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崩塌。


    ……


    李世民睜開眼。


    長孫康寧焦急道:“郎君,郎君,你怎麽了?怎麽一直在哭?做噩夢了?我一直叫不醒你。”


    李淵也焦急道:“大雄,你怎麽了?”


    醫師擦著冷汗:“醒了醒了,醒了就好了……二郎君別動,你頭上還有針!”


    醫師慌慌張張但十分熟練地把李世民頭上紮的銀針拔下來。


    李世民坐起身,抹了一把臉。


    他神情冷漠,但淚流不止。


    “父親,阿玄出事了。”李世民的聲音十分平靜,平靜到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李淵疑惑:“什麽?”


    李世民一邊像擦汗一樣麵無表情地擦眼淚,一邊神情漠然道:“李元吉和李建成誣告阿玄謀反,阿玄被軟禁後,宅院被賊人所燒,現在生死未卜。”


    李淵臉皮抽搐道:“大雄,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李世民從床榻上走下來。


    眼淚怎麽擦也止不住,但他很奇怪地並未感到痛苦和悲傷。


    眼中溢出的淚水就像是自然落下的雨水一樣不以他意誌為轉移,就這麽肆意地流淌。


    擦不幹淨就不擦了。


    李世民放下手,仰著頭對李淵道:“父親,我現在要立刻去涿郡向陛下澄清。你記得轉告估計已經快回到太原郡的李建成。”


    “我、必、殺、他!”


    李世民一字一頓,轉身就走。


    李淵大驚失色,訓斥道:“李世民!你怎麽能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李世民往外走,李淵跟在身後。


    “二郎,你冷靜點,隻是一個噩夢,三郎怎麽可能會有事?李元吉雖然頑劣,但怎麽可能突然誣告?大郎更不是這樣的人。”


    “你這話傳出去,讓世人怎麽看你?兄弟鬩牆於內,你是想被千夫所指嗎?”


    “哪怕三郎真的出了事,我們也要從長計議。你現在不冷靜,若出了什麽事,三郎不也很難過?”


    李世民沒有回答,隻吩咐自己的下屬整理行囊,準備離開。


    他對長孫康寧道:“觀音婢可能騎馬?”


    長孫康寧攥緊裙角,皺著眉嚴肅道:“能!郎君放心,我能跟上!一定能!”


    李世民道:“好,和我一起走。”


    李淵怒斥道:“李世民!”


    李世民回頭,流著淚對李淵道:“父親,我乃河右行軍大將,隻聽從陛下差遣。你無權差遣我。我現在向陛下澄清謀逆之事,父親阻攔我,是想反了大隋嗎!”


    李淵:“……?!”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們不是……本來就要反了大隋嗎?


    李世民壓低聲音道:“現在大隋氣數未盡,高麗陳兵數十萬,猛將無數。我沒有信心現在就反隋,父親有信心?”


    李淵皺眉沉思。


    他並非庸人,自然也知道現在不是反隋的時機。


    不說大隋軍隊仍然很強勁,如果征討高麗的兵鋒轉向自己,自己一定支撐不住,他現在也還沒有做好反隋的準備。


    如果李世民夢中的事是真的,確實必須立刻向楊廣澄清,不能讓楊廣以為他們謀反。


    李淵道:“我和你一同去。”


    李世民搖頭,淚珠就像是汗珠一樣隨著他搖頭的動作甩落:“這事本就和父親無關,父親繼續坐鎮太原才更顯問心無愧。由我去就好。而且……父親,你不等李建成回來,好好問問他這件事嗎?”


    李世民笑了一聲,像是譏笑,又像是自嘲。


    李淵愣在原地。


    李世民再次轉身,又抹了一把臉。


    他祖宗的!視線模糊得都快看不清路了!


    “拋下輜重,輕裝出發。觀音婢,要辛苦你了。”


    長孫康寧提著裙角一路小跑,跟上李世民的腳步。


    她使勁搖頭,咬緊牙關:“不辛苦!”


    三郎,珠姊姊,一定要無事啊!


