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他對這些小?皇子小?公主的課業的確忽視多時了,皇貴妃比他還要關心皇子公主的功課,眼下傅朝瑜也如?此,他這個做父皇的萬事不管似乎也說不過?去,皇上信步向前:“走吧,去瞧瞧究竟是誰能得第一。”


    傅朝瑜沒想到皇上會前去監考,三?個小?皇子見他過?來也是一副見鬼的模樣。


    三?皇子更甚,他直接就縮起?了脖子,看得皇上分外?不喜,直接開口讓他挺直了腰板說話。


    周景文?又嚇得立馬舒展開,瘋狂地?眼神質問傅朝瑜,什?麽意思,他為何會將父皇請過?來?


    傅朝瑜還以為三?皇子的眼睛抽筋了,蹙眉問道:“殿下的眼睛有何不適,可要請太醫?”


    周景文?發現父皇看過?來,立馬收斂一切表情,乖乖坐好。


    皇上冷哼:“別管他,直接發卷即可。”


    考卷並?不長,皇上讓傅朝瑜分發下去,他則席地?而坐杵在?講台前,麵對麵監考這三?個小?崽子。


    有他在?,無形之中便多了不少?壓力,周景文?便嚇得直哆嗦,連筆都拿不穩了。周景成比他三?哥大?條很多,雖然感覺父皇坐在?那兒怪怪的,但是沒多久便拋開了。至於周景淵,他一向視皇上於無物,壓根沒往上掃幾眼,自?顧自?地?開始做題。


    還好,題目都是舅舅課上講的。


    周景淵自?來記性好,福安曾誇過?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每回舅舅上課他壓根不用?記在?書上,隻需聽一遍便刻在?腦海中了,如?今看了這些題便能回想起?當日舅舅上過?的課,因而下筆迅速。


    與之相對,沒怎麽聽過?課的周景文?便慘了,他原以為傅朝瑜考的是默寫,結果這家夥不按常理出牌,考的都是典故,要他們自?己分析。他都沒怎麽聽過?課,哪裏知道什?麽典故不典故的?


    周景文?都快要急哭了,在?心裏大?罵傅朝瑜奸詐,他肯定是故意出這樣的題,又故意將父皇引過?來看他丟臉的!


    這題目對周景文?來說實在?是太難,他壓根一個也不記得。焦急之際,剛好看到周景淵一直埋頭哼??x?哧哼哧寫個不停,旁邊的周景成也沒閑著,每每猶豫片刻便動筆。輪到他這兒,反而艱難了許多。若是平時大?不了交個白卷就是了,諒傅朝瑜也不能拿他怎麽樣,但是今兒不行。父皇在?這兒,他要是敢交白卷肯定會被罵死?。


    要不……他編一編?可是這樣要是被父皇知道了會不會罪加一等?


    算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編一遍算了,寫得稍微長一點就行了,希望父皇不要注意到他的卷子。父皇日理萬機,應當不會看的吧?


    劍號巨闕,他依稀記得是越王允常命人築了五把寶劍,第一為巨闕,其餘叫什?麽,瞎寫吧,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名字好聽不說,聽著還很厲害,要是他是越王,肯定就取這個名字……


    四大?五常為何?四大?,姑且就寫東南西北吧,五常又是什?麽鬼。算了,來不及了,他隻能想到金木水火土了。


    周景文?一邊安慰自?己父皇不會看,一邊絞盡腦汁胡編亂造。


    兩?柱□□夫一到,傅朝瑜叫停,三?皇子在?忐忑不安中撂下了筆。


    皇上匆匆瞥了一眼三?個人的卷子,發現三?人之中數周景文?字兒寫得最好,也寫得最滿。


    “不錯。”皇上誇了一句。


    他就說麽,老三?好歹學?了這麽久,不至於比不上另兩?個。


    他從傅朝瑜手?裏接過?卷子:“朕待會兒回去改一改。”


