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勳群體有他哥一人壓製就夠了。誰打天下的功勞有他哥大?他哥就是第一武勳,其他武將都黯然失色,不敢不服。


    世家群體所依靠的祖上餘蔭,就是“注經權”。他們不僅是門閥,也是學閥。


    要壓製武勳,需要一個更大的武勳;要壓製學閥,也需要其他學閥。


    李玄霸坐蠟了。


    高先生不按照套路來,我要怎麽把這出戲唱下去?


    高熲已經從心靈震撼中冷靜下來。他又關心了一番李玄霸的身體,仔細為他謀劃該如何隱藏“讖緯”的能力,並再次教育李玄霸不可輕易將能力示人。


    “你不告訴李淵是對的。雖然你很尊敬你的父親,但李淵雖算得上不錯,優柔寡斷,容易輕信於人,心胸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寬廣。他守不住這個秘密。”高熲毫不客氣地在李玄霸麵前說李淵的壞話。


    李玄霸隻能叩拜道:“此話我不能聽。”


    高熲道:“你就當沒聽見,我說我的。”


    李玄霸裝作苦笑。


    高熲道:“大雄是否知道你的秘密?”


    李玄霸道:“二哥知道。”


    高熲笑道:“你二哥不是池中之物。二十年後,他正值盛年,定能在新生王朝占據重要的一席之地。”


    李玄霸點頭。啊對對對,您老人家說得太對了,他當皇帝了,在新生王朝的位置可重要了。


    高熲訓完話後站起身,帶李玄霸去找李世民。


    既然弟子都上門了,無論今天發生了什麽震撼的事,高熲也要把課教授了,把作業布置了。


    李世民正在和高家三郎高表仁玩蹴鞠,一臉懵地被高熲考校背誦。


    高熲卷著書本使勁敲打弟子的腦袋:“你能不能學你弟弟,好好讀書!”


    李世民不敢躲閃,隻能抱頭道:“我真的好好讀書了,本來會背的。就是剛剛蹴鞠,玩忘記了,老師別生氣,讓我想想,我很快就能想出來。”


    他用眼神示意李玄霸:弟弟救命!


    李玄霸裝作沒看見。


    李世民在心中大喊:【救!】


    李玄霸不僅裝作沒看見,還後退了一步。


    李世民不敢置信:“阿玄……嗷!老師別打了!小杖受,大杖走!老師,你敲得好疼,我逃了!”


    說完,李世民抱頭鼠竄,跑到高表仁身後躲著。


    高熲高高揚起的手呆在半空,不敢相信弟子挨訓居然還敢跑。


    跑就跑吧,他還振振有詞!


    李玄霸雙手捂嘴:“撲哧。”


    高表仁幹笑道:“別躲我後麵啊!我哪擋得住!”


    李世民:“就躲一躲,別這麽小氣!”


    高表仁:“我這能叫小氣?!”


    高熲冷哼一聲,道:“過來!”


    李世民抱著頭小碎步挪動到高熲麵前,縮頭縮腦:“老師,別打了,再打就真的記不住了。阿玄曾經說過,小孩子的腦袋不能打,打多了會變笨。對不對,阿玄?”


    李玄霸強忍著笑,道:“對,所以母親隻揍二哥的屁股。”


    李世民跳腳:“阿玄!”


    高熲忍不住了,用書卷輕輕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肩膀:“罰抄十遍。”


    李世民鬆了一口氣:“是,老師。”


    高熲領著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去讀書。


    李世民回頭對高表仁做了一個鬼臉,小聲道:“下次一定讓你輸得稀裏嘩啦……哎喲,老師,說好的不敲頭了。”


    高熲不懷好意地打量李世民,在心裏製定更加嚴格的教學方案。


    既然知道李世民要在二十年後的盛世朝堂嶄露頭角,他就必須給李世民增加功課了。


    之前他沒有對李世民太嚴格,是因為現在的皇帝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不一定容得下太優秀之人。而且李世民隻是唐國公府次子,爵位有長兄李建成繼承。他再厲害,也越不過李建成去。


    但新的朝代就不一樣。從亂世到盛世,一定有很多立功的機會。說不準李世民能自己賺個比李淵和李建成更厲害的官職和爵位。


    至於李玄霸,高熲沒打算變得苛刻。


    李玄霸自己學習態度已經非常端正,不需要人督促。他身體很弱,還有這樣大的神異,高熲隻擔心李玄霸的壽命。


    天色漸晚,李世民拖著疲憊的身軀,小聲抽噎著與李玄霸一同回家。


    李玄霸掏出一塊果脯塞進哥哥嘴裏:“別假哭了。”


    李世民啃著果脯,嘴噘得能掛酒壺:“為什麽我的功課比你多一倍?這不公平!”


    李玄霸道:“這是你最近疏於學業的報應。”


    李世民:“哼!”


    他把果脯全塞進嘴裏,吞咽下去後舔了舔嘴唇,伸了個懶腰:“你的計劃如何?”


    李玄霸切換心音:【劇透了高先生明年會因言獲罪被殺,隋朝二十年內會滅亡,高先生很平靜,完全不按照套路……你怎麽又捂耳朵。】


    李世民苦笑:“阿玄啊,你這件事連我都沒說過。”


    李玄霸道:【啊,我沒說嗎?】


    李世民使勁搖頭。


    李玄霸道:【那是因為我擔心給你增加心理負擔。】


    李世民捂著耳朵上下左右使勁甩頭:“那你為何現在和我說?”


