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 略顯突兀地問了句:“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帶的嗎?”


    池家寶看了他一眼,搖頭:“沒。”


    這種冷淡和她之前?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 陸星流終於?察覺到她微妙的冷待,他隻覺得莫名。


    他雙唇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麽, 最終放棄了, 也冷淡地點?了下頭:“好。”


    臨出門之前?, 他回?首叮囑了句:“好好在安置點?呆著, 別惹事。”


    池家?寶撇了撇嘴巴。


    她最近手頭的活兒也挺多,寧團長見她幹的有聲有色, 幹脆把整個安置點?的心理疏導工作交給她完成, 池家?寶看著跳脫, 做起事來還是頗有條理的,還專門列了個工作計劃,沒過幾天就?頗見成果了。


    她今兒特地問節目組要了袋水果,準備給大家?發一發,正巧和安置點?負責巡邏的劉叔擦肩而過,她遞了兩個橘子過去,隨口打個招呼:“劉叔,辛苦了!”


    這位劉叔右眼珠沒了, 走路也是步履蹣跚的, 看麵相快五十了,其實真正年紀還不到四十——就?算是在災民裏他也是命最苦的那一批。


    他年輕的時候在工廠裏打工, 結果出了事故瞎了一隻眼,工廠也沒給賠償就?把他打發走了,老婆病死,好容易靠著農活把兒子拉扯大,結果兒子卻被這次山洪奪走了性命,據說救下他的時候,他連一床被子都買不起。


    學員裏的好些?女生聽了他的故事都忍不住掉眼淚,自發地組織了一次小範圍捐款。


    ——池家?寶也擔心他喪失求生意誌,特地跟寧團長和老村長打過招呼,給他找了個在安置點?巡邏的工作,收入雖然不高?,但好歹是個經濟來源,他人挺老實,做的倒也盡職盡責。


    劉叔遲鈍地看了眼手裏的橘子,扯著嘴角憨憨地笑了下,他又盯著她明?媚的背影,禁不住舔了舔發幹的嘴唇。


    ......


    最近他們這些?誌願者都暫時住在了安置點?,不過災民的成分畢竟比較複雜,節目組出於?雙方安全考慮,另外安排了活動?板房讓他們先住著,還專門和災民居住的地方隔了條路。


    池家?寶還是和李輕輕睡一塊,不過輕輕下午開始發低燒,由工作人員陪著去了診所,她今晚上就?隻能一個人睡。


    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中有種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心頭不由一悚,她猛地睜開了眼。


    ——有個影站在她床邊,劉叔,居然是劉叔!!


    劉叔還是掛著往常那副憨厚老實的表情,像個老好人一樣,操著不太熟練的普通話絮絮叨叨:“池娃子,叔知道你?心善,你?心疼叔,叔兒子沒了,婆娘也早死了,你?再可憐可憐叔,給我生個兒子吧,讓我下半輩子有靠。”


    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紙幣:“叔有錢,叔的錢全給你?...你?讓叔摸摸吧。”


    池家?寶已經從那種極度驚駭中回?過神來,立馬抄起手邊的枕頭砸了過去,光著腳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她一邊往門外跑一邊張嘴護救,劉叔居然從背麵撲了上來。


    這個公?認的老實人此刻的表情居然異常猙獰:“池娃子,你?跑什?麽?你?不是喜歡我嗎?!你?要是不喜歡我,幹嘛又對我笑又給我介紹工作的!”


    雖然他身有殘疾,但他這種常年幹農活的男人,力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池家?寶一下子就?被他捂住了嘴,他死死勒住脖子把她往屋裏拖。


    活動?板房內側居然被他挖出了一個大洞,裏麵有床擋著,外麵有雜草叢遮掩,白?天居然沒人看出來這兒有個破洞,他借著巡邏遮掩,這才?能悄悄混進來。


    外麵一圈都是節目組的人,他肯定不敢在屋裏行事,死命拽著她往屋外拖。


    池家?寶心裏大恨,拚了命掙紮,可嘴巴被他死死捂著,居然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被他一路拖出了節目組的活動?區,他目標明?確,直接拽著她往河邊的雜草叢走。


    很多人在極度驚懼之下,是喪失反應能力的。幸好池家?寶天生膽大,還能極快地思考對策。


    她突然一腳踹上了他有毛病的那條小腿,這個地方踹人最疼,劉叔不禁痛的悶哼了聲,揚手要給她一巴掌,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誰在那兒?”


