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邊,晏茹一直呆在三間屋子中,雖吃穿較往日好了十倍不止,但不免心頭鬱鬱,整日懶懶躺在床上不動彈。這日,她聽院子外頭吵吵鬧鬧,問丫頭:“外頭生了什麽事兒?”


    丫頭回道:“二奶奶院子一個小丫頭不見了,正滿府地找。”因著外頭吵囔了一夜,晏茹睡得晚,次日醒來,叫了幾遍都沒人進屋伺候,隻得自個兒起身。她披了件外衣,朝門外看了看,忽聽兩個小丫頭在廊下抱怨。


    一人嘟囔說:“外頭正熱鬧,二奶奶說找著人給十兩銀子。他們都去了,隻留我兩個伺候,整日關在這院子裏,都悶死了。”另一人說:“你小聲些,叫屋裏那個聽了,可了不得。”


    一人又說:“怕什麽?她是個窯子頭的,肚子裏是不是二爺的都不曉得就將人接進府,老太太好糊塗。”另一人回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瞧老太太自有打算。”


    一人又說:“什麽打算?我瞧著是疾病亂投醫,府上一個懷胎的都沒,這會兒來了個,可不得當個寶。”


    另一個道:“隻這幾月罷了,我兩忍忍便過了。我聽人說,她媽媽將人賣了錢,早卷包袱跑了,應是留著生下來滴血驗親罷,要不是二爺的,那可就好玩了。”二人嘻嘻笑笑地又說起其他來。


    晏茹聽罷,隻覺渾身入了冰窖,她靠在門上,扶著肚子,此時被富貴衝昏的腦子才清醒過來,她忙回屋收拾了細軟,跌跌撞撞往外頭跑。


    因著院子丫頭去的看熱鬧去了,兩個丫頭又躲閑,一時讓她出了門去。


    晏茹挑著偏僻的地兒走,隻她大著肚子,也走不快,又整日沒進食水,餓得她手腳發軟,在山石旁歇腳。


    歇了回。忽而聽一丫頭喊:“你是誰?在這兒作甚?”晏茹回身望去,隻見眾婆子小廝抬著各色箱籠匆匆往外走,幾個丫頭婆子遠遠地簇擁著個人來。


    晏茹的料想是府上二奶奶,又想起彩雲所說的一番話,腦子空空的,手忙將包袱掩了。


    李婠見這大著肚子的人也十分意外,她總覺有幾分麵熟,又想不起人來。一旁的丫頭又問了遍,晏茹道:“我是二爺的姨娘。”


    李婠愣在當地,問:“肚裏的是?”晏茹道:“自是二爺的兒子。”李婠忽而想起這人,問:“什麽日子有的?”晏茹說了個日子,回:“莫約是那日子有的。”


    李婠一聽,一時隻覺分外可笑,她抑製不住地笑起來,眼中含淚,拍手道:“瞞得好、瞞得好、不愧是你陳子興、不愧是陳家——”說罷走了。


    晏茹見她臉上似悲似怒,狀若癲狂,忙退到山石後縮頭縮腦地看了半響,心內說:不若混在他們中間出府,隻又怕被人識破,正猶豫間,人已走了。


    忽而遠遠地又聽見有人叫她,晏茹認出是那兩個背著她嚼舌根的丫頭來尋,慌忙跑開,半響後,東西南北都聽著不少人聲。


    晏茹去無可去,心說:這胎兒不能留了。於是爬到山石上,眼一閉就跳了下去。


    待丫頭找著她時,隻見血嘩嘩地從兩腿間流出,晏茹倒地上不醒人事。那丫頭嚇得三魂去了七魄,一麵哭,一麵扶著人叫大夫。


    晏茹隻覺腹內如刀絞,疼得她生死不知,麵色慘白,道:“肚子、好疼——”


    這麵賀婦人聽李婠砸了老太太佛堂,匆匆去看視,伺候湯藥。還不待歇腳,又有彩雲急匆匆進屋來道:“不好了,晏姨娘中途遇見二奶奶,孩子沒了。”


    賀夫人聞言一驚,手一個不穩,將藥碗摔了一地,恨道:“這個孽障——真要絕了我陳家血脈不成——”


    老太太被這聲響驚醒,眼睛半閉,問:“孩子?什麽孩子——”賀夫人哭道:“老祖宗,茹姐兒懷的孩子沒了。”老太太猛地抓住賀夫人手臂,大張著眼,問:“你、說什麽?”


