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秦瓊,很多人都想勸慰李世民。但李世民表現得太像個沒事人似的,讓其他想安慰李世民的人都不好開口了。


    李世民笑道:“不知道說什麽啊……大概是節哀,或者三郎君一定沒事之類的話吧。”


    秦瓊沉默了一會兒,點頭:“我知道這是廢話,但不說什麽也覺得不對。隻是郎君,如果難受,可以不用強裝冷靜。”


    李世民搖頭:“我不是強裝冷靜,我隻是堅信阿玄肯定沒事。而且,這時候我們處境太混亂了,所有人都很混亂,所以我必須冷靜。”


    李世民又拿起涼水抿了一口,看著篝火的眼神有點迷離。


    “我以前和阿玄讀史的時候討論過,當主公需要有怎樣的素養。”


    “後來我們得出粗淺的結論,主公就是主心骨。他鎮定,屬下就不會亂。”


    “劉邦在戰場上胸口中箭,卻捂著腳大喊‘賊人射中了我的腳指頭’。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篝火晃得眼睛有點花,李世民揉了揉眼睛。


    “誰都知道我這時候應該會痛苦悲傷,所以我更不能亂了方寸。如果我隻顧著哭泣,誰來帶領你們?我是主公,總不能指望屬下帶領我這個主公。”


    李世民笑了笑,將裝著水的葫蘆丟給了秦瓊:“你說是吧?”


    秦瓊低著頭又沉默了許久,仰頭喝了半葫蘆水,那豪邁的模樣,就像是在喝著什麽烈酒似的。


    秦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沉聲道:“主公所言極是。”


    李世民站起身拍了拍秦瓊的肩膀,又伸了個懶腰:“我替你,你快去休息。如果路上遇上盜匪,才有力氣當我的護衛。”


    秦瓊道:“遵命。”


    秦瓊離開火堆。快要走進帳篷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李世民站在篝火旁,又看著火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日後,李世民在官道上遇到了前來傳旨的虞世南。


    虞世南疑惑道:“二郎,你怎麽在這裏?”


    李世民拱手道:“李元吉誣告我和阿玄,我前去涿郡麵聖澄清。”


    虞世南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李二郎被誣告氣到,要反了呢。


    “三郎呢?他也在?還是留在河東?”虞世南向李世民身後張望。


    李世民垂著頭道:“阿玄被丁郡丞軟禁時,有賊人放火,阿玄生死不明。”


    虞世南身形一晃,居然眼前一黑,差點倒下。


    李世民忙扶住虞世南:“虞老師,阿玄一定無事,肯定沒事!”


    虞世南恍恍惚惚道:“對,對,三郎那孩子足智多謀,肯定做足了謀劃,不會出意外,不會……二郎……”


    虞世南的視線落在李世民的臉上。


    李世民如被冰封的雙眸讓他心頭一疼。


    虞世南安慰的話哽在喉嚨,化作了一聲長歎:“我和你一同回去。三郎肯定無事。”


    李世民道:“我想快點麵聖。”


    虞世南道:“我們一同騎馬回去,其他人可以慢慢走。”


    他冷靜下來,一眼就在隊伍裏看到了一位年少女子。


    虞世南道:“你妻子還不習慣急行軍,讓她與我帶來的人一同緩行。我知道你擔心她的安危,現在雖然天下大亂,但還沒有人敢劫聖旨。”


    如今大隋氣數還在,軍隊仍舊強大。如果楊廣狠了心要剿滅其中某一支賊帥,隻要把大軍壓下就輕而易舉。劫聖旨就是公然挑釁楊廣的臉麵,會成為被打的出頭鳥。


    李世民也發現長孫康寧身體不適。


    他不敢讓長孫康寧留在太原郡,才狠下心讓長孫康寧與自己一同趕路。現在有大隋官兵保護,他又得知楊廣如弟弟所料,確實不會怪罪他們,便不用這麽急了。


    李世民對秦瓊道:“你留下。觀音婢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秦瓊抱拳嚴肅道:“郎君請放心。”


    李世民道:“我對你很放心。”


    他又到長孫康寧身邊道:“觀音婢辛苦了,接下來慢慢走,我在涿郡等你。”


    長孫康寧沒有要求繼續跟著李世民,她隻是不甘心地道:“等到了張掖,我要好好練習騎馬,郎君教我!”


    李世民微笑點頭:“好,到時我給你選一匹最漂亮的馬兒。寒鉤。”


    一隻金雕從空中落下。


    李世民摸了摸寒鉤的腦袋:“跟好觀音婢。”


    寒鉤垂頭喪氣地點頭。


    烏鏑也從天空落下,停在李世民的肩膀上叫了幾聲。


    李世民道:“阿玄還有事。他會回張掖和我們會合。乖一些。”


    烏鏑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這句複雜的話,但它又飛上了天空,沒有撒嬌耍賴。


    李世民對虞世南道:“老師,我們出發吧。”


    虞世南看著李世民與以往無二的模樣,歎氣道:“好。”


    ……


    “孫醫師,你怎麽在這裏?”


