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橫空出世, 鬆讚幹布也應運而生, 統一吐蕃;


    唐朝與吐蕃纏纏綿綿兩三百年,在唐朝快滅亡的時候,就把吐蕃也拉著一塊兒入滅了。


    李玄霸不想讓大唐在吐蕃身上耗費太多精力。他原本想趁著吐蕃還未統一時做點什麽,但做的所有謀劃,都敗給了吐蕃的地利。


    後世去過西藏的人都知道,就算有現代醫學的保護,大部分人上青藏高原仍舊會有較為嚴重的高原反應。


    吐蕃人憑借地利,打大唐是“順流而下”;大唐要打吐蕃,就是“逆流而上”。行軍難度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更慘的是,吐蕃隨便占大唐一點地方都能轉化成自己的力量;大唐打下吐蕃的領土後隻能退回原地。在科技不能戰勝大自然的時候,封建時代的人占領貧瘠的地方得不償失。


    吐蕃那地比草原還難搞。治理土地不是閉著眼睛劃去人口就能消化,哪怕是現代人,讓他去請青藏高原支教他也不樂意去,別為難大唐人。


    李玄霸拉著連秦王都不是,完全不想現在思考太過遙遠的事的二哥商量了許久。還年少的二人得出結論,大唐要減少吐蕃崛起的唯一辦法,就是封鎖。


    吐蕃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資源,根本不足以讓其成為強國。在吐蕃前期無法掠奪強大的大唐時,他積攢資源都是從西方的印度半島入手。


    王玄策一人滅國為何沒有封賞?除了唐初名將遍地之外,唐太宗不僅僅是軍事家,還是戰略家。他打的每一場仗都要看到切實的利益,而不是為了麵子好看。


    即使那時吐蕃和大唐還是蜜月期,唐太宗讓人在吐穀渾等地練兵的舉措很明顯是在防備上升期的吐蕃。王玄策是滅國了,但好處是吐蕃的,大唐就賺了個麵子。天竺不給大唐臉麵,大唐確實該敲打天竺,但不是這個敲打法。


    不過這也不怪王玄策,戰略家太少,而且那時還沒有“戰略”這個概念,戰略家都是天生的“直覺”,連他們做出決定時可能自己都沒有好好思考前因後果,更別提教會他人。


    如果唐太宗留下自己關於戰略思想的隻言片語,唐高宗和唐玄宗也不會傻到幫突厥和南詔統一來反叛自己了。


    滅國沒有好處,就沒有功勞。這是唐太宗時期以防窮兵黷武的獎懲策略,也是他在高麗戰場上局勢占優還主動退兵的原因。


    李玄霸拉著二哥在地圖上畫圈。


    在印度半島扶持勢力封鎖吐蕃西南,要等到二哥當皇帝後才能實現;封鎖吐蕃東出掠奪,關鍵在於掌控和扶持聽話的吐穀渾部落,他們現在就在做;防備吐蕃將來與大唐爭奪絲綢之路要道,李玄霸和李世民將視線投到青藏高原東北邊,唯一能形成人口聚集地的“東女國”,蘇毗部族。


    蘇毗王國所管轄的核心範圍在如今青海玉樹市,因有通天河、紮曲等大型河流貫通,是高原上難得可以半農半牧的地區,是吐蕃想要離開高原的“階梯”。


    今年,鬆讚幹布三歲。其父囊日鬆讚將滅掉蘇毗王國,正式完成了從山南小邦首領向吐蕃統一君王的蛻變。


    “三姊,你坐鎮隴右時,和東女國有過接觸。”李玄霸在隴右時,就常常慷慨地支援吐蕃各部落,好讓他們不要太快統一。


    後世常說吐蕃強盛是因為唐太宗讓文成公主帶去了先進的農具和種子,這當然不是事實。


    首先唐太宗派人送文成公主出嫁時沒帶工匠,帶的是絲綢樂人之類的東西,吐蕃借文成公主的親事與大唐交換技術,是唐高宗時期的事。


    其次就算文成公主帶了工匠和種子過去,和吐蕃崛起的關係度也不大。鬆讚幹布與大唐聯姻,是已經統一吐蕃,掠奪了東南,與大唐打過一仗但失敗後。吐蕃在對東南的戰爭中已經奪取了先進的鐵器農耕技術。