    彩雲道:“晏姨娘半道遇著二奶奶,不知怎地,孩子沒了。”話音剛落,隻見老太太氣得一下厥了過去,道:“毒婦——這個毒婦——”


    第98章


    卻說這邊, 李婠剛出府,便有一眾商人等送來帖子,言語懇切,邀李婠入府歇腳。李婠婉拒了, 在外頭賃了個的院子協暫住了幾日, 又尋中人買了個宅子安置, 這宅子係前朝官員的家宅, 因小輩中已無人在朝, 因而舉家回鄉去, 因而掛在了中人處,前後鄰家都是讀書人, 到也清淨。


    如此過了七八日,期間有公主、老內相命小侍來看視, 其餘接待之事不必多說。這日, 李婠洗了手臉, 披了外衣,來至廊下瞧丫頭婆子收拾。春慧見李婠眼下青黑, 道:“才恰恰將屋子收拾出來,廚房那邊還冷鍋冷灶的。”


    李婠點頭, 抬頭又見風和日麗,說:“尋本書來, 我在外頭歇歇。”於是春慧去庫房尋了本書,又令兩個婆子抬了椅子來。而後又見李婠半響也沒翻動一頁, 也多說,隻捧了茶來。李婠道:“我瞧著西邊園子寥落得厲害, 百寶櫃裏頭拿五十兩請了匠人去修修。”春慧領命去了。


    看了一回書,忽而有婆子來報:“太太叫了兩個媽媽來。”於是兩個執事媳婦進了院子來, 給李婠磕了個頭,喚道:“請二奶奶安。”李婠一聽,冷笑一聲,將書合上置在一旁,冷笑道:“我是你們哪門子奶奶?”


    一人勸道:“奶奶這是何苦來?老太太縱有不對,也不該賭氣出府來,叫外頭人笑話。”一人又道:“太太命我二人接奶奶回府去。”李婠問:“倒奇了,賀夫人叫你們來的?”


    兩個媽媽互相望了望,道:“二老爺聽老太太病了,從青州轉道,昨日進了京裏,聽二奶奶與老太太起了口角離府,即命我二人請奶奶回府去給老太太磕頭認錯,這事便過了。”


    李婠心中火氣尤盛,當即問:“認什麽錯?我又何錯之有?”那兩媽媽呐呐不敢言語,見李婠如此隻得回府,次日,兩執事媳婦捧了封休書來,也不多呆,將休書給了李婠,匆匆走了。李婠展開一看,覷見上頭‘無子’‘善妒’幾字,冷笑一聲,命春慧收了。


    這廂,老太太自那日氣得連日臥病在床,終日大哭大罵,一會子叫著要把李婠拉出去打死,一會子又叫著要將人休了,好容易消停,又犯起頭疼來,沒個歇的時候,賀夫人在側伺候湯藥,整日點燈燒蠟地熬著,連帶院子一眾丫頭婆子也不能歇。


    二老爺歎了不知幾回,又勸了不知幾回,這日見老太太精神好些,能起身吃些粥飯了,道:“母親,婠姐兒那日出了府,在外頭也徒惹人笑話,我遣人叫她回來給你磕頭認錯。”


    話音剛落,老太太便砸了粥碗,罵道:“哪個都不許去!那毒婦砸了我佛堂,又害了我曾孫兒,若在我跟前我定叫人拉出去打死,快快休了她——”


    正巧,那兩個執事媳婦又來回話,將李婠言行說了,二老爺見兩麵勸不住,歎了聲:“終究無緣。”順了老太太的意。


    卻說這邊,陳昌在南河辦了差事,半路打聽到廣親王寶架回京,便轉道豫西尋了門路投在了廣親王名下。


    如今宣平太子故去多年,聖人聖體欠安,即命眾親王入京聽遣。這廣親王乃聖上第三子,封地在正在豫西一帶,多有舉善薦賢之舉。親王見其人品才學不凡,如此將人收至羽下,令其一道回京。


    即進了京,聽人報,二老爺回了。因而還不及接風洗塵,陳昌一路先去給二老爺請了安,又往老太太處來。


    老太太久不見陳昌,還不待陳昌說話,便招人上前細看了番,又問一路行事,陳昌一一回了。老太太忙命人擺飯,道:“這兒天也黑盡了,先用飯。”


