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力保持鎮靜。“伊萊恩,”我說道,“我要你帶著米歇爾,你們兩個進我的臥室,躲到床底下去。我要你們躲在那兒別出聲,不管出什麽事兒。你明白沒有?”


    “不,爸爸!”


    “現在就去,伊萊恩。”


    “不,爸爸!我想看睡美人。”


    “過後你再看。”我掏出手槍,檢查彈匣。伊萊恩睜大雙眼。


    她抱起米歇爾。“走吧,寶貝。”


    米歇爾在她懷裏扭動身子掙紮著。“不,爸爸!”


    “米歇爾!”


    我的語調嚇住了她。她不再吭聲。伊萊恩把她抱進臥室。我又裝上一匣子彈,將槍放進外衣口袋。


    我關掉臥室和米歇爾房裏的燈,朝她的小床和縫有小象的被子看了一眼。接著,我又將廚房裏的燈熄掉。


    我回到起居室。電視依舊開著。那可惡的巫婆正在叫她的鳥去找睡美人。“你是我最後的希望,寶貝,別讓我失望。”她對那隻鳥說道。鳥飛了開去。


    我蹲下身子,輕輕地向門口挪去。電話鈴又響了起來。我又挪回去接電話。


    “喂?”


    “後輩。”是康納的聲音。我聽見車上電話發出的嘶嘶的靜電聲響。


    “你在哪兒?”我問道。


    “你拿到了錄像帶?”


    “是的,我拿到了錄像帶。你在哪兒?”


    “在機場。”


    “好,馬上到這兒來。帶些人來!老天爺!”


    我聽見屋外過道裏發出一聲響動。聲音很輕,像是腳步聲。


    我掛上電話,渾身冒出冷汗。


    天哪!


    如果康納在機場,他離我有20分鍾的路程,或許再多一點兒。


    或許再多一點兒。


    我得自個兒應付這事兒了。


    我注視著門,留神聽著。可我再也沒聽見屋外過道上發出別的什麽聲響。


    我聽見躲在臥室裏的女兒在說:“我要睡美人。我要爸爸。”我又聽見伊萊恩在低聲跟她說話。米歇爾嗚嗚地哭了起來。


    接著是一片寂靜。


    電話又響了起來。


    “中尉,”那口音極重的聲音說,“喊人來可沒必要。”


    天哪,他們在竊聽車上的電話。


    “我們不想傷害什麽人,中尉。我們要的隻是一件東西。你行行好,出來把錄像帶交給我們,可以嗎?”


    “錄像帶在我這兒。”我說道。


    “這我們知道。”


    我說:“你們可以拿去。”


    “很好。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明白隻有靠自己了。我快速思索著。我唯一的想法是:把他們從這兒趕走,從我女兒身邊趕走。


    “但不能在這兒。”我說。


    有人在敲前門,急速、不停的叩門聲。


    他媽的!


    我能覺著所有的一切正從四周向我逼來。事態發展太迅猛了。我蹲伏在地板上,將電話從桌上拉到下麵,想躲在窗口下麵。


    又是敲門聲。


    我對著話筒說:“你可以拿到錄像帶。但你先得讓你手下的人離開這兒。”


    “請再說一遍。”


    天哪,這該死的語言障礙!


    “讓你手下的人離開這兒。我想看見他們離開這條街。”


    “中尉,我們一定得拿到錄像帶!”


    “我知道,”我說道,“我會給你的。”我說話時眼睛一直注視著門。我看見門把在轉動。有人想打開前門,慢慢地,輕輕地。接著,門把停止了轉動。從門底下塞進一件白色的東西。


    一張名片。


    “中尉,請合作。”


    我爬了過去,揀起名片。上麵印著:喬納森·康納,上尉,洛杉磯警察局。


    接著我聽見門外一聲低語。


    “後輩。”


    我知道這是一個詭計。康納說他在機場,這一定是個詭計——


    “也許我能幫上忙,後輩。”


    這是這樁案子剛開始的時候康納說過的一句話。我一聽這話,感到大惑不解。


    “打開這該死的門,後輩。”


    是康納。我站起身打開門,他貓著腰溜進房間。他拖著一個藍顏色的東西:一件防彈背心。我說:“我還以為你……”


    他搖搖頭,低聲說:“我知道他們準會來這兒。非來不可。我一直等在這房子後麵的那條巷子裏。前麵有多少人?”