    池家?寶認出這是安置點?老村長的聲音,用力咬了劉叔一口,他疼的手掌稍鬆,她的聲音終於?泄了一絲出來。


    老村長也蹣跚地走近了雜草堆兒,他看清楚情況,一時又驚又怒,掄起拐杖就?往劉叔身上抽:“好你?個劉有才?,禽獸,畜生!快放開小池!”


    劉叔眼底凶相畢露,用力一推就?把老村長掀到了地上,抬腿就?要衝他踹過去。


    池家?寶看到六七十的老人跌倒在地,眼睛都紅了,抄起手邊的石頭往劉叔身上砸,一邊砸一邊喊:“來人啊,救命啊!”


    這下動?靜可大了,災民的活動?板房裏挨個亮起了燈,村民相互呼應。


    要是大半夜聽到其他人的聲音,村民還不一定敢回?應,但池家?寶最近在安置點?是混熟了的,她的聲音大家?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怎麽回?事?好像是小池的聲音?”


    “有人欺負小池?快抄家?夥!”


    大家?匆忙出了屋子,一看雜草叢裏混亂的場麵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衝上來按住劉叔,把小池和老村長拉到邊兒上。


    節目組和幾個教官聽到動?靜也立馬趕了過來,寧團長高?聲壓住了雜七雜八的聲音,厲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老村長被兒子兒媳攙著上前?,簡單說明?了原委。


    寧團長聽的變了臉色,立刻道:“把劉有才?關起來,立刻報警,交給警方處置!”


    兩個教官立馬上前?把劉有才?控製住,劉有才?還在嘶聲叫喊:“她身子已經被我破了,以後?除了我沒男人要她了,我以後?就?是她男人!你?們憑什?麽抓我?!憑什?麽抓我!”


    見無?人回?應,他又嗚嗚哀求:“池娃子,叔曉得你?最心善了,叔隻是想有個後?,想以後?有個靠,你?幫幫叔幫幫叔,嗚嗚嗚...”


    池家?寶氣的渾身發抖。


    寧團長脾氣火爆,聽的勃然大怒,上前?一巴掌就?扇的他口角流血:“閉嘴!”


    她直接一腳把他踹暈過去,厲聲道:“把人帶走!”


    等劉有才?被帶走之後?,寧團長忙放緩了聲音,安撫了池家?寶幾句,又讓節目組的人陪著她先回?屋裏帶著。


    回?屋之後?,池家?寶腦子還是亂哄哄,抓住後?勤姐姐問了句:“小穀姐姐,警察會怎麽判他?會把他關起來嗎?會槍斃他嗎?”


    比起害怕,她心裏更多的是氣憤——明?明?她做了好事,明?明?她是出自善心,憑什?麽要被這麽對待。


    這話問的頗為幼稚,小穀聽了更加心疼她,先安撫了句:“小池你?先別怕,冷靜一下,啊,沒事的,現在已經安全了。”


    安撫完之後?,她才?有些?猶豫地道:“判刑恐怕...很難。”


    侵犯未遂本來就?很難定案,而且一般需要在實施的過程中停止,才?能定義?為‘侵犯未遂’,像劉有才?這樣還沒開始實施犯罪就?被製止的,恐怕很難判定刑事責任。


    她想了想,還是交了個實底,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他應該會被...拘留罰款。”她又忙補充了句:“當然,我也了解的不詳細,具體還是得看警察怎麽說。”


    池家?寶氣的眼圈都紅了,憤然道:“怎麽會這樣啊,就?沒辦法治他了嗎!他以後?再害人可怎麽辦?!”


    這種恩將仇報的傻帽隻是拘留幾天也太便宜他了,再說學員裏救助過他的女生可不少,難保他被放出來之後?不會對其他女孩子下手。


    真是可恨!