    陳昌忙道:“這時辰老祖宗怕吃過,不好勞動,我回屋吃。”老太太知他想早早回屋去看望那婦人,拉下臉,囁嚅了下嘴,隻道:“也罷,你媽早早盼你回,一早候在我這兒,隻見著時辰晚了才回去,先去和你媽說說話。”陳昌自是領命。他退出屋,徑直給賀夫人請安。


    賀夫人見了人,又是一陣看,一陣問,話畢,賀夫人道:“可用膳了?”陳昌道:“路上趕,吃了幾個胡餅糕子,太太歇下罷,我回屋吃。”


    賀夫人一聽這話,猛地變了臉色,心內說:好阿,那老太婆好算盤,那院裏早人去樓空,平白讓我戳破擔事兒。


    心思幾轉,隻得將前頭李婠如何砸了佛堂,惹老太太生氣的事掐頭去尾的說了,又道:“中間兩人生了什麽事,外人也曉不得,餘下一個在家的姑子從頭看到尾。隻怕還是那姑子進了讒言。”


    陳昌勃然大怒,因說:“打哪兒冒出來的老禿子!終日在家挑唆,待我明日拿了,直接送衙門去刮了她!”說著,呼喝丫頭拿來衣裳,匆匆要走。


    賀夫人忙喚住他:“你要往哪兒去!”陳昌道:“接她回來。”賀夫人又急又氣,道:“老爺早給那婦人送了休書去,如今你是你,她是她,兩不相幹,你去了做甚!”


    陳昌隻覺自個兒在夢中,一時醒來,暴跳如雷,他額角青筋冒起,道:“荒唐!我屋裏女人被休了,我到最後一個曉得!當真可笑!我沒說話,哪個能越過我去休她!”說罷,一掀簾子,出屋去了。


    賀夫人亦來至廊下,拉住他,哭道:“你往哪兒去?要離了這家不成?為個婦人不要父母了?”


    陳昌道:“她一個婦人在外頭,沒男人撐著門戶,讓我如何安心?”賀夫人一聽,心灰了半邊道:“我在這府裏頭明裏暗裏受了老太太多少嫌棄,就為著你,你又如何安心?”


    陳昌頓住腳,問道:“何不隨父親一道離得遠遠的?”賀夫人道:“你在這兒,我又能去哪兒?”陳昌道:“我往後也不在這兒了,你也離了這兒罷。”這話一出,賀夫人直跌腳坐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陳昌一麵走,一麵喚人牽馬,一麵命三七去打聽李婠落腳處。還未至儀門,穿堂前頭一女子嬌嬌柔柔、眉眼低順繞過屏風來,渾身抖著,顫巍巍趴地上一拜:“二爺。”


    陳昌皺眉,隻當瞧不見,腳步不停,忽而遠遠有人問了聲:“你要往哪裏去?”陳昌抬頭,隻見一大群丫頭婆子提了燈籠,將門攔了,擁著老太太立在台階上。


    老太太沉著臉道:“她是我給抬的一房妾,我叫她來給你磕個頭,今兒開臉伺候你,你還不叫她起來?”陳昌聽了心煩,弄這些沒頭沒尾、亂七八糟的事兒,怕那婦人知了心裏亂想,喝命:“攆出去!”幾個婆子忙要將人拖走。


    老太太問:“你不問是哪個?”陳昌道:“管她哪個!還不拖走?”晏茹自知大禍臨頭,怕得瑟瑟發抖,拉住他袍腳,抬頭喚道:“二爺饒命——”


    陳昌就著燈火一看,才見著是晏茹,心中又是驚,又是怒,一腳將人踢開,冷笑道:“倒是好!別家抬人都尋良家子,我家倒反過來抬了個婊子來。”


    老太太捶胸頓足:“她被那毒婦推到在地,才流了你孩兒,你要如此狠心?為那婦人爹媽不要,孩子也不要?”說罷,又哭那沒見過麵的孩兒,老太太真傷心起來了,無論真假,那孩兒總是個想頭,如今也沒了。


    陳昌冷笑道:“這又哪兒冒出來的孩子,叫我喜當爹?你們是生怕我頭上不長綠草,不做那烏龜王八!”