    “我想有5個。也許還要多一些。”


    他點了點頭。


    電話裏那帶濃重口音的聲音說:“中尉?你在聽嗎?中尉?”


    我將話筒挪離耳朵,好讓康納也能聽到,然後說:“我聽著呢。”


    電視裏傳出女巫一陣格格的笑聲。


    “中尉,我聽見你邊上有什麽東西。”


    “是睡美人。”我說。


    “什麽?睡美人?”那聲音很有些迷惑不解。“是什麽?”


    “電視,”我說,“是電視。”


    這時,我聽見電話另一端的低語聲,又聽見街上一輛車飛馳而過的聲音。這就使我明白了那幫人是在屋外一處暴露的地方。他們就站在這條大街上,街兩旁是公寓樓,有數不盡的窗戶。隨時可能有人探出窗外觀望,隨時會有過路的行人。那幫人不得不盡快行動。


    也許他們早就行動了。


    康納用力拉了拉我的外套,示意我脫下。我邊脫下外套,邊對著話筒說話。


    “好吧,”我說,“你要我幹什麽?”


    “你把錄像帶送來給我們。”


    我看了一眼康納。他點點頭。行。


    “好吧,”我說,“但你先得把你手下的人叫走。”


    “你說什麽?”


    康納握緊拳頭,一臉怒容。他想讓我發怒。他用手捂住話筒,在我耳邊低語一聲。一句日語。


    “注意!”我說,“yokukike!”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聲嘟噥。驚訝。


    “行,讓他們走開。現在你過來,中尉。”


    “好吧,”我說,“我這就來。”


    我掛上電話。


    康納低聲說:“30秒鍾。”然後,他消失在前門外。我依舊在扣套在防彈背心外麵的襯衫扣子。這背心又重又熱。我立即開始出汗。


    我注意地看著表,等了30秒鍾。秒針嘀嗒嘀嗒地走著。時間一到,我走了出去。


    有人早就熄掉了過道裏的電燈。我在一個身體上踩了一腳。我站住腳,看著一張瘦長的亞洲人的臉。一個小孩的臉。他年紀極小,才十來歲。他失去了知覺,呼吸微弱。


    我輕聲下樓。


    二樓過道上沒人。我繼續下樓,聽見二樓某個門後傳出電視裏悶悶的笑聲。一個聲音說道:“告訴我們,這第一次約會你去了什麽地方?”


    公寓樓的前門是用玻璃製的。我朝外麵看去,隻見到停靠的車輛和一道圍牆以及樓前的一段草坪。那幫人和汽車或許在左側的什麽地方。


    我等著,吸了一口氣,心怦怦直跳。我不想走到外麵去,但我所想的就是把他們從我女兒身邊趕走,使這場激戰遠離我的——


    我走到屋外,步入夜色之中。


    我那汗津津的臉和脖頸上一陣寒意。


    我往前挪了兩步。


    這會兒,我能看見他們了。他們站在車旁,離我有10米遠。我數了一下,有4個人。其中一人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我猶豫了一下。


    另一個人在什麽地方?


    除了車旁那幾個人以外,我見不到其他任何人。他們又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我開始朝他們走過去。突然,背後一記重擊把我擊倒在地,我的臉碰到了濕漉漉的草地。


    我馬上意識到是怎麽回事兒了。


    我背後挨了一槍。


    接著,槍聲四起。全是自動武器。槍口吐出的火舌像閃電似的照得大街通明。槍聲在街兩側的公寓樓間回響著。玻璃被打碎的聲音。我聽見四周有人在高聲喊叫。更密集的槍聲。我聽見汽車馬達的發動聲,然後汽車隆隆地沿著大街從我身邊開了過去。不一會兒,響起了警車的警報器聲,還有汽車輪胎刺耳的嘎吱聲。探照燈光向四周照個不停。我依然臥躺在草坪上。我覺著自己在那兒像是躺了有個把小時。接著我意識到人們是在用英語喊叫著。


    最後過來一個人,蹲在我身邊,說:“別動,中尉。讓我先看看。”我聽出是康納的聲音。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後背,然後說:“你能翻過身來嗎,中尉?”


    我翻過身。


    康納站在探照燈那刺眼的強光裏,低頭看著我。“子彈沒打穿,”他說,“不過,明天你的背會酸痛得要命的。”


    他扶我站了起來。


    我回過頭去想看看躲在背後向我開槍的人,可竟一個人影兒也沒有:隻有一些彈殼,散落在前門附近的綠草裏閃著暗黃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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