    “……!!!”周景文?腦門上的汗唰得一下就下來了。


    父皇來改卷?那他完了。


    等傅朝瑜跟他父皇離開學?堂之後,周景文?還渾渾噩噩地?坐在?課桌前,遲遲沒能回神。那邊兩?個小?孩兒都已經收拾好了書囊了,原本這些活都是宮人做的,自?從傅朝瑜給他們上課之後便讓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再沒讓宮人進來幫忙了。


    兩?個孩子收拾整齊回頭一看,見周景文?還在?那兒戰戰兢兢。周景成上前拍了他一巴掌,嚇得周景文?抖了好幾下。


    “三?哥你幹嘛了?都已經考完了,不用?在?這兒待了,還是趕緊回含章殿用?晚膳吧,別叫皇貴妃久等了。”


    周景文?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麻木地?開始收拾書囊,麻木地?跟上周景成兩?個,麻木地?跟兩?個公主匯合之後再去看望自?己扡插的蘿卜白菜。這也是唯一能讓周景文?感覺到有所安慰的東西了。他的白菜成功活下來了,都長得很壯碩,反觀其他幾個人的,無不是個頭小?小?,沒有一個能與他的媲美。


    見他們還要湊上來圍觀,周景文?二話沒說便將他們給轟走了,休想沾光!


    趕走了其他人,周景文?才寶貝地?蹲下身欣賞自?己的蘿卜。這一細看,周景文?竟又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兒,為什?麽他的白菜開始歪著長了?好像有點要倒的樣子,再看其他幾株,似乎也這樣。


    別人的蘿卜白菜雖然小?小?的,但卻都沒有歪,隻有他這樣。


    周景文?正要問有沒有人動過?自?己的菜,卻又發現底下的土壓根就沒有鬆過?。再說了,他特意留了一個小?太監守在?這兒,誰敢動他的東西?況且問了,他們說不定還會說風涼話。周景文?伸手?戳了戳,莫名有些不安。這可是他唯一出眾的地?方了,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傅朝瑜並?未出宮,反而又被皇上帶了回去。皇上許久沒見傅朝瑜,想要趁著晚膳的時候商量商量工廠一事,故而沒放他走人。


    回來後,君臣倆便將三?分考卷給取出批閱了。


    傅朝瑜拿走他家小?外?甥的,將另外?兩?份留給了皇上。


    卷子拿到手?後,傅朝瑜便驕傲上了。真不愧是他的小?外?甥,小?小?年紀就會寫字兒了,還寫得怪工整的,都沒有缺胳膊少?腿兒。這也罷了,關鍵是這些題竟然答得都對,他上課講的那些小?家夥竟然全都記下來了!悟性還挺高,甚至能順著往下發散兩?句,難不成,他外?甥竟是個小?天才?肯定是的,他姐姐從前就聰慧過?人,小?外?甥定是繼承了姐姐的冰雪聰明。


    傅朝瑜單看張卷子,便覺得生辰宴穩了,他也不跟皇上來虛的,自?己都出了這麽多主意給皇上掙錢了,區區一個生辰宴難道還不能辦?傅朝瑜問道:“聖上,下個月便是小?五生辰了,若是他這回考得好,可否容微臣給他辦一場生日宴?”


    皇上才看完老四的,發現老四寫得也算差強人意,不像他先前以為的那樣一點兒也不會。老四都這樣,更不用?說老三?了,看來從前是他想左了,他兒子天賦應當還是不錯的。是以,皇上便對傅朝瑜的狂妄之言並?未放在?心上:“行啊,他要是有本事考第一,就給他在?翠微殿熱熱鬧鬧地?辦一張生辰宴。”


    看完了周景成的卷子後,皇上的目光終於輪到了周景文?的那張寫得密密麻麻、格外?能唬人的考卷上麵。


    乍一看,很工整。


    皇上心頭一定,麵帶笑容地?拿起?了卷子,細細看來。


    “陶唐”二字的注解,這家夥寫的是——陶唐位於擅長做陶器的唐州一帶,因其土壤適合製陶,故而揚名。千百年來,唐州百姓以製陶謀生,陶器遠售大?魏各地?,就連宮中以有唐州貢品,甚至他還貼心地?列舉了幾個有名的陶器名。