    晏茹尖叫一聲,膝行到老太太腳下,咚咚往地上磕頭,哭道:“老太太救我、如今孩子沒了,二爺連自個兒孩子也不認了,二爺好狠的心——”


    老太太一聽,心中猶豫,隻一麵是她金孫子,一麵是個婊子,聽哪個的想也不用想,遂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回手打在晏茹臉上,罵道:“作死的娼婦!安敢騙我!”隻命人將晏茹一盡首飾衣裳扒了,一麵要請衙役上門,治她個詐欺取財之罪。


    晏茹又是哭,又是尖叫,老太太一麵命人道:“還不快快將她嘴堵咯——”一麵叫住陳昌:“你莫惱!她生的不是你孩兒,抬個能生的還不簡單,那妖孽不能生,你就不怕日後沒個人給你繼承香火,到陰間做孤魂野鬼?”


    陳昌道:“什勞子香火?生前哪管得了身後事。”提腳又要走。老太太一聽,氣得頭疼起來,又叫人去攔,眾丫頭婆子慌慌張張,一會兒請大夫,一會兒攔人。


    正鬧著,二老爺氣籲籲疾步過來,見亂糟糟一團,腦子生疼,還不待說話。老太太弓著腰,喉間嗬嗬,臉上落下淚來,道:“你養的好兒子,為個女人,什麽都不要了,爹媽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功名前程都不要了——”


    二老爺便喝道:“孽子孽子!還不快快向你祖母認錯!”陳昌半跪地上,道:“等我接了她回來,定給老祖宗賠罪!”


    二老爺見了,一麵罵,一麵要打陳昌。不妨一直哭著的賀夫人怪叫了聲:“哪個敢打我兒子——”爬起要攔。丫頭婆子忙又拉又勸,老太太哭道:“你要去找她回來,我隻當沒你這個孫兒。”陳昌跪下地上,麵朝下,聽著賀夫人維護之語,老太太傷心之語,亦流出淚來,一語未發,磕了三個頭出了儀門。


    這廂三七打聽到李婠住處,忙來回。陳昌行至廳下,陳昌打馬來了巷子裏,令三七叫門,不多時一小廝出來,見了人,隻說:“二爺回罷,奶奶下了死令,陳家人一概不準放進去。”三七一聽,上前和他歪扯一番,軟話硬話都說了,那小廝隻搖頭。


    三七道:“二爺,天色也晚了,要不明日再來?”陳昌打馬繞了宅子一圈,忽見宅子左麵牆下長著顆榆樹,便道:“你將馬牽回去,明兒早來接。”說罷,攀著樹過了牆頭。


    第99章


    接上一回說道, 陳昌翻牆過去,進了處花園。此時黑燈瞎火,隻餘樹蔭重重。陳昌轉了幾圈也才尋著正屋,他打開門, 挨身進去。


    陳昌腳步不輕不重, 值夜的丫頭沒醒, 正呼呼大睡, 他徑直往床邊走, 輕輕掀了床幔, 隻見暖被半掀開,裏頭沒人。


    俄而四周亮起。陳昌回身一看, 卻見李婠點了燈火,烏發亂挽著, 麵上還沒散去驚慌。陳昌一見, 便知她把自個兒當賊人, 被嚇著了,忙道:“我今兒才回京, 來接你回府。”


    李婠冷冷看著他,不應聲。值夜的丫頭聽了動靜醒來, 點了盞燈來看查,李婠命她回去, 隻當沒瞧見陳昌這人,照舊回床睡下。


    陳昌忙不迭地上前, 將話一一說了,又道:“我來接你回府。”李婠不應聲。


    陳昌摸不透她是如何想的, 說:“你心裏如何想的,你對我說。”也不應聲。陳昌把她抱將起來, 正待再問,不妨察覺胸襟濕了小塊兒,低頭一看,卻見這婦人把臉扭著,不嗚咽,光見雙眼止不住流淚珠兒。


    慌得陳昌又問:“莫哭,你心裏如何想的,對我說。”半響後,李婠道:“你我如今兩不相幹,你是我什麽人,我要同你說。”


    陳昌一聽此言就變了臉,又發作不得,半響悶聲道:“你別拿話刺我。“李婠道:“那麵有你父母長輩,有你嬌兒美妾,來這兒尋什麽刺?”


