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點頭:“明白了。你乖乖在長安搞後勤,我禦駕親征。哥的滅國之功就靠你了,阿玄!”


    李玄霸差點被口水嗆到。


    房喬和杜如晦都忍俊不禁。


    李世民擺擺手:“行了,你預言中的事多半不會發生,但跳舞可以有。無論東突厥還是西突厥,聽說他們都挺會跳舞。阿玄,交給你了,爭取讓東突厥和西突厥兩敗俱傷。我當皇帝後,禦駕親征把兩個突厥都滅了。”


    李玄霸道:“東突厥和西突厥滅亡之後,唐朝的經濟和科技水平都無法管轄太遠的國土,導致了突厥原領地的權力真空,讓突厥勢力複興,和回紇國、吐蕃國的崛起。等打敗東西突厥後,最好別一口氣滅了,把他們分散成幾十個小國才更符合大唐的利益,就像是漢朝的推恩令一樣。”


    李世民道:“我也是這麽想。等先滅了西突厥和東突厥再說吧。阿玄,要不要等長孫四郎來了再一起去?”


    李玄霸道:“不用。我離開後,維護包括回紇在內的鐵勒諸多部落的關係,就交給長孫四郎。二哥你抓緊時間練兵,最好有機會就找借口和東突厥、吐穀渾殘部打仗。沒有武力,所有計謀都是空談。”


    李世民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才是最重要的,哈哈哈哈哈。”


    李玄霸點頭:“沒錯,你才是最重要的。”


    李世民笑聲一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阿玄,你還是否認吧。”


    見到李世民居然會尷尬,這下輪到李玄霸、房喬和杜如晦笑了。


    計劃訂下。


    李世民的負擔極重,要一邊練兵抽空打仗,一邊和房喬、杜如晦一起處理內政吏治,一邊維護和鐵勒部落的關係。


    待房喬和杜如晦理順河西之地的情況之後,李世民才能放手具體的內政吏治事務,隻做最後批複拍板;待姍姍來遲的長孫無忌趕到時,李世民才能進一步從瑣事中脫身,真正成為“大領導”。


    現在李世民還要招攬屬官,琢磨詔令,這些工作本預定是魏徵或者薛收來幹,但這兩人歸來的時間都遙遙無期,隻能李世民自己絞盡腦汁奮筆疾書。


    李世民歎氣:“薛收究竟要在倭國停留多久?他幹什麽了?薛老師都在信中擔心他的安全了。”


    房喬道:“我路過大興拜訪薛公時,薛公說薛伯褒再不回來,就推薦族侄薛元敬或者薛德音來輔佐你,搶了薛伯褒的位置。”


    薛元敬、薛德音和薛收是薛氏最厲害的三位族人,都是少年天才,並稱“河東三鳳”。薛元敬和薛收都跟隨李世民,薛德音眼瞎跟了王世充被殺。


    李玄霸眼眸微動。


    這一世薛家最有聲望的薛道衡沒死,堅定不移地站在二哥這邊,薛德音如果再眼瞎,那真是活該了。


    說到底,薛德音怎麽能眼瞎到選王世充啊,哪怕選竇建德都行啊。


    不過薛德音出身“關中郡姓”的河東薛氏,大概是看不起竇建德的平民出身吧。


    至於不選二哥也很正常。“河東三鳳”中的薛元敬和薛收都投奔二哥,他或許認為自己在二哥那裏得不到重視。


    事實上估計也是如此。二哥的眼神很毒辣,對早逝的薛收最為器重直言其可為相,對薛元敬雖信任但隻是讓其掌文書工作。薛德音擅長的也是文書工作,肯定比不過薛元敬。


    希望薛德音這次別頭昏,不被重用也比掉腦袋強。二哥將來砍掉好友薛收族兄的腦袋時一定會很很為難。


    李玄霸在心中假惺惺地給薛德音掉了幾滴鱷魚眼淚,並用心聲告訴了二哥,薛德音可能會被二哥砍腦袋的未來。


    李世民狠狠翻了個白眼:【呸!】


    他才不會自己砍,真的要砍就先支開薛收,把這個差事推給別人。


    而且薛老師還活著,說不準他和父親求情幾句,薛德音就不必死了。


    李玄霸在心音中提起了薛德音的死,讓李世民聯想到了杜如晦的叔父。


    李世民對李玄霸道:“對了,克明已經知道你會讖緯,他叔父和兄弟的事可能會在未來發生的糾葛是不是該告訴他了?”