    李玄霸給了李世民一個無語的白眼:【是你在問。】


    李世民“啊啊啊啊”小聲慘叫了幾聲,蔫噠噠把手放下:“你想讓高先生做什麽?”


    李玄霸:【我想讓高先生與我合作,與韋氏在朝堂上起衝突。太子肯定會調停,高先生順勢向陛下告罪,以老病為由請求辭官歸隱。】


    李世民捏著下巴:“高先生都退了,他們也必須退或者貶一兩個人。哇,這樣的話,韋氏就隻能吃個啞巴虧。可阿玄,你要如何讓高先生和韋氏起衝突?高先生和韋氏起衝突總要有理由。”


    李玄霸:【理由多的是。韋氏也是諂媚之臣。】


    李世民搖頭:“阿玄,我不是說高先生彈劾韋氏的理由,而是高先生與你合作,非得選韋氏下手的理由。高先生與太子很友善,他憑什麽要彈劾太子妃的娘家?”


    李玄霸:“……”


    李世民疑惑:“弟弟,你不會沒想吧?”


    李玄霸眼神遊移。


    李世民雙手按住臉頰,嘴張大:“天啦,你真的沒想。”


    李玄霸:“……”


    這下輪到李玄霸雙手抱頭了。


    他就想著怎麽震撼高先生,然後引導高先生彈劾韋氏,與太子一同做一場戲,趁勢而退。


    但……對啊,他要怎麽直接把這件事引到韋氏身上來,而不是彈劾其他人呢?彈劾他人然後順勢辭官是很好的辦法,但憑什麽彈劾韋氏啊?


    李玄霸抱著腦袋倒在車座上,尷尬症都要犯了。


    他自信滿滿設套,結果這套的繩子一開始就是斷的?


    李世民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道:“阿玄,我們都還小,怎麽可能算計高先生那麽厲害的人?以後你還是別做這種事了。如果你要做,也先和我一起商量商量。我們兩人的歲數加起來,勉強……嗯,勉強快接近弱冠,說不定能與其他成年人過過招。”


    李玄霸更尷尬了。他內在的靈魂可不是七歲小孩。


    好吧,前世底層摸爬滾打的人雖然有心眼,但論朝堂鬥爭,他還得繼續學。


    ……


    讓李玄霸沒想到的是,他以為這次計謀失敗了,但高熲和宇文弼二人居然同時對韋氏發難。


    他們彈劾韋氏的理由是韋氏阻攔他們印刷儒經,並私下放謠言,說儒經隻能抄寫,這才是尊重先賢。印刷儒經是侮辱聖人之言。所以儒經的印刷品都應該被燒毀。


    其實暗自對高熲和宇文弼將他們注解的儒經印刷販賣不滿的家族不止韋氏,但高熲和宇文弼隻選擇了韋氏。


    顯然,這是高熲在向李玄霸示好,幫弟子踩一腳韋氏。


    高熲和宇文弼奏請楊廣。


    “聖人弟子三千,不乏庶野之人。聖人之望,不是將聖人之言束之高閣,而是教化四海。”


    “昔日聖人之言刻在竹簡木牘上,後來寫於紙上。曾有大儒行走世間,以樹枝為筆,以泥土為紙,教化無知民眾。”


    “陛下繼位之初,恢複天下之學,講信修睦,敦獎名教,重興聖人教化之舉。”


    “若儒經能印刷,天下寒門士人皆能讀書,皆頌揚陛下美德,陛下將如聖人再世!”


    “韋氏一族阻攔此舉,難道想重蹈廢天下學之舉?”


    “臣等請以陛下之名刊印儒經,教導百姓,興我大隋文教!”


    楊廣看完高熲和宇文弼的聯手上奏,深受震撼。


    他不敢置信地對蕭皇後道:“這兩老匹夫居然誇朕是聖人?!”


    蕭皇後笑道:“先帝廢天下學,陛下一登基就重建天下學校,對天下文人而言,當然是聖人。”


    楊廣歎息道:“這兩老匹夫對朕頗有誹謗,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居然會說朕是聖人。”


    蕭皇後對皇帝車軲轆似的自言自語頗為哭笑不得。


    楊廣道:“不過這兩老匹夫說得很對,朕要教化天下人,這印刷術確實很有用。朕記得太子曾經提起過?”


    蕭皇後道:“此事確實是太子主導,讓李家二郎和三郎先以孩童玩耍為名試驗。”


    “韋氏見不能拉攏唐國公府,就做如此小伎倆?”楊廣冷哼,對太子也有些不滿,“早就說昭兒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此事也是如此。試點?若這印刷術真的有用,大可將天下學校的儒經全部印刷。他不是天天進諫讓朕省錢,這不就省下一大筆錢?”


    蕭皇後心中歎著氣,應和道:“是啊。”


    楊廣道:“那兩個老匹夫請求讓朕開放藏書,編撰一部匯聚天下孤本的圖書,並多印刷幾部。這正是朕之前的打算。沒想到這一點他二人居然與朕想的一樣。”


    蕭皇後道:“那何不答應二人,讓他二人去修書?這樣他們也不會再煩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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