    再往下——


    皇上笑容消失殆盡。


    若不是他知道陶唐氏原封於唐又稱唐堯,最後禪讓於舜,他都得稱讚老三?一句“博學?”。


    嗬,他兒子的天賦應當都不錯,隻老三?除外?。


    傅朝瑜見皇上麵色有異,放下自?己外?甥的考卷,湊過?去細看,一眼便看到了三?皇子神奇的注解。


    說的很好,但一個字也對不上。傅朝瑜越看越逗,實在?繃不住了,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原來這就是皇上看中的第一名啊,真厲害呢。


    第88章 批評(一更)


    嘲笑過後, 傅朝瑜收到了皇上不善的目光。


    傅朝瑜盡力維持皇上的顏麵:“三皇子雖不記得課上的內容,寫得倒也是天馬行空,想?象力驚人。”


    皇上冷哼一聲。


    最終成功安撫聖心的, 還是傅朝瑜小外甥的考卷。他家小外甥不僅一題不落地做完了, 還答得特?別好。條理清晰,一筆一劃,不像是個孩子能做出來的。捫心自問, 皇上雖一向?自?詡聰明絕頂, 但他四歲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能耐。


    皇上撂下考卷,上下一掃傅朝瑜,慢條斯理地問:“你該不會偷偷給你外甥答案了吧?”


    傅朝瑜也立刻笑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被人侮辱了:“微臣身為三位小殿下的先生,自?當以公允為要。這些不過是微臣在課上同幾位小殿下講過的內容,隻要用心, 誰都能答得上來。如今出這些考題, 不過是為了檢驗一番他們是否用心聽講罷了, 並無私心。還是說,聖上您就是覺得微臣是這般別有用心之人?”


    他有這麽?說?


    皇上自?知?失言,低頭看著考卷, 強硬轉移話題:“小五是寫得挺不錯的。”


    傅朝瑜揣著手, 不依不:“便是微臣有辱師德, 私自?先將答案給了五皇子, 可他能將這答案背下來,再一字不錯地默在這考卷上,也是一番能耐。反正微臣小時候並無這樣的本事。”


    皇上:“……”


    他小時也沒有。


    皇上後悔自?己方才說錯了話, 又覺得傅朝瑜這廝咄咄逼人讓他沒麵子:“朕說一句你便要頂上十句,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出去出去。”


    走就走,他還不願意留下呢,傅朝瑜拱了拱手便退出去。


    然而還沒走兩步,又被叫停:“等等——”


    傅朝瑜莫名。


    皇上想?到還有一件要緊事要商議,以手作掩,咳了一聲:“用完膳再走。”


    這對傅朝瑜來說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在大明宮用膳,實在是新?鮮。後宮的宮妃就沒有一個人在大明宮裏吃上飯的,就連太子和大皇子都甚少能蹭到皇上的飯,隻除了朝中重臣、還有楊直這個心腹能夠有此殊榮了。


    等在大明宮用過晚膳後,傅朝瑜對這位皇帝陛下的節儉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其實他們這一年來已經賺回不少錢,皇上的腰包應該也鼓起來來了,然而這禦膳卻還是平平。


    皇上平常在妃嬪那?兒用飯並不喜歡說話,可跟臣子就餐卻總會問上兩句,今兒問的便是有關水泥廠的事。


    鄭青州已經將奏書?呈上來了,皇上看過之後覺得不錯,隻是這點子是傅朝瑜想?出來的,皇上想?問問他還有沒無可補充的。


    傅朝瑜還真有些想?法:“??x?那?水泥廠位置偏遠,若要建廠,還是得先將路修好。一條直通京城,一條通向?河港。路若是修不好,以後生意隻怕也難做。再有便是,這工廠如何管理之事。”


    傅朝瑜偏頭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


    皇上不耐:“直說就是了,朕還能怪你?”