    “哦,對。”李玄霸一拍腦門。


    還是二哥心細。他事情太多,都差點忘記了。


    杜如晦心頭一緊:“不會我叔父真的對我長兄和幼弟……”


    李世民道:“你猜對了。你叔父杜淹投奔王世充後,讓王世充殺了你兄長,並囚禁你幼弟。”


    杜如晦破口大罵:“我兄長在家中就已經對他多番忍讓!他居然殘害子侄?禽獸不如!”


    李玄霸道:“杜淹乃是繼室所生,你父親雖去世,兄長是家中嫡長,繼承家中所有財產和人脈。他與其母自然不忿,想殺你們很久了。剩下的我單獨和你說。”


    李世民道:“去吧。克明,你放心,阿玄的口風很嚴,他單獨告訴你的事,連我都不會告訴。玄齡也是,不用擔心他有讖緯之能後會對我透露過多你們的隱私。”


    房喬道:“我相信他。”


    杜如晦拉著李玄霸往外走:“我也相信李三。”


    等杜如晦和李玄霸離開後,李世民對房喬道:“阿玄說,杜淹投奔王世充,本按罪當誅,將來他弟弟會以‘同族之人相殘太悲哀’勸說克明援救杜淹,克明隻能同意。你將來還會因為杜淹有才,讓我招攬他。”


    房喬平靜道:“公是公,私是私。杜淹按罪當誅,豈能因為杜克明私情就獲救?這豈不是拿國法當兒戲?讖緯是讖緯,現實是現實。”


    李世民笑道:“我也如此想。杜淹即使再有才幹,這樣的品德我不放心用。”


    李世民的笑聲微冷:“不為被害死的兄長傷心,反倒同情殺人的杜淹,克明的幼弟也不是什麽好人。”


    房喬頷首讚同。


    他心想,以主公對大德和李五郎的愛護,杜克明幼弟對護著他的兄長如此冷漠,主公肯定厭惡至極。這人以後是難以入仕了。


    杜如晦把李玄霸拉到一邊後,道:“有什麽是連李二都不能聽的?”


    李玄霸道:“王世充戰敗後,杜淹按罪當誅。你幼弟杜楚客以你兄長已經被殺了,所以不能殺你叔父,否則同門相殘太悲哀為由,逼迫你為杜淹求情。”


    杜如晦罵道:“杜淹按罪當誅,和我同門相殘是什麽關係?他豈不是說杜淹無辜,是我陷害?”


    杜如晦氣得背著手來回走了幾圈,然後繼續罵道:“兄長對他無微不至,我看隻有兄長被殺,他還活著,定也有兄長之功。他不思報仇,卻想著用這件事搏名聲?他究竟是我和兄長的胞弟,還是杜淹的兒子?這為了名聲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怎麽和杜淹一模一樣!”


    杜淹就是為了名聲無所不用其極,故意裝隱士等隋文帝征召。隋文帝識破,厭惡至極,將其流放江南,花了好大勁才返回大興。


    李玄霸道:“你一眼就識破了他是踩著你和你兄長揚名,倒是很敏銳。”


    杜如晦苦笑:“若我遇見這件事,即使識破又如何?隻能按照他的謀劃做。”


    杜楚客不僅是杜如晦的弟弟,還是“受害人”之一。他都這麽說了,杜如晦若不做,就是坐實了杜楚客“杜如晦為報仇陷害杜淹”的事。杜如晦的名聲就受損了。


    如今“家族”十分重要,京兆杜氏又是高門大族,杜如晦不可能不受名聲所累,維護“家族”臉麵。


    李玄霸淡漠道:“他勸說你的理由是‘骨肉相殘太過悲哀’,但卻慫恿二哥次子奪嫡。”


    杜如晦呼吸一滯,麵色一僵。


    李玄霸譏笑:“雖然二哥的太子後來很荒誕,但他慫恿二哥次子奪嫡的時候,太子還很完美。奪嫡必定伴隨骨肉相殘,說好的‘骨肉相殘太過悲哀’呢?”


    杜如晦雙手攥緊,指甲緊緊鑲嵌進手心:“他的結局呢?”


