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看看三哥,發現三哥同樣一籌莫展。


    周景成小大?人般地歎了口氣, 站了這麽久渾身不適,後背莫名癢癢。其實也沒有多難受,但是越是拘束越是想要撓一撓, 不撓的話身上仿佛有蟲子?在爬。可身後站著河西諸州眾多官員, 大?家都屏氣凝神、低腰斂手, 他也不好做什?麽出格舉動,到?底撓不撓?


    周景成坐立不安的模樣還是被後麵的傅朝瑜發?現了,他心?中無?奈, 卻也隻好上前給偷偷給他撓了撓背。


    周景成回頭, 憨憨地笑了聲, 壓低聲音問?:“父皇到?底什?麽時候過來?啊?”


    話音才?落, 便聽他五弟呢喃:“來?了。”


    周景文兄弟倆精神一振,仰頭看去。隻見原先平坦的官道上忽然出現了一條黑色長龍,漸漸朝著涼州逼近, 前後綿延數百米,車馬轔轔, 戰旗獵獵,極盡帝王之威。


    聖駕來?了——


    眾人不由得靜默肅立,鄭重地凝望車駕。不知過了多久,禦架終於近在眼前。


    傅朝瑜拍了拍周景文。


    周景文不得不帶領皇子?跟諸臣上前迎駕。不是傅朝瑜為難小孩兒,實在是這群人裏頭就數周景文身份最高,他是皇子?,也是三個孩子?裏最年長的,所以即便他不願意,今兒這個頭他也不得不出了。


    皇上下了龍輦後,一眼便瞧見傅朝瑜跟他那三個皇子?。


    他的狀元郎依舊風骨不變,那三個孩子?倒是一個賽一個圓潤,尤其是老四,都快吃成肥豬了。還有老三,在涼州待得麵色紅潤,比宮中還要自在,看樣子?是一點沒惦記著宮裏。真好,真是他的孝順兒子?,比太子?還要孝順。


    似乎是察覺到?皇上的視線,兩個孩子?都瑟縮了一下,甚至感覺自己的屁股開始隱隱作痛。


    父皇該不會要當眾打他們吧?


    好在皇上沒有當著群臣的麵折騰兒子?的習慣,再不滿也都先壓製著,眼下依舊痛快地叫起?了。甚至裝模作樣地關心?起?了三個小皇子?在涼州的境況。


    得知他們已在涼州入學,甚至成績還不錯,皇上雖然不信,卻還是敷衍地誇獎了兩句。


    父子?幾個有問?有答,都竭盡全?力裝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傅朝瑜聽得直犯嘀咕,這三個小崽子?的心?真的大?,他記得皇上已經寫了好幾封信來?涼州了,可看樣子?,這三個孩子?卻連一封信都沒回,涼州的這邊的情?況更是一點沒跟皇上提,否則皇上不會明知故問?。他們怎麽敢如此大?膽?就不怕被記恨嗎?


    傅朝瑜憐惜地看了一眼兩個小崽子?的屁股,心?疼他們即將?遭遇的不測。


    等皇上問?完了,傅朝瑜上前道:“三位小皇子?還準備了禮物獻給聖上呢。”


    “哦,是麽?”皇上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卻強打起?精神,“呈上來?看看。”


    福安等人捧著托盤上前。


    周景淵送的是木雕的龍舟,周景成送的是自己燒製的怪模怪樣還有點醜的花瓶,周景文送的是據說是他自己種的一盆花。


    皇上看在眼裏,隻覺得平平無?奇,果然是他的三個皇子?能送出來?的東西。


    福安正在說這幾樣東西乃是三位皇子?親手做的,意義非比尋常,他都已經組織好了措辭,可還未開口就聽皇上大?手一揮:“不錯,孝心?甚嘉。”


    說完便趕緊讓人收下禮物,不願多看一眼。


    孩子?們心?存敷衍,其實他們父皇比他們更敷衍。傅朝瑜無?奈再次開了口:“聖上親臨涼州,乃是涼州百姓之福。為恭迎聖駕,州內已備好酒席,懇請聖上移駕至城內。”


    皇上點點頭,甚至還將?三個小皇子?帶去了自己的輦車中,當眾??x?表演了一番父子?情?深。


    圍觀的官員莫不讚歎皇上愛子?心?切。


    涼州的官員更是激動,都說聖上最疼的是太子?,可分明聖上對這三位小皇子?也不錯。太子?是儲君,卻跟他們涼州沒什?麽關係,不如這三位小皇子?同?涼州關係密切,日後不拘是誰上位,西北都不會過得太差。