    說白了技術這東西,現在又沒有什麽貿易壁壘,隻要統治者想學了,隨便去哪都能學到。封鎖技術是不可能的。隻要一個地方強大,周圍零散小國就會跟著吃肉喝湯。


    大唐的繁榮必定帶著周圍小國進行技術和經濟大跨越,李玄霸能做的事,隻有控製他們的崛起先後順序。


    既然知道山南有個部落的鬆讚幹布父子是千古難見的明君賢才,李玄霸當然就選擇山北的部族支援。


    他的商隊遠赴吐蕃高原,每次行商必定死傷至少一半人,所獲得的成績便是囊日鬆讚現在還有一半部落沒有征服。


    可能在唐太宗整個統治時期,吐蕃都不會有機會與大唐為敵了。


    李昭坐鎮隴右時,從李世民和李玄霸手中接過的事中就有監視吐蕃高原動靜,扶持山北部落。


    但直到如今,她才明白這些行為背後的動靜。


    原來吐蕃高原將會出現一個強大的王國,與大唐一同強盛又一同滅亡。大唐後續半輩子都在和這家夥打仗,拖著對方入滅,讓吐蕃高原再不能出現一個能威脅中原的政權。


    李昭剛開始還很淡定,後來聽得頭皮發麻。


    她知道李玄霸會讖緯。全家人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晉王會讖緯。


    但現在李玄霸所說的事和讖緯有什麽關係?這完全是未來的人拿著過去的史書照著念!


    李昭聽完李玄霸的謀劃後,問道:“你說的這些事,還有誰知道?”


    李玄霸道:“隻有二哥。”


    李昭鬆了口氣。她喝了口溫水壓壓驚,才嚴肅道:“你應該將這些話遮掩後告訴我,知道你秘密的人,隻有陛下就夠了。”


    李玄霸露出了一個乖巧的微笑:“阿姊,東女國很苦。”


    李昭疑惑:“嗯?”


    李玄霸微笑道:“東女國沒有四季之分,隻有寒熱兩季。即使阿姊居住的地方是東女國的東部,海拔偏低,一年也隻有一半時間為熱季。如果阿姊留在長安,隻要不出意外不生大病,說不定能活到七八十歲。但去了東女國,能活六十就是長壽。”


    李昭眼皮子跳了跳。


    李玄霸繼續道:“在東女國當女王有什麽好?吃喝沒有中原豐富,穿金戴銀都無人炫耀,每年一半時間看著白茫茫的大地發呆,頭疼百姓要怎麽度過這漫漫寒冬。除了史書中多提一筆,享受完全沒辦法和大唐的公主比。”


    李昭疑惑道:“我知道……你現在把東女國的生活說得這麽可怕,究竟是想讓我去還是不想讓我去。”


    李玄霸沒有回答,繼續說些令李昭頭皮發麻的話:“阿姊,你知道我所預見的你原本的結局嗎?”


    李昭:“……”


    她苦笑:“我不想聽。”


    李玄霸想劇透的時候,可不管別人愛不愛聽:“阿姊仍舊在父親起兵時拉起一支軍隊響應父親,在攻打長安時與父親會合。然後,阿姊就隻當公主了。”


    李昭神色一黯:“或許本該是這樣,這樣才正常。”


    李玄霸道:“那個時空沒有我,珠娘大概也在宇文老師觸怒楊廣後生死不明,父親統一天下的速度也沒有現在這麽快。當柴紹能回到長安和阿姊生孩子的時候,阿姊大約已經是高齡產婦。你誕下二子後就早逝,雖然父親給了你很高的待遇,你是第一位有諡號、有開府特權、死後以軍禮下葬的公主,但你在史書中連個名字都沒有。”


    李昭雙拳攥緊,猛地抬頭,眼角發紅:“我所立下的功勞,在史書中連個名字都不配有嗎?!”


    李玄霸道:“是。”


    李昭咬緊牙關,就像是強忍著什麽痛楚。但她最終將所有聲音都咽了下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鬆開攥緊的拳頭,漠然道:“或許本該是這樣,這樣才正常。”


    李玄霸道:“縱觀曆史長河,在皇帝消失之前,帶兵的公主僅有阿姊一人。”


    李昭道:“我確實古怪。”


    李玄霸道:“東女國處於戰略要地,無論是守望西域之路還是防備吐蕃,大唐都會派人在那裏駐守。”


    李昭道:“無論我去不去,對大唐的布局都無關緊要。”


    李玄霸道:“但一個原本就有女王的小國,一個恐怕還沒有一個郡大的蠻夷之地……”


    李昭道:“可能是我不需要你和二郎開口,讓後世史官心甘情願記錄下我真實姓名,為我著書立傳的唯一機會。”


    李玄霸再次露出乖巧弟弟的笑容:“東女國太苦,去那裏當女王,對阿姊來說也形同流放。但阿姊是一個很高傲,也很有責任感的人。身為華夏幾千年曆史中唯一帶兵的公主,阿姊要不要為後世苦苦掙紮的女性留下點什麽?”