    他難道還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國君嗎?


    傅朝瑜索性大膽地說了:“這水泥用處極大,不愁賣家,往後廠裏的利潤必然是巨大的。財帛動人心,未避免日後貪腐橫行,還是先建立規章製度吧,工廠內部?至少也得有個監察機構,朝廷最好每半年一查賬。”


    貪欲是止不住的,即便是這些都做到了,也依舊止不住人心貪婪。唯有他們這位聖上對這件事情上心,才能讓這股不正之風稍稍遏製。傅朝瑜也相信,皇上是在意這些事兒的,皇上的眼裏,向?來容不得沙子。


    他說完之後,果然見皇上臉色難看了不少,卻不是針對傅朝瑜的。


    想?必皇上心裏已經將此事記下了。


    商議妥當,傅朝瑜便從大明宮離開?了,臨走前還得了許諾,答應讓他這個月底在翠微宮給小外甥辦一場生辰宴。


    原本傅朝瑜想?的是在侯府辦,如此還能將自?己的朋友請過來一起熱鬧,但若是在翠微殿的話,外頭的人便不好進宮了,請誰也是個大問題,這兩日還得將請柬準備好。


    周景淵還不知?道即將有一場驚喜等著他,但是周景文卻知?道,自?己即將大難臨頭。


    晚上回來時連他母妃也知?道今兒考試的事情。


    父皇親自?去弘文館監考,此事宮中已是人盡皆知?。


    從前太子與?大皇子讀書?的時候,皇上壓根管都沒管過,一切都交給太傅跟先生,自?己則做起了甩手掌櫃。如今輪到三個小皇子卻比前麵兩位還要上心,貴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一切乃是因為她兒子,諄諄告誡道:“你父皇如今越發器重你了,連太子和大皇子從前都比不得你。你可得好生努力,絕對不能辜負你父皇的期待,聽到了沒?”


    周景文瑟瑟發抖,他寧願自?己聾了。他不敢告訴母妃真相,因為無論是什麽?原因,沒考好就是沒考好,讓父皇失望是事實,母妃隻會在意結果,從來不會過問他為什麽?會讓父皇失望,為什麽?會學不好……


    貴妃卻盲目自?信:“不過,同他們倆著實沒什麽?好比的。一個憨,一個傻,瞧著都不像是什麽?機靈孩子。還是我兒聰慧,你父皇若是看到你的考卷,必定龍心大悅。”


    周景文咽了咽口水,被嚇得徹底說不出話來。他父皇若是看到他胡編亂造的內容,定然不會放過他的!


    這一晚上,周景文都在惶惶不安中度過。等第二?日上課時,更是直接頂著兩隻熊貓眼。好在他今兒是自?己單獨上課的,沒有被老四跟老五看到自?己這慫包模樣。


    一切安然無恙,講課的先生也平靜如昨。周景文惴惴不安地猜測,父皇昨兒晚上沒有發作許是不生氣吧,又或是忘了也未可知?……


    這一日,周景文都在自?我安慰中度過。等晚些時候回宮,卻見大明宮的太監忽然造訪,將他們帶去了禦前。


    同行的還有賢妃與?老三,老五這邊也並非孤零零一個人,皇貴妃陪他一塊兒來了。


    周景文心驚膽戰地等著,生怕看到他父皇的身影,好在,隻有成安捧著三張考卷從裏頭出來,挨個發下。


    還好,父皇到底還是顧念他的麵子的,沒有親自?過來截兒子的短。


    皇貴妃與?賢妃接過之後,隻掃一眼後便先收著了,並未在人前議論周景成兩兄弟的功課。然貴妃卻以為她們這是自?知?其短,不願意在人前露怯。


    想?來也是,這兩個孩子才讀了幾天的書??隻怕連字兒都不會寫吧,能答什麽?題?貴妃這般想?著,越發自?傲,輕抬下巴,讓宮女從成安手中取過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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