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李重山還會帶她出門逛逛街市。他給她買了好幾支發簪,還有胭脂香囊之類的物什,發簪柳春亭都一一戴給他看了,胭脂塗了一回他麵色奇異,香囊被她剪碎,隻為了看看裏頭到底是什麽東西。


    李重山這一下在家住了將近兩個月,前所未有的長,家裏的門檻都快別人踏平了,他怕擾了李伯陽的清淨就說要走,李伯陽說沒事,他隻堅持,柳春亭就生了氣,說他又犯了強病,倆人鬧起別扭,他更要走,偏偏公生奇卻這時候卻突然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身邊還有一位女子。


    那女子稱呼李重山為大哥。


    李重山對她也是態度親近:“飛翎,真是許久未見了,你怎麽和生奇在一起?”


    孔飛翎玩笑道:“找他自然是沒有什麽好事。”


    公生奇道:“哼,我還覺得你無事不登三寶殿呢,來找我不是受傷就是中毒,吃了我幾支山參就跑了,忘恩負義。”


    李重山聞言打量著孔飛翎,已看不出她身上有什麽受傷痕跡,麵色也十分紅潤。


    孔飛翎注意到他的目光,忙道:“已經好幹淨了,不過是被人在背上劈了一刀。”


    “不過?”公生奇瞪起眼,“都差點把你劈開了!”


    李重山問:“是誰?”


    孔飛翎麵露難色,不太想說,怕惹事端。


    公生奇可忍不了,怒道:“還有誰?還不就是她那個發了瘋的師兄,手段陰毒,心胸狹窄,哪裏像個男人!”他一拍桌子,嚷道:“重山,你幫個忙把她那個混賬師兄殺了算了,她總是心軟動不了手,再拖下去遲早要死在他手裏!”


    柳春亭恰在此時走進來,公生奇不由瞪了她一眼,又瞪了一眼李重山。


    “你怎麽來了?”李重山問。


    柳春亭道:“我從外頭路過,聽見有人喊打喊殺,有些擔心,就忍不住來看看。”


    公生奇忍不住冷哼一聲,他才不信她是擔心,隻怕是殺性太重,聽著這個字就心馳神往吧!


    柳春亭朝他看過來:“原來公神醫也在。”


    公生奇不理。


    孔飛翎見李重山麵色為難,忙打圓場道:“大哥,這位姑娘是?”


    柳春亭道:“我叫柳春亭。”


    孔飛翎一驚,脫口道:“你就是春橋的妹妹?”她突然明白了剛才公生奇為何這般無禮。


    李重山一眼就看出來端倪,他看向公生奇,公生奇卻是避開了他的眼神,端起茶杯遮住了臉。


    柳春亭道:“你聽說過我,我卻沒聽說過你,你是誰?”


    李重山道:“飛翎是我和生奇的義妹。”


    “那我要叫她什麽?”柳春亭問。


    “你叫我飛翎姐就行。”孔飛翎答道,她暗暗打量著這個公生奇嘴中殺親忤逆的邪魔,發現她和自己想象中並不相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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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一個殺了自己親哥哥的人該是個什麽樣的呢?


    公生奇說她詭計又殘忍,不能掉以輕心,要時時提防著,警戒著,但他沒說她長得很美,隻看一眼,便知道她與眾不同,就像一道白日雷霆,令人心驚目眩。


    孔飛翎想起處處針對她的師兄,他看她時眼裏藏著凶光,臉上閃著切恨,平日裏就像一個遊魂,隻有對著她時才變作活人,她對他總是心軟,想著再退一步試試,她總覺得不至於如此深仇大很,她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恨她什麽。


    柳春亭又為什麽恨自己的哥哥呢?孔飛翎真想問問,問問她,到底怎樣才能讓他們平靜下來。


    “飛翎姐,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柳春亭問。


    她們坐在院子裏,池塘裏的魚遊了幾下就懸在水中一動不動,像在偷聽,柳春亭撿起一顆石子扔了過去。


    水花飛濺,魚四散而去。


    孔飛翎道:“偶然認識的,那時候我遇到了點麻煩,他幫了我。”


    “他還真愛幫人。”柳春亭親昵地取笑,眼神一轉,忽然問她:“你知不知道他的太微劍是怎麽來的?”


    孔飛翎當然知道,但她搖了搖頭。


    柳春亭對她一笑,示好似的跟她分享著“秘密”。


    她說:“他救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鑄劍師,人家送給他的。”


    孔飛翎含笑點頭:“原來如此,江湖上都以為是他師父傳給他的,太微是把好劍。”


    “好劍?哪裏好了?”柳春亭不以為然。


    孔飛翎失笑:“吹發立斷,削鐵如泥,還不好嗎?”