    她一向是不肯吃虧的,滿腦子都是不能輕饒了這個強 奸犯。


    她打發走了小穀姐姐,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一根兩指粗細的鋼棍,又隨手拽來了一隻空麵口袋,悄沒聲溜進了關著劉有才?的安全屋後?窗。


    屋前?有兩個教官看著,劉有才?被五花大綁,手指頭都動?不了一根,嘴巴也被抹布塞住了。


    他人還在昏迷,腦袋低低耷拉著。


    池家?寶確定絕對安全,無?聲無?息地從後?窗翻了進去,把麵口袋罩在他腦袋上,抄起鋼棍就?給了他一下。


    劉有才?被活活痛醒,奈何嘴被抹布堵的嚴嚴實實,隻有幾聲痛哼從喉間溢出,卻沒能傳到外麵。


    池家?寶想到剛才?他也是這麽堵著自己的嘴,一時邪火上湧,劈頭蓋臉又砸了兩三?下,等她理智回?籠,就?發現劉有才?身子已經軟軟地歪倒在一邊,有血跡從麵口袋裏滲了出來。


    看到幾滴血跡,她才?慢慢冷靜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手裏的鋼棍。


    劉有才?是被她打死了嗎?


    可她都避開了要害。


    她會不會被判刑?


    池家?寶後?知後?覺地慌亂起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卻沒摸出什?麽來。她呆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該逃跑還是等著警察來抓她。


    ‘呀吱’一聲,安全屋的門被拉開。


    陸星流披著星月站在門外,他麵上覆了一層風塵,似乎是急匆匆趕回?來的。


    除他之外,屋外再無?旁人。


    陸星流掃了眼屋裏的情景,一言不發,眼底神色不明?,神情沉靜依舊。


    “陸,陸教官,”想到陸星流的個性,池家?寶哽咽了下,吸著鼻子問他:“你?是來抓我去坐牢的嗎?”


    第27章


    陸星流目光掃過沾了血的麵口?袋。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反而?開始提問:“有其他人知道你來這兒嗎?”


    池家寶用袖子重重抹了把眼睛:“沒有。”


    他又問:“你是怎麽進來的?”


    池家寶沮喪極了:“我翻窗溜進來的。”


    她今年十八歲,已經可以夠得上判刑標準了。


    就算劉有才?真的犯罪,普通公?民也是不能隨便打人的, 如果她真的把劉有才?打出了什麽事, 那她一輩子都得賠進去,她的家人該怎麽辦?他們知道了該有多麽傷心啊。


    “好, ”陸星流頷首,從她手?裏把鐵棍抽走:“現在,原路返回。”


    池家寶呆住:“啊?”


    陸星流輕輕把她推到窗邊:“回去吧, 好好睡一覺。”


    他嗓音很輕, 卻跟往日發號施令一樣不容置疑, 池家寶稀裏糊塗地就被他推出了窗子。


    確認她走了, 陸星流掏出專用的絲質手?帕,冷靜地拭去鋼棍上的指紋, 清理了屋裏和窗邊的腳印。


    做完這些, 他橫臂握住鋼棍, 破風聲在屋裏響起,劉有才?被劇痛折磨得醒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身體不住地蠕動著,像一隻醜陋的蟲子。


    這種痛苦比剛才?池家寶那幾下要厲害得多,不管是力度,精準度,以及對人體的了解程度, 都遠非剛才?那幾下可比的。


    陸星流神色不改, 一下又一下斜著抽過去,穩準狠。


    等寧團長和警察趕到的時候, 就見到陸星流手?中鋼棍砸向劉有才?脆弱的關?節處,他的動作充滿戾氣,臉上卻一片平靜,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寧團長怔了怔才?反應過來,搶先?一腳踹了過去,厲聲道:“陸星流,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停手?——”


    不管這人多可恨,他們都沒有動用私刑的權利,這個道理陸星流怎麽可能不懂!


    在她一腳踹過來之前,陸星流已經收回手?,淡淡道:“抱歉團長,他差點侵犯了我的學生?,是我沒有控製好情緒。”


    他並不喜歡說謊,所以通過這樣的方式,把池家寶的責任,轉嫁成他的責任。


    他嘴上說著抱歉,卻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還是很淡然地道:“我願意接受一切處罰。”


    警察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人家好好參加節目的少年學生?,放著好日子不過跑來當誌願者吃苦受罪,結果這畜生?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試圖強 暴誌願者,簡直禽獸不如,就是他們都想動手?打人。


    ——但再怎麽也不能私下靠暴力解決,這絕對是違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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