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強聽著這些沒有聽過的小道消息,很是震驚,就連坐在凳子上的陳大寶也睜著懵懂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老太。這可把老太太的傾訴欲給勾起來了,以往她說的時候,身邊的兒孫鄰居都知道這些事,說起來還嫌棄她囉嗦,現在難得有個人那麽捧場,她聊得那叫一個激揚,讓陳三強這個沒有怎麽出過村的漢子,都對王懷玉對平河縣的發展了如指掌了。


    說話間隊伍緩慢移動,大約到了下午的時候終於排到了陳三強。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把孩子抱在懷裏,坐在看診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掀開圍在孩子脖子上的圍巾。


    第一次出來問診的鄭天樂還沒有來得及詢問,看到孩子脖子上粗大的肉塊楞了一下,就是這個反應卻讓陳三強又一次失望。


    “大夫,我孩子這個病是不是不能治了?”


    最是堅強的男人,這個時候也是哽咽著開口。


    鄭天樂立即反應過來,輕聲安慰道:“不是的,孩子的這個病不是什麽大問題,隻是身體裏少了一些需要的東西,把這個東西補起來孩子就能好了,沒有不能治。”


    鄭天樂今年才二十八,比陳三強年輕許多,在大家看來還是醫術不成熟的時候,但他一說話就莫名的讓陳三強覺得靠譜。


    “大夫你是說,我家娃娃是東西吃得不對才這樣的?可是我們村裏好多人都這樣。”陳三強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恐懼和悲傷。


    “是的,這個就是普通的病,隻要吃海裏麵的一個海菜就能治療了。”鄭天樂肯定道。


    要說起來,這個大脖子病一開始是西北很多地方有,死了不少人,甚至有妖言惑眾說是那些地方得罪了神仙才被降下懲罰的。可是太醫們經過治療後才發現,這隻是當地的水土不好,隻需要吃海裏麵來的鹽和一種海菜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病鄭天樂還是在先生們授課的時候聽到過,說人體是需要很多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才能維持運轉,如果缺少了其中的某一樣就會生病,大脖子病就是其中一種。


    嶺南因為靠海的原因,這個病很稀少,但沒有想到自己今日居然看到了,這才能鄭天樂感到意外。


    而且聽這個患者的意思,除了他的孩子還有其他患病的人。


    “你是從那裏來的?你們村裏的病人多不多?”鄭天樂一邊問著,一邊在做紀錄,像這樣有特殊情況的,他們都是要記錄在案然後和縣衙匯報的,這樣才方便給這個村進行排查找出病因和治療。


    “我們是大化縣紅坡村的,”陳三強弱弱回答,有些惶恐地問道:“大夫,是我們那裏被詛咒了要搬走才可以嘛?”


    鄭天樂很是無奈,都說了是身體缺乏部分營養的問題,哪裏是什麽詛咒。但要是說那個地方不適合生活也沒有錯,隻不過那麽多他們都不搬出來,肯定是沒有更合適的地方,現在隻要買上一點海菜就能解決的事情,鄭天樂也不想讓他們大動幹戈。


    好的大夫不但要懂得看病開藥,還要能替百姓省錢醫治心裏。


    鄭天樂無疑是個好大夫,他看著對方的衣著就是和住址,就是知道家庭不富裕。


    “不是,還可以住的,隻是你們村有這個病情的話,就要和村裏麵的人講,讓他們多買點我們嶺南自己產的官鹽還有海帶來吃,這樣有大脖子病的可以慢慢恢複,沒有的以後也大概率不會有了。”


    陳三強有些楞楞的,沒有想到困擾他們村那麽久的難題,竟然這麽簡單就被解決了。


    “你先去優選海貨的鋪子裏買一點試試吧,不到三個月就能看出效果了,三個月要是還沒有好,到時候你再來找我複診。”鄭天樂看他不動,還以為他不知道去哪裏買海帶,便給對方指了路。


    陳三強抱著孩子忍不住的當場跪下給他磕了一個頭。


    “恩人,等孩子好了我再帶他來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哎哎,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鄭天樂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手忙腳亂地把人扶起來。


    來這裏看病的人多是窮苦百姓,很多都是從嶺南各個縣坐了車過來的,而那些他們以為隻能等死的病,在這裏看完後才發現隻是小問題。


    哪怕天工大學的義診隻是診斷開藥方讓他們自己去抓藥,也救了不少人。因為嶺南現在的藥材經過多年種植,已經能讓部分老百姓看得起病,吃得起藥了。


    他們拿著一整塊開的藥方自己去抓藥,有錢的就多吃幾次,沒錢的也有沒錢的用法,開藥的大夫會根據他們住的地方,把當地能找到的藥材開進去,可以讓他們在買不起藥的時候,也可以自己去挖。


    “真的生活在了好時候啊,以前得了病就隻能等死,生怕拖累了一家人。現在隻要有十幾文錢坐車出去看病,就死不了。唉,這樣好的日子,我可要多活幾天。”和陳三強一起排隊看病的老太太感慨道。


    “誰說不是呢,現在吃的也好。我這把老骨頭多活幾年享福才行。”一旁的老頭也點頭附和。


    開放義診,既可以有利於百姓看病,也有利於學醫的學子積累經驗。那些有疑難雜症短期治不好的,則會進入醫學院讓眾多大夫一起會診治療。


    張海就被收進去的一個患者,他知道自己能讓最好的大夫看的時候,真的說不出來是什麽感受。


    第159章


    “你這個病已經是深入骨髓了,這麽多年,想要徹底治好很難。”章小太醫看著張海斷過又錯位長回去的腿,禁不住的搖了搖頭。


    其他大夫也上手摸了摸,從大腿骨到小腿,把張海腿骨的情況全都摸出來,才用針灸試各個部位的反應,發現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你這個要是一開始就來治療,三個月的時候就能恢複如初,現在這樣的,需要打斷了再重新接骨,需要的時間長,難度也高。在場的隻有兩位大夫能勉強試一試。而且後麵恢複我們也不敢給保證完好如初,你還要試一下嘛?”


