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你真是敢想啊。”


    何止是敢想,王懷玉還敢堵呢。將這樣的計劃告訴了他們,就算是庶子,他們也是世家的代表,但凡他們中有一個人有異心,王懷玉就得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但


    她還是賭贏了。


    隻見婁明運癲狂過後,竟然將手裏的東西撕了幹淨了,以從未有過的神情和王懷玉說道:“王榮安,不管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裏來的,我都認了。就讓我看看,這世家到底能不能打破,讓人人都能走到權利的巔峰吧。”


    林清風萬萬沒想到,他們幾個中最冷靜最聰明的婁明運,竟然最先跟著一起發瘋的。


    再一看宋回芳,明顯也是意動的樣子,更是直覺可怕。


    這王懷玉怕不是有什麽秘法在身上吧,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也能蠱惑他們?


    可是真的好有挑戰性,好讓人想要試一試啊怎麽辦!


    康隸書則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變化,同樣是神采飛揚道:“這世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從周公立下的禮樂之治,到商公定下的法治之治,再到現如今的世家之治,本來就是一個更替的過程。”


    “既然世界都是要變的,那為什麽不能由我們來變呢?”如果真的能成,那他們幾個在史書就是無人可替代的一筆,就連所謂的世家傳承,也抵不過萬千民眾的民心!


    康隸書熟讀史書,在這一刻是最能和王懷玉心意相通的。


    劉然滸沒有想法,他覺得大家都能讀書識字這是一件好事,至於是否會觸動世家的利益,造成什麽後果,那就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了。


    幾人從激動中回過神來。


    婁明運微微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找回了一些理智。


    “所以郡主是打算從羅家入手,先讓蒼梧成為第一個讀書識字、科舉取士的地方?”如果是這樣,為了不讓其他家族地主警惕,確實不應該把人殺光。


    打一棒給個棗,這個才是真正的禦下。


    相通這一點的婁明運,看著王懷玉的眼神格外複雜。


    不知道她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讓人看不透的。


    “威逼利誘,隻有威逼的話會出事的,要有他們在絕處看到希望,才會覺得這個希望難能可貴。”王懷玉淡淡道。


    這下幾人是徹底沒有話說了,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而被他們惦記著的其他地主們,在知道王懷玉並沒有將羅家滅族後,心裏懸著的那口氣算是徹底的放下了。


    “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有所忌憚的,知道不能把嶺南都得罪了,還算是有點眼色。”


    “羅家,這羅家被滅也說得過去,誰讓他們這些年仗著羅鬆做知縣,就毫不收斂呢?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可不就得燒到羅家上?”


    “那倒是,我聽說頂替羅鬆上位的,就是跟在她身邊的一個什麽世家庶子,不過是剛及冠。想來找羅家的茬就是為了給他騰位置吧?”


    幾個地主小世家的家族湊到一起,說起了羅家這一樁案件,話裏除了唏噓就是不屑,沒有半點的同情。


    也不管往日和羅意稱兄道弟的情誼,甚至還有人覺得王懷玉下手還是太輕。


    “不過你們還別說,聽說從羅家裏搜出來的東西不少。好像這位郡主各位注重隱戶的事情,最近大家如果不想招惹她的話,隱戶的事情還是先收手吧。”


    在座的,哪個家裏沒有隱戶?而且大多都是用了手段,將好好的良民變成了隱戶的,隻是手段沒有羅家那麽殘忍,數量也沒有那麽龐大罷了。


    知道王懷玉在乎隱戶的事,尤其是她手裏還有一支私軍,大家都警惕了起來,誰也不想做下一個羅家。


    第33章


    “秋香,替我給小莫家莊的莫掌櫃、瑤族族長農英傑、壯族族長莫岑生和遞張帖子,邀請他們到我的桑稻園聚餐。”


    剛將羅家的事情處理完,王懷玉就立馬將林清風連哄帶騙的推上了蒼梧縣知縣的位置,這讓得到消息的韋行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你們這群人都是幹什麽吃的,蒼梧縣的幾個地主能同意!這樣大的事情竟然過了兩天才傳到我的手裏,若是她王懷玉帶兵來抄了我知府府,是不是也得等抄了才知道!”