    李成等人甚至開始異想天開,萬一最後登基的是他們傅大?人家的五皇子?,那他們涼州可就有大?造化了!光是想想便讓人激動。


    然而輦車上的氣氛並不融洽。


    皇上上車之後便拉下臉來?,陰森可怖地盯著幾個孩子?,暗暗咬牙冷笑。


    周景淵裝傻充愣,誰都不去看,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周景文跟周景成卻已經縮成一團了,連口氣兒都不敢出。


    甭管他們先前說的有多硬氣,可眼下真到?了父皇跟前,兩個孩子?沒一個能擔事兒的,頃刻間便已經被嚇破了膽子?。


    慫得叫人心?疼。


    還是外頭那些迎駕之人救了他們。


    傅朝瑜這段時間又豈是白準備的?涼州百姓好樂,擅長歌舞的人不在少數,傅朝瑜將?他們都搜羅到?了一塊兒,每日勤加練習,隻為了此刻而已。


    剛進城門,眾人便發?現城內鋪著一條簇新的紅毯,兩側百姓手持鮮花立於其後夾道歡迎,前有一身紅衣的少男少女腰間係著腰鼓,踏著鼓點起?舞。


    鼓點輕快豪邁,舞者?步伐多變卻又整齊劃一。


    街道兩側的鋪麵二樓窗戶打開,樂師焚香奏樂,歌舞噪喧,好不熱鬧。


    莫說群臣被這樣大?手筆的架勢給看得目不暇接,就連皇上也忘了生氣,忙叫人打起?車簾,激動地看完了整場表演。


    他們走了一路,歌舞跟百姓便送了一路。


    韓相公忍不住找來?瓜州知州,詢問?:“你們西北這邊的歌舞都如此出眾?”


    這舞者?與?配樂都快趕得上宮中的水準了,卻又不似如今宮中推崇的靡靡之音,反而格外有恢宏大?氣,讓人耳目一新。


    瓜州知州也心?緒複雜,搖了搖頭:“隻涼州能有這樣的大?手筆了。”


    也虧的今兒是涼州接架,若是換了他們,聖上必不會像如今這樣龍心?大?悅。先前還羨慕得很,如今反而慶幸不是他們挑大?梁了。


    皇上西巡也途徑不少州縣,從未有哪一處似如今這般讓他驚訝震撼的。


    大?多時候,各州縣的官員隻有恭敬,但是恭敬太過未免顯得死板。皇上為此也曾不滿,似他這般心?甘情?願將?朝廷賺回來?的錢還之於民的明君賢主,古往今來?能有幾個?修路乃是利國利民民之事,他都不在乎錢財,這些官員們反因為他殺了幾個貪官、叫他們累了幾個月便如此怠慢聖駕,屬實是不知好歹!


    如今來?了涼州,可算是安撫了皇上那顆已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傅朝瑜的用心?讓皇上讚許,但他更滿意的是涼州百姓真心?實意的歡迎。若不是他為政有方,百姓何至於如此隆重地迎駕?


    後麵圍觀的韓相與?群臣看了一路也都麻木了。


    涼州歌舞太過喧賓奪主,眾人反而沒來?得及注意涼州其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好,隻記得腰鼓舞者?矯健、百姓熱情?、聖上高興了。


    回過頭來?想想,傅朝瑜還真是用心?良苦。他這麽一弄,聖上不高興也難了。等到?了宴席,眾人坐下之後,耳邊才?終於清淨了不少。


    最熱鬧的一關已經過去了,傅朝瑜應當是沒有後招了吧。


    他們卻不知,傅朝瑜準備的東西遠不止這些。


    席間觥籌交錯,皇上與?傅朝瑜這對君臣相談甚歡。且傅朝瑜也不貪功,積極引薦各知州,也時常將?話拋給他們。


    眾知州嘴上不說,心?裏都感激傅朝瑜的敞亮。


    能在聖上跟前露臉的機會不多,如今竟然有,他們隻恨自己抓的不夠牢,不夠緊,紛紛邀請聖上在西北多留兩日,諸州百姓也翹首以盼,懇求聖上垂愛。


    西北百姓們竟如此熱情?!皇上高興之餘,便都答應了。他來?西北本就是為了考察,不多看看怎能考察出結果來??


    傅朝瑜順勢提出了另一件:“涼州名勝風景雖說不少,但是已被人寫詩作詞歌頌無?數遍,想來?聖上也已經有所耳聞了,如此便沒有多少新意。微臣遂造了一處新景,結五州之長,姑且可以一觀。且此處未有牌匾,不知來?日看過之後可否求聖上一副墨寶?”