    李昭好奇道:“你常這麽和二郎說話?”


    李玄霸點頭。


    李昭道:“二郎怎麽不揍你?”


    李玄霸道:“我哥揍我的次數還少嗎?”


    李昭無語:“也是。”


    她對李玄霸招了招手,李玄霸乖乖起身走到李昭身邊。


    李昭伸手,李玄霸彎腰低頭。


    李昭狠狠揪住李玄霸的臉頰不多的軟肉。


    李玄霸:“痛。”


    李昭又上了一隻手,兩隻手使勁把李玄霸的臉往兩旁扯。


    李玄霸痛得眼角泛出了淚花,但任由阿姊揪臉。


    李昭鬆開手。李玄霸默默揉臉。


    李昭憋悶道:“大德,你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


    李玄霸一邊揉臉一邊道:“除了二哥,我隻對阿姊說了這些話。”


    李昭歎氣:“行,我離開後,你就隻折磨你哥。誰讓你們是雙生子,他出生自帶你這個冤孽弟弟,是他的報應。”


    “我覺得這個不能用報應來說。”李世民翻窗進來。


    李昭更加無語:“你之前躲在牆根?”


    李世民一臉理所當然:“是啊。”


    李昭扶額:“你可以在屋裏立了屏風,躲在屏風後麵。”


    李世民笑道:“那樣會被阿姊發現。”


    李昭道:“你們二人同時出現也沒關係啊!”


    李世民一愣,然後像小時候一樣撓頭:“啊,也對,是阿玄……阿玄,你又坑我!”


    李玄霸望著房梁吹口哨。


    李昭起身拉住要踹死這個臭弟弟的大唐年輕皇帝:“雖然我也認為大德很欠揍,但你這一腳下去,阿娘就要踹你了。”


    李世民氣得跳腳:“你就是仗著娘娘寵溺你胡作非為!”


    李玄霸理直氣壯:“對啊,怎麽?你不服氣?”


    李世民氣得都想把弟弟流放,但以他對李玄霸的了解,他把李玄霸“流放”去江南,李玄霸肯定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比在長安還逍遙自在。


    他絕對不會允許李玄霸離開長安獨自逍遙!他勤政的時候,阿玄必須也矜矜業業當好他的賢王!


    李昭被這兩個弟弟笑得直不起腰。


    她鬆開李世民,讓李世民輕輕踹了李玄霸兩腳發泄憤怒:“你們兩小還隻會爬的時候就這樣,阿娘一個岔眼,你們就滾打作一團,但分開你們,你們又一個比一個比誰嚎得嗓門大。我看你們一輩子都這樣了,等頭發胡子全白了還會互相追打。”


    李世民道:“那不是因為阿玄氣人嗎!”


    李玄霸道:“我絕對不可能比我哥嚎哭的嗓門還大。”


    李世民伸手敲了弟弟腦殼一下。李玄霸腦袋晃了晃,頭鐵。


    李昭再次笑得差點喘不過氣。她這兩個弟弟真是活寶貝!


    “阿姊,東女國雖然寒苦,但我相信阿姊肯定會選擇當女王。”李世民對李昭眨了眨眼睛,“阿玄說阿姊是唯一的將軍公主,我們家真厲害!我們要在史書上留下更多的痕跡,讓後世所有人都仰望我們。”


    他說罷,笑著揉了揉自己下巴的胡茬:“東女國是大唐的藩屬國,阿姊記得每年都來長安朝貢。等天氣寒冷的時候,阿姊就住在長安。”


    李昭笑道:“再說吧。如果國內無事,我當然會怎麽舒服怎麽來。”


    李世民笑眯眯道:“別忘了朝貢的貢品!就算是阿姊,也不能在禮節上疏忽。”


    李昭哭笑不得:“好,駿馬、獵鷹……你還喜歡什麽?”


    在桌子上無所事事打滾的烏鏑跳了起來,撲騰到桌子上,一翅膀掀飛了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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