    柳春亭點點頭,隨口道:“哦,原來這樣就能叫好劍?”


    孔飛翎問:“那你覺得什麽是一把好劍?”


    柳春亭一笑:“最起碼名字要好。”


    “名字?”孔飛翎忍著笑。


    柳春亭一臉認真道:“對,名字。”


    孔飛翎道:“太微這個名字哪裏不好?太上行空,微思若渺,不存不消,不興不亡,這句話正是昭示大道,指向通達廣闊之境。”


    柳春亭道:“那個鑄劍師費盡心力鍛造了這把劍,本指望它揚名,卻沒想到反而招來橫禍,家破人亡,他給這把劍取名時的絕沒有想到什麽大道。”


    孔飛翎問:“那你覺得他當時在想什麽?”


    柳春亭看著她,嘴裏吐出兩個字:“徒勞。”


    “徒勞?”孔飛翎望著麵前的女子不寒而栗,她終於明白了公生奇的話,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她是如何殺了自己的親哥哥的。


    “一切終是徒勞,這把劍就是把徒勞之劍。”柳春亭道。


    “這把劍是李大哥的劍。”孔飛翎提醒她,“你對他說過這些話嗎?”


    “當然沒有。”柳春亭道,“說了他也不信,還要和我生氣。”


    “他十分看重這把劍,還曾想將他傳於···”孔飛翎住了口,看著她,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


    “我知道,他想把這把劍傳給柳春橋嘛。”柳春亭卻一點兒都不當回事,兩眼直逼著她,“可惜,他死了。”


    孔飛翎笑了笑,再沒有開口,柳春亭也沒有再說什麽,她們一齊轉頭望著池塘,水裏的魚卻一隻都不見了。


    “飛翎那個師兄如今是越來越過分了,我怕她最後落得和春橋一樣的下場,你要幫她渡過這一劫。”


    屋內公生奇對李重山說道,他臉色冷硬,明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是真的動了殺心。


    李重山聽到“和春橋一樣下場”這句就似被打了一個巴掌。


    公生奇道:“我話說得直,隻是要你知道,這事不是開玩笑的,飛翎就像是我們的妹妹,你難道願意看她被人害死?”


    李重山道:“我自然知道你的用心。”他頓了頓,還是問道:“你把春橋的事告訴了飛翎?”


    公生奇道:“我不過是想警醒警醒她,而且我也覺得這事不該瞞她,日後她還要和你來往。”


    李重山默然無語,孔飛翎心性的確純善,對他也像大哥一般尊敬愛戴。


    她一定沒想到他會娶這樣的一個妻子。


    “飛翎知道你的主意嗎?”李重山問。


    公生奇道:“她以為我是玩笑。”


    李重山道:“她一定不會同意。”


    公生奇道:“到時候她要罵人就讓她來找我!”


    “隻怕不光是罵人,還要和我們絕交。”李重山看他嚇得一愣,明顯猶豫了。


    李重山道:“還是和她商量一下,問問她。”


    公生奇急了:“她肯定不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軟得很!”


    李重山道:“那你就好好勸勸她。”


    公生奇喪氣道:“我勸沒用,還是你勸吧。”


    李重山隻得答應了。


    公生奇換了個話題,冷不丁問他:“她在這裏住了多久?”


    李重山想了想,答道:“一年多。”


    公生奇問:“你怎麽打算?”


    李重山眼中笑意乍現,他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平定心神,才若無其事道:“過年時我去了柳家,見過了柳自平,我已經向他提親了,不過還沒有和春亭說。”


    公生奇嚇了一跳,脫口問道:“你真的決定要娶她了?”


    李重山心中的喜悅又如石頭般沉了下去,他淡淡道:“生奇,你不用擔心,我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


    公生奇無言以對。


    公生奇走後,李重山叫人去吧孔飛翎找來,他剛把公溏淉篜裏生奇的打算一說,孔飛翎就生氣了。


    她道:“公生奇就愛多管閑事,李大哥你千萬不要聽他的!”


    李重山笑道:“他是擔心你,怎麽是多管閑事,況且我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你那位師兄···”


    孔飛翎忙道:“師兄隻是一時之氣,他討厭我,我避開就好了。”


    李重山道:“你難道能避一輩子不成,等你師父把位置傳給你,你師兄還不知道會怎麽發瘋。”


    孔飛翎不以為然:“大不了我不做掌門了,讓給師兄做。”


    李重山一笑,孔飛翎說出這話來他一點兒都不奇怪。


    他嚴肅道:“就算這樣他也不會感激你,他隻會記得這個掌門之位是你不要才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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