    得知羅知縣被抄家,韋行向的第一反應不是自己會不會被連累,而是想著要怎麽才能把蒼梧縣這個位置留給自己人。


    隻是他沒有想到對方下手竟然那麽快,竟然連一天的時間都沒有,就把林清風給推上去了。偏偏對方出身世家,就算是他作為嶺南的知府也不敢輕易得罪。


    “這群世家子,真是吃飽了撐的,好好的錦衣玉食不要,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什麽知縣!”


    “知府大人,您也別太生氣,蒼梧縣到底不是什麽重要的地方,既沒有礦也不產鹽,就連種藥材也比不上大羅縣。王懷玉要了便要了吧,和這個小丫頭比起來,臣倒是更擔心城外的王定武,這個才是個硬茬。”


    粵州州府的幾個官員湊到一起,全都非常懂看眼色地說出了韋行向心裏的話。


    “行了,各位同仁還是嘴下留情吧,那可是我們大齊的超一品的郡主,便是本官見了也得下跪行禮。各位還是不要冒犯的好。”


    看得大家都義憤填膺地把話說完了,韋行向才慢悠悠地出來勸和。


    提起了上任以來就見了自己一麵,便一頭紮進城外大營的王定武,韋行向眼睛微微眯了眯。


    “王將軍是大齊的英雄,有他在我們嶺南的兵患不用愁了,各位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嶺南雖然一直是大齊的領土,但因為少數民族眾多的關係,朝廷會經常和少數民族發生衝突,但都是小打小鬧,比不上北方那樣受朝廷重視,所以在練兵、給錢糧方麵也不重視,久而久之,嶺南的軍隊就成了擺設。


    王定武這一次過來當嶺南參將,不是能掌一方軍權,而是來收拾爛攤子的。估計崇光帝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舍得把王家人都放到嶺南來。


    現在韋行向一提起嶺南的兵患,在場的官員就都懂了。


    嶺南兵患有三,一是和少數民族的衝突,二是海上海盜,三是嶺南軍隊本身就爛。


    雖然軍隊不歸他們幾個管,但往年少數民族和海盜來搶劫的時候,傷害的可都是嶺南的百姓,損失和處理也都是他們這些文官去。


    現在嘛,既然上麵來了個郡主,還送了個將軍過來,他們不把這的兩尊大佛好好利用起來,豈不是對不起上麵的好意?


    幾人相視一笑,達成了共識。


    王定武,新任了嶺南參將,是嶺南軍職中的最高位。


    但從他進入嶺南軍營的第一眼起,眉頭就沒有鬆過。


    “這是兵?你跟我說這就是我們保家衛國的兵?”


    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拿著木頭削製的長槍,在有一下沒一下的刺著稻草人。要不是門口的匾額寫著,王定武還以為自己去到了哪個繡坊,看到一群小娘子在繡花呢。


    再一看他們守在門口的守衛,一個個吊兒郎當都快睡著的模樣,旁邊還有公然在打瞌睡、搖骰子的。


    “這要是放在我定北軍中,老子不把他訓到哭,老子叫他爹!”


    王鬆這一次也跟來了,他是知道自家將軍的脾氣的,一聽就知道這群崽子要慘了。


    不過看這模樣,也確實是該訓了。


    帶領王定武參觀軍營入職的,是嶺南軍的遊擊,聽到他這話無奈地苦笑道:“將軍在定北待久了,不知道我們嶺南的情況。這要錢沒錢要糧沒糧的,兄弟們能不走已經不錯了,將軍還希望他們能怎麽樣?”


    遊擊的話裏是無奈,是對朝廷怨恨,還有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將軍的嘲諷。


    王定武受過傷的手,此時好像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作為定北的大將軍,他可太知道將士們吃不飯的難受了。可如果大家都這樣想,國土還守得住嗎?


    可是將士們都吃不飯,他又能作何要求?


    “大家打起精神了啊,打起精神來!”遊擊拍了拍手,想要挽救一下自己嶺南軍的形象。


    不過顯然,士兵們並沒有聽他的話,依舊慢悠悠的,有一下沒一下的幹著自己的事情。


    “喲,陳老大,這是帶了什麽人過來?竟然讓你給親自帶路,不會是那個什麽盛京來的大將軍吧?”