    李玄霸不知道多少次醒來後,終於又能開口說話了。


    他的喉嚨因為灌了太多味道奇怪又十分辛辣的藥,讓他原本清亮的聲音變成了如變聲期時一樣嘶啞。


    孫思邈道:“我本來算著時間來參加你和珠娘的婚宴,但遇到一個病人耽擱了,便去了洛陽尋宇文家,想把賀禮先補上。”


    宇文弼的籍貫在洛陽,雖然他們一家搬去了大興,洛陽祖宅仍舊一直有族人看守。


    孫思邈本想去太原,又擔心自己去得太晚,李玄霸和宇文珠已經回了張掖。


    他就去了洛陽,將賀禮交給宇文家看守祖宅的人,讓他們將賀禮先轉送給宇文弼,再寄給宇文珠。


    天下大亂,孫思邈雖說是遊曆,也不敢走太遠,所以都在兩京之間來回轉悠。


    宇文家都知道孫思邈是宇文珠的老師,熱情邀請孫思邈暫住。


    孫思邈思及無事,便留在了宇文家的祖宅,等宇文珠回信。


    他想著去哪隱居都算隱居,不如跟著徒弟走,正好幫李玄霸調養身體。


    孫思邈看見了天下越發明顯的亂世,頗有些學醫無用的心灰意冷。或許跟隨在李二郎李三郎身邊,他也能為兩個孩子的誌向做出一點貢獻。


    孫思邈簡單說了自己的經曆後,道:“我到洛陽後,與魏玄成有幾麵之緣。你一到這裏,魏玄成就派人來請我過來,還好我來的及時。”


    李玄霸疑惑:“魏玄成去洛陽做什麽?”


    魏徵道:“這裏離洛陽近,我會變裝去采買東西,順便打探情報。我和孫醫師都是道士,我就前去拜訪了。”


    瓦崗寨離洛陽很近,就在洛陽隋軍的眼皮子底下搞事。


    魏徵現在雖然跟著王薄,但他遲早會回到真正的主公身邊。所以知道孫醫師和李二郎君李三郎君很熟悉,他自然會前去拜訪同僚,為以後良好的職場打好關係。


    還好他提前得知孫醫師就在洛陽。


    孫思邈道:“幸虧珠娘給你喂了我之前用甘油做的藥,不知道哪種藥吊住了你的命。不然我也回天乏術。”


    其實孫思邈沒說的是,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把李玄霸給從鬼門關拖了回來,因為李玄霸心髒一度停止跳動,以他的見解應該是無藥可救。


    他和宇文珠現在是完全用自己沒有試驗過的新藥方,隻要是醫書上說對心髒好,不管不顧地一股腦往李玄霸嘴裏灌。


    他用的藥的效果他自己都不清楚。李玄霸居然能被他們救活,真是奇跡。


    李玄霸疑惑:“甘油?”


    他想起宇文珠曾經說過,好像孫醫師用甘油“煉丹”,還把煉丹爐搞炸了幾次。


    不過煉丹師都有充分的炸爐經驗,所以孫醫師完好無損,隻讓宇文珠嚇得不行。


    甘油……心髒……


    李玄霸額頭冒出冷汗。


    孫醫師不會把硝酸甘油給煉出來了吧?!


    雖然他猜測自己是心肌炎,但沒有醫院詳細診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這個病。


    硝酸甘油不僅是烈性炸|藥,也是緩解心絞痛和心力衰竭的特效藥。許多心髒病都會伴隨心絞痛與心力衰竭,硝酸甘油能先把命吊住,然後再進行進一步治療。


    所以……李玄霸看向完好無缺的孫思邈,眼神複雜極了。


    孫思邈疑惑:“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我來看看。”


    孫思邈給李玄霸診脈。


    李玄霸閉上眼,敬佩不已,後怕不已。


    用煉丹爐煉出硝酸甘油。


    孫醫師,你牛。


    你差點把你和我妻子一同炸上天。


    第137章 敢傷我母親者死


    李玄霸意識離體的時間越來越少, 但身體上感受的痛苦越來越嚴重。


    瓦崗寨的好藥來源有限,李玄霸的身體需要大量的藥吊命,孫思邈和宇文珠便另想他法, 用廉價常見的藥物提取精華, 給李玄霸治病。


    他們的靈感來自李玄霸做精油。


    花朵樹葉等原材料經過蒸餾或者烈酒浸泡, 能提取出精油、純露。精油和純露是這些原材料的精華,那麽同理,藥材通過蒸餾或者烈酒浸泡, 應該也能提取出藥物精華。


    是藥三分毒,吃大量的藥不僅胃受不了,其他成分也可能造成毒素積累, 損傷身體。如果提取藥物精華,說不定就能避免這個副作用。


    孫思邈和宇文珠這個想法其實很天真。


    蒸餾和烈酒浸泡得到的不一定是精華, 隻是原材料裏麵的油性物質;就算是精華, 這些精華本身也可能帶有毒素,所以吃多了仍舊會有副作用。


    但在科學技術不能觸及微觀的時候,傳統醫學就是“黑匣子”,最初的藥方幾乎都是靠著“俺尋思”,然後用動物和人類來驗證藥方的正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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