    皇上感受到?了自己再次被重視了,心?中滿意,嘴裏卻拿喬:“你弄的東西倘若真好,朕再賜名也不遲。若是名不符實,那就該打了。”


    語畢,那邊兩個埋頭苦吃的兄弟倆齊齊抖了一下。他們如今聽不得“打”這個字。


    皇上看到?這一幕,借著酒盞遮掩,投了兩道冷箭過去。


    兩個小孩兒抖得更厲害了。


    周景成跟他五弟道:“五弟,你待會兒緊跟著我?們,記得一步不落。隻要你在,傅舅舅就肯定在!”


    傅舅舅不走,便會替他們求情?。


    周景淵吃飽了之後忽然困了,揉了揉眼睛,也沒聽清他四哥最近說了什?麽,下意識點了點頭。


    周景成感動:“好兄弟,一切都靠你了!”


    周景淵小臉茫然,靠他什?麽?他好困。


    宴會過後,眾人散去休息。


    各官員去了提前修繕好的客棧,皇上卻一反常態跟著傅朝瑜去了州衙的官舍。


    還好傅朝瑜對皇上的難搞有所預料,叫人提前打掃好了幾間官舍。雖然比不上客棧那邊,但好歹住著也舒服。深秋過後,天兒也漸漸轉涼了,幾間屋子?都建有火炕,住在裏頭起?碼寬敞又不會冷。


    周景淵人小,他又有午睡的習慣,吃完飯之後睡眼惺忪,被傅朝瑜溫聲一哄,沒多久便趴在他舅舅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


    皇上一向對小兒子?不在意,見他這樣困便吩咐傅朝瑜:“你先帶他下去睡吧。”


    傅朝瑜愛莫能助地看向那兩個小皇子?,帶著自家崽離開了。


    那兩個大?的看得著急,五弟怎麽能獨自睡下呢?不是說好了要同?進退嗎?他們也想睡覺,隻要睡著了便不必麵對父皇了。老天爺,誰能想到?父皇竟然跟著他們一道過來?了!


    等到?了官舍,兩個孩子?正琢磨著就地睡下的可能性,還沒付諸於實踐,便聽父皇身邊的成安公公來?報,說是父皇請他們過去。


    周景文支支吾吾,周景成磨磨蹭蹭,可成安態度堅決,沒有給他們磨蹭的機會,直接叫人將?他們給抱走了。


    兩個孩子?掙紮了一路,一個說要去找傅朝瑜,一個說要去找五弟,都鬧騰得很。可等到?了皇上休息的寢房前,卻徹底蔫兒了,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老老實實地下了地。


    恐懼籠罩著兩個孩子?。


    打開門,裏頭隻有父皇一個人,那份即將?挨打的恐懼變更深入骨髓了。


    他們進去之後,門還被關上了。父皇坐在榻上,手裏捏著一根不知從何處取來?的藤條,好整以瑕地看著他們誠惶誠恐的模樣。


    周景文嚇得立馬跪下來?。


    皇上冷笑,這個還算是看得懂眼色,再瞧另一個——


    周景成嚇得直接哇哇大?哭起?來?。


    聒噪,一點規矩都沒有,看來?還是打少了!皇上臉色一黑:“跪下!”


    周景成小腿一彎,慫得立馬跪下,豆大?的眼淚珠子?如同?掉了線一樣滾下來?。可這副可憐模樣,絲毫沒有打動他那鐵石心?腸的父皇。


    在父皇的威逼之下,兩個孩子?乖乖地伸出了手……


    不遠處,傅朝瑜給小外甥脫了外衣,蓋上被子?,小家夥睡得沉沉,他平常是要睡半個小時的,一時是醒不來?了。


    傅朝瑜起?身,準備打聽打聽兩個周景成他們如何了,剛走到?門口,便聽到?寂靜的官舍裏頭忽然傳來?了兩道哭嚎聲。隻嚎了兩嗓子?,又立馬隱了下去,似乎在刻意壓抑。


    傅朝瑜:“……”


    怎麽,打都打了,還不讓孩子?哭?


    第128章 提議


    午憩過後, 周景淵是被一陣抽泣聲給哭醒的。他茫然地睜開眼睛,愣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驚絕自己床邊多了兩個人!


    睡意當即被嚇得煙消雲散。


    “五弟, 嗚嗚嗚……”周景成發現他弟醒來了, 一下子便撲上去將人牢牢地抱住,痛哭流涕起來:“怎麽辦,父皇要把我們送走!”


    周景文有氣無力地癱在床上。他也被打?得不?輕, 見周景成哭著鬧著要來找周景淵, 他索性跟周景成一起來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沒準真的能被他們三個想到什麽好法子呢, 回京城,他是肯定不???x?想回去的,回了京城哪有在?涼州自在?能賴一日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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