    李淵看著李世民離開的身影,向前邁出一步,又停下腳步。


    他歎了口氣,回頭罵著身邊的人:“還不快去幫忙!派人去尋……不,我親自去找郡丞,打開城門,我兒要連夜去麵見陛下!”


    李淵攥緊拳頭,轉身回屋換衣服,準備去見太原郡丞。


    雖然他是太原留守,晚上開城門也需要太原郡丞一同下令。


    李淵心裏很是慌張。


    不會吧?難道大德真的出事?


    但大雄和大德這對雙生子自幼就有神奇的心靈相通的本事,大雄這反應不像虛假。


    “一定是大德誤解了什麽,毗沙門由我親手教導長大,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縱然才能不如大雄和大德,也絕不會殺害兄弟。”


    “對,對!一定是李元吉!一定是他!是他又誣陷毗沙門!”


    李淵咬牙切齒,眼神迸發出憤怒和仇恨。


    他現在非常後悔,為什麽不殺了李元吉!夫人當時丟棄李元吉,果然是正確的!


    ……


    “你說……你說三郎在哪?”竇夫人站在燒焦的廢墟中,不敢置信地轉頭詢問丁榮,“三郎呢?三郎在哪?”


    丁榮不敢看竇夫人,側過臉道:“我正派人尋找。”


    竇夫人拉住丁榮的袖子,語氣懇切:“丁郡丞,我的三郎還活著,還活著對嗎?”


    丁榮嘴唇動了動,擠出笑容安撫竇夫人:“我還在找,一定能找到。夫人,你先冷靜。”


    竇夫人鬆開丁榮的袖子,道:“冷靜……冷靜……對,冷靜……”


    她狠狠扇了自己兩耳光。


    丁榮嚇呆了:“竇夫人!快住手!攔住她!”


    竇夫人放下手,淒厲地笑道:“我真傻,真無能啊。”


    她明明發覺郎君做得不對,明明察覺三郎可能有危險,但郎君反對,她就如之前幾十年一樣順從了。


    什麽北周武帝的外甥女,什麽竇家的女兒,她隻是一個順從丈夫的無能蠢婦。


    如果她在知道三郎生病時就堅定不移地站在二郎這邊,讓二郎來照顧三郎,這事就不會發生。


    為何自己要退縮?為何自己要順從?


    因為這幾十年自己都這樣,都這麽無能。


    三郎,娘的三郎,娘的三郎啊……娘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李元吉在哪?”竇夫人問道。


    丁榮警覺:“夫人,李元吉現在是重要的證人。”


    竇夫人道:“李元吉在你那裏?”


    丁榮道:“夫人,朝中之事,不是夫人能插手的。”


    竇夫人笑了起來,笑聲淒厲刺耳:“那我以母親的身份狀告逆子不孝不悌呢?”


    丁榮:“……”


    竇夫人道:“備馬,我要去涿郡麵聖!”


    有仆從拉住竇夫人:“夫人,先和國公商議……”


    竇夫人拔出腰間裝飾用的華麗匕首,劃破了被仆從拉著的衣袖。


    仆從跌倒在地。


    竇夫人握著匕首,掃了眾人一眼。


    周圍仆從婢女立刻垂下頭,噤若寒蟬。


    竇夫人再次冷聲道:“備馬。”


    丁榮歎了口氣,道:“我送夫人出城。我……我也一同麵聖請罪。”


    自己的官帽看來是保不住了。究竟是誰放的火!


    ……


    “李二郎連夜出城了?”李密瞠目結舌,“他怎麽會這麽快得知消息?李建成都還沒有到太原!”


    稟報者搖頭:“屬下不知。”


    李密歎氣道:“看來勸李淵起兵不可能了。不愧是李二郎,真是果斷,連雙生弟弟的死都不能動搖他的冷靜。韓將軍呢?”


    稟報者道:“韓將軍仍舊沒有找到李三郎的蹤跡,隻知道他們入了黃河。”


    李密道:“河流中的蹤跡可太難找了。唉,希望上天站在我們這邊。”


    稟報者問道:“我們還去太原嗎?”


    李密搖頭:“告訴韓將軍,時機已過,撤退。”


    稟報者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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