獸偷襲太墟宗一事,再顧及不?得,禦劍穿過符陣,朝著太墟宗的方?向飛奔。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秦黛黛已能遠遠見到縹緲峰的峰頂。


    可當再近些,她的神情已然怔住。


    沒有妖氣,也未曾看見半個妖獸身影。


    隻是縹緲峰上,殿宇幾乎全數坍塌,山頭都如同被憑空削去。


    繼而一陣洶湧的靈力迎麵而來?,即便離這?般遠,秦黛黛都覺得自己的丹田一陣劇痛。


    她定睛看去,卻見遠處四道身影飛於半空。


    善淵長老?、蓮心長老?與石屹長老?正?合力與一名戴著可以?隱藏修為的金色蛟龍麵具之人交手,僅翻湧的靈力,便足以?將山林盡削。


    三?位長老?皆是洞虛境修者?,善淵長老?與蓮心長老?更是洞虛末期修為,可即便如此,他們仍很快處於下風。


    眼見那戴麵具之人隱隱不?耐,抬手布下結界,手中磅礴的靈力不?斷急劇,竟是赤紅色的,下瞬,便要擊出。


    秦黛黛死死攥著拳,她心知,如今的太墟宗,可以?沒有她這?個小小元嬰境的少宗主,卻不?能沒有三?位長老?。


    元嬰有許多,三?位長老?,卻是太墟宗的主心骨。


    他們不?能出事。


    秦黛黛抿緊了唇,強忍著丹田劇痛,禦劍飛快飛向三?位長老?的前方?。


    赤紅色的靈力裹挾著摧枯拉朽之力迎麵而來?。


    “黛黛!”秦黛黛聽見幾聲異口同聲的呼喚,隻是來?不?及回頭了。


    她未曾閉眼,隻直直看著前方?戴麵具之人。


    赤色靈力如吐著信子的火蛇,張開大嘴,呼嘯著便要將她吞噬……


    驀地一聲高亢的鳴叫聲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昂。


    金赤色的鳳鳥自她的芥子袋呼嘯而出,如火焰般張開恍若能遮天?蔽日的翅膀,將她護在身後。


    火蛇撞上鳳鳥,一聲淒厲的長鳴,鳳鳥竟生生退離數丈。


    頭戴麵具之人似也怔住,看著鳳鳥,眼眸似有驚詫與恍然,卻很快如常,掌心比方?才還要更盛的靈力飛快匯聚,再次襲向秦黛黛。


    鳳鳥掙紮著飛馳而來?,卻見另一道更快的雪白身影自遠處而來?,那人唇角帶血,手中金赤色的靈力夾雜著先魔之力翻滾著,毫不?猶豫地擋在秦黛黛身前,將靈力驟然擊出。


    龐大的靈力相撞,生生削平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峰。


    與此同時,空中又一股強勁的靈力湧現,聞人玉宣的聲音因頂著龐大的威壓而有些嘶啞:“閣下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戴麵具之人停頓片刻,並未再纏鬥,隻一揮袖,瞬間消失於原處。


    秦黛黛隻覺自己的丹田驟然一鬆,悶咳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胸口好受些許。


    不?遠處的前方?,岑望仍踏風站在空中,未曾轉身。


    秦黛黛正?欲上前道謝,卻見岑望身如秋冬的落葉,直直朝下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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