    忽然校場上一個叼著狗尾巴草男子,斜著眼不屑地看著王定武三人。


    王定武三認都穿著很樸素,隻是一身武打短褐,唯一不同的是腰間的腰帶顏色顯示了職位和身份。


    男子直勾勾地盯著那根紫色腰帶,顯然是認出了王定武的身份。


    “雷三石,你犯什麽渾呢!還不趕緊過來見過將軍!”遊擊嗬道。


    王定武雖然交還了虎符,領的事嶺南參將的職位,但皇帝還沒有摘掉他大將軍的頭銜。從明義上來說,一樣是一品的官職,是比嶺南知府還要高上半品的官職。


    說是嗬斥,但王定武和王鬆都不是傻人,自然是可以聽出他言語裏的偏護。


    “行了,讓大家都到校場上集合吧。”


    王定武懶得再看他們相互遮掩的模樣,當即下令讓人把大營裏的兵都拉出來。


    嶺南大營分為桂軍和粵軍,粵軍中有部分會水的充當水軍,但也隻是在海盜來的時候,上船去海上晃蕩一下,想要他們打仗比登天還難。


    至於其他人,平日裏也是和各種少數民族的寨子有摩擦了,才會被衙門那裏借去充充場麵,但通常也用不上他們。


    王定武才來,還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這是看著懶散的士兵和形同虛設的軍紀,便下定了決心要整治一番。


    “懷玉將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給我,若是不能給她一直紀律嚴明的軍隊,如何對得起她的付出?”


    在等候士兵集合時,王定武看著那些三三兩兩勾肩搭背來的兵痞子,無不惆悵地和王鬆感慨。


    王鬆道:“您是郡主最大的底氣,若是能將領南軍練出來拿到手,那郡主便可在這大展身手了。將軍,可萬萬不能放鬆啊!”


    在王鬆看過王懷玉給王定武的那兩份計劃後,就知道王懷玉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們作為王懷玉最重要的利器,絕對不能有失誤。


    王定武也很感慨,至今想起來都為王懷玉給他的東西震驚。


    兩份計劃,一份是對嶺南的規劃,一份是訓練嶺南軍的方法。


    初拿到時,王定武心中還曬笑,自己這個女兒過於異想天開,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姑娘,竟然想要指導征戰沙場半生的父親怎麽練兵?


    但他看完裏麵的東西後,就不知道不佩服了,甚至懷疑過他的女兒是不是被仙人撫頂、授以仙智了,不然怎麽能寫出這樣驚為天人的東西。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嶺南軍這般,估計錢糧不夠是真的,就是不知道這錢糧在誰的手裏被劫了。”


    大齊的軍餉和軍糧,通常都是中央出一部分地方出一部分。除非是像定北那樣寸草不生又十分重要的地方,才會讓周邊的州府供應一部分。


    以嶺南這樣的地方來說,就是沒有朝廷的撥款,他們也不應該過那麽差。畢竟整個嶺南府報上去的兵數才五萬!偌大個嶺南府,連五萬的兵將都養不起?


    王鬆直覺這裏麵有貓膩。


    兩人就在看台上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下麵的兵將才拖拖拉拉的到齊。


    領頭的是開始帶他們來的陳遊擊,也就他還穿得像個兵。其他甚至還迷蒙著睡眼,鬆著褲腰帶,邊係邊走過來。


    “報將軍!全軍三萬人,已到兩萬七千八百六十三人!”


    陳遊擊洪亮的聲音傳到看台,王定武放眼看去,一群黑壓壓的人正嗡嗡的跟蒼蠅一眼在說著話,好像這裏不是軍營,而是菜市場。


    “三萬人,集合用了半個時辰又一刻鍾,你們可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兵。”


    聲如洪鍾,滿帶嘲諷,瞬間就讓整個校場安靜了下來。


    “原來嶺南軍就是這個模樣?怪不得連小小的蠻族都打不過,要是讓你們到定北去,怕是要嚇得不戰而逃了吧?”


    王定武嗤笑:“你們來當什麽兵啊,該回去和老子娘撒嬌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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