    李玄霸繼續淡漠道:“杜楚客幫魏王奪嫡被貶,一生隻是個縣令;你次子是二哥女婿,卻幫太子謀反,坐罪伏誅,牽連你長子流放嶺南;三子沒被牽連,雖爵位斷了,但將你這一脈順利延續了下去,仍舊是官宦世家。”


    杜如晦苦澀道:“主公看在了我的麵上,才會如此處理。”


    李玄霸道:“是啊,謀反都沒有牽連你全家。”


    杜如晦哽咽:“是我無能,教子無方,傷了主公的心。”


    李玄霸道:“是你早逝,教子不能,導致家門不幸。好好養生,你若活著,杜荷豈敢謀反?對了,杜荷出生沒?”


    杜如晦深呼吸,鬆開緊握的拳頭:”還沒。”


    李玄霸道:“等你次子出生,改個名?”


    杜如晦故作輕鬆道:“好主意。”


    李玄霸沒再說話,讓杜如晦緩和情緒。


    半晌,杜如晦神色如常:“怪不得你不告訴主公。”


    李玄霸道:“我不告訴二哥,不是擔心他因你兒子的事遷怒你,而是不想讓他過早傷心。”


    雖然他早早給二哥打了預防針,告訴二哥他未來的太子會變成一個“精神小夥”,但“謀反”和“最愛的兩個兒子手足相殘”這種事,還是晚點告訴二哥吧。


    二哥才十四歲,現在就知道這麽殘忍的事,也太慘了。


    杜如晦道:“你說得對,他還年少,別給他心裏增加太多負擔。而且有你在,未來必不會這樣。”


    李玄霸道:“或許吧。緩過勁了?回去?”


    杜如晦道:“好。”


    兩人回到屋內,李世民正和房喬商議招攬人才的事。


    見兩人回來,李世民抬頭:“說完了?克明,你幹脆把你兄長也叫來,留你叔父和幼弟兩人在一起蠱鬥。”


    “什麽蠱鬥?李二你會不會說話?”杜如晦黑線,“我會讓兄長帶杜楚客回大興。”


    杜淹和他的兄長都在朝中任職,所以住在洛陽。杜楚客年少,為兄長所養,也住在洛陽。


    隻要避開杜淹,他的兄弟就不會被謀害。


    李世民問道:“杜楚客你如何處理?”


    杜如晦道:“長兄如父,兄長在,杜楚客不敢亂來。我和兄長皆在朝中為高官,一家不能出三個高官,他就賦閑在家吧。”


    李世民笑道:“你對兄長如此推崇,將來記得介紹給我。不過你在朝中為宰相,你兄長就隻能外放。他可擅長治理地方?”


    杜如晦的語氣中露出淡淡的自負:“一郡一州之事,輕而易舉。”


    李世民道:“那就這麽定了。好了,這件事揭過,趕緊過來幫我一起頭疼。可惡啊!我都有‘天下無敵’的名號了,怎麽士人還是不肯來投我!”


    李玄霸慢悠悠道:“是‘戰無不勝’,不是‘天下無敵’。誰讓你才十四歲?”


    李世民道:“‘戰無不勝’和‘天下無敵’別區別。可惡啊!莫欺少年窮!將來有的是他們後悔!”


    李玄霸剛說了太多話,正捧著水喝,一口噴到了二哥頭上。


    李世民抹臉:“阿玄,你幹嘛?嗆到了?”


    李玄霸:【不,我隻是想到了後世的一個笑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死者為大”。】


    李世民摸出手帕擦臉的手一頓,將帕子團成一團朝李玄霸砸去。


    房喬伸手接住帕子:“好了好了,你們兄弟二人要吵,等說完正事再吵。先幹正事。”


    李世民嚇唬道:“等會兒收拾你!”


    李玄霸聳肩。怕你不成。


    杜如晦被李世民和李玄霸兄弟打鬧的歡快感染,心頭陰霾散去不少。


    他想,李三比以前更愛惹李二“生氣”了,這是李三所說的“中二期”到了?


    十月,西突厥射匱可汗同意與李玄霸在伊吾郡相會。


    伊吾郡在西突厥和大隋的交界處。雖十一月天寒地凍,但張掖到伊吾郡會穿越沙漠,氣候幹燥,沒有大雪封路,隻要做好保暖,就能安全到達。


    大業四年(公元608年),左翊衛將軍薛世雄便是在十月率軍橫跨沙漠,逼降伊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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