    陳昌道:“哪兒有什麽嬌兒美妾,那窯姐眼貪著富貴胡亂掰扯的,指望我當個綠王八!”李婠側過身不看他,冷笑:“橫豎都你說的罷。”


    陳昌心裏後悔,道:“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又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自打娶了你,我就隻你一個人了。”


    李婠不聽,趕他走,陳昌自是不去,正歪纏著,隻聽陳昌腹中饑鳴一聲。陳昌因說:“早趕晚趕進京裏,又在府裏鬧了場,還沒點東西下肚。”向外喚了聲,吩咐:”備些酒飯。”那丫頭猶猶豫豫,眼瞧著李婠,立住腳。


    陳昌當場黑了臉,道:“難不成使喚不動你。”那丫頭忙往外走。李婠見了,道:“逞威風別處去,在這兒顯什麽能耐。”陳昌一聽,那股氣又散了,癟癟地坐了會兒。李婠趕他走,他也不吱聲。


    不多時,丫頭端了飯菜來,他坐在外頭吃了。又命了端了水,洗過手臉,往床上去。李婠隻覺這人“打不動,罵不走,說不通。”又見他往床上去。問:“你做甚麽?”


    陳昌回身脫了衣裳,和李婠求歡。李婠氣笑了,推他:“你又鬧甚麽?”悶不吭聲的。陳昌整個伏在她身上,親她脖子,說:“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說誰。你不高興了,也是個悶油瓶兒,半點不帶響的。”


    李婠又道:“你家一紙休書休了我。我兩不過是陌路生人,我又能和個生人說什麽。”陳昌抵執不認,說:“那休書不算數。”


    過了會兒,陳昌又問:“我這次不來,是不是你也不會去找我?”李婠歎道:“你想著我兩還是夫妻,但在我看來,我兩真真已是陌路了。”陳昌聽罷,心中大慟,又不想李婠瞧出來。


    次日,陳昌早起了去衙門,李婠正睡著,忽而聽有人驚呼:“家裏進賊了?”李婠起身繞過屏風一看,才見屋裏箱櫃都被打開,裏頭衣物亂亂的,李婠起身往書案一瞧,果真不見了那休書,一時啼笑皆非。


    如此過了幾日,這天陳昌下了衙,打從正午大街走過,一小廝上前報:“廣清王遣使者送了幾盆芍藥來,老爺叫二爺速速回去。”陳昌一聽,當即命三七給李婠遞話,調轉頭回了府。


    陳昌在大廳接見了使者,才送那使者出了府,回身便見二老爺立在芍藥旁細細看著。陳昌上前行了禮,二老爺道:“到真以為你為個女人要將陳家拋下了。”


    陳昌道:“老爺何出此言,這陳家裏裏外外本就是我的,哪有拋下一說?”二老爺一聽,便罵:“大言不慚!”想訓他,也不知從何說起,這話是自個兒和賀夫人打小與陳昌說的。


    二老爺歎了聲,說起旁的來:“昨兒你媽說,你那羅家的姑母才來過,她家英妙是個好的,羅公也有意將妙姐兒許配給你,如今你院子也沒個人伺候,不如抬了她進府來?”


    陳昌笑了兩聲,說道:“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羅公官位雖高,隻底下子嗣大都窮奢極惡,往日有我家趕著送金送銀的,到過得去,這會子‘由奢入儉難'',要反過來要吸血,想也不用想!”


    二老爺背著手左右走了兩回,又看了看那芍藥,歎道:“朝廷之事我不說你,陳家幾代獨你在官場闖出些名頭,你隻管行事罷。你那後院是如何想的?總不能沒個人伺候。”


    陳昌道:“她與祖母、太太合不來,我想著老爺此去將母親帶上,送老太太回梁州去。”


    二老爺一聽,氣得吹鼓子瞪眼,道:“你倒是個‘孝順兒’!為個女人連親媽也不要了!”而後思忖半響,妥協道:“老太太與你媽那麵我會與她們說,去看看你媽和老太太去。”


    陳昌拱了拱手,先看過賀夫人。賀夫人一見人就哭,罵了一回,陳昌聽過,徑直往老太太院子去,不妨永哥兒也帶了幾個婆子往這邊來。


    永哥兒老遠見著陳昌,匆匆來行了個禮:“二哥。”陳昌點點頭,側開身,眼瞧著他掀簾子進了屋。


    陳昌立在窗下,不多時,聽得永哥兒背了段論語,老太太連說了幾個好字,隻把永哥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半響又道:“日後莫學你二哥,為了個女人把偌大家業都丟了。”永哥兒賣乖道:“日後我都聽祖母的。”


    陳昌頓住腳,思忖半響,轉角尋了個丫頭問:“永哥兒近日都來老太太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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