    張海今年才二十三歲,這個腿是他十八歲上山采藥的時候摔斷的,當時家裏窮,隻能拿點常見的草藥隨便敷一下,哪裏有錢去看大夫?更何況他們縣裏的大夫也沒有這個本事,就這樣拖下來讓他成了一個瘸子,原本在是十裏八鄉的俊小夥,現在也成了大家嫌棄的對象。


    想著家裏唉聲歎氣的妻子,還是自己斷了腿什麽也幹不了的無力感,張海迫不及待的點頭道:“治,治,隻要能讓我好起來,多久都沒關係。不要求和之前一樣,隻要能讓我走路不用拐杖就行。”


    張海知道自己的腿已經廢了,來這裏之前他都不抱有任何希望,現在大夫們說還能治療,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哪裏還會奢求那麽多?


    “既然這個樣子,那你就辦理一下住院吧。這兩個月你先在書院這邊待著,我們準備準備找時間給你動手術。等手術過後觀察一段時間,差不多就能回去了養著了。這個時間大概三個月左右,不過回去後也不能幹重活。”章太醫叮囑道。


    轉頭和旁邊的醫學生交代:“他最近的飲食注意一下,讓他多吃點好的,養養肉,一天三次過來給他針灸和推拿,把骨頭和壞死的肉推一推,最好記錄。”


    這是難得的實踐機會,旁邊跟著的學子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張海,點頭大聲回道:“放心吧,老師,我肯定好好看著的。”


    張海沒有想到自己過來看病不但不要錢,在這裏吃喝拉撒居然也不用錢。但就是這樣子的占便宜,讓他覺得渾身不舒坦,總是在自己閑著的時候,給書院裏掃掃地、修修桌椅啥的。但每次都被看著他的醫學生罵得半死。


    “張海,你的腿還想不想好了,叫你不要幹這些事,萬一把腿傷加深了怎麽辦?院裏有我們掃呢,輪不到你來給我們幹活。”


    學子氣呼呼的聲音讓張海心中一顫,轉頭嘿嘿地笑著:“就走就走,我這不是閑著沒事幹,看著院子髒了掃一掃嗎,之前在家裏還能下地了,那就那麽金貴了。”


    張海還是不適應被當做國寶一樣嗬護的生活,哪怕是在養傷,也不覺得自己能啥也不幹,這樣的日子閑是閑可就是讓人太不安心了。


    學子白了他一眼,就走就走,每次都這樣說,第二天還不是一樣幹,說什麽都不聽。最討厭這種不聽醫囑的病人了。


    “你的情況已經摸清楚了,先生們那邊給你製定了方案,三天後準備手術。”學子通知道。


    “唉,唉,好,三天後啊?我知道了。”張海有些忐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心裏有著期待又帶有害怕。


    看出了他的不安,學子放輕了聲音安慰道:“放心吧,我們大夫都是最好的大夫,給你的治療方案都不知道討論過多少次了,修改了又修改,我還沒有見過除了我們醫學院,那裏還有這樣好這樣多的大夫一起幫忙看病的。你這個腿肯定能治好的。”


    學生不過是比張海小一歲,但看著卻像是兩輩人,因為學生身上帶著的天真氣息好像有錢人家養出來的,不明白張海的痛苦。


    不過張海依舊很感激他,感激天工大學,哪怕治不好腿他也知道大夫們盡力了,隻是他自己運氣不好而已。說不定他的腿真的能治好呢?要是治好了,以後他就每年都熏臘腸送給天工大學的師生!張海暗暗發誓道。


    就在他忐忑的時候,專門建造的會診室裏,各位大夫也在激烈的商討著。


    “這個把腿劃開了再打碎重新接骨不是不行,但是人體那麽多筋脈,我們萬一把它給劃斷可怎麽接回來?更不要說這血要是止不住人也是要沒的!”一個老大夫催著胡子不理解道。


    “這倒是不難,人體經脈我們那個不熟悉?隻要慢一點就能避開那些地方。至於流血這個問題,陳大夫家不是有祖傳的止血針嗎?這個用上能管三個時辰呢,足夠我們做手術的了。我比較擔心的倒是患者能不能忍受這個疼痛?畢竟是活生生的把肉給割開,再把腿打斷。跟活著受刑有什麽區別?”


    “這人要是忍不住疼肯定會掙紮,萬一把骨頭給折騰歪了,或者是把我們手裏的刀給碰一下,那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畢竟他們有止血針,可沒有止疼針,這人的身上沒有哪個穴位是可以止痛的。或者說有,隻是他們還不知道。


    “聽說化學院那邊倒是做出了一個和麻沸散很像的東西。你們叫人去打探打探,要是真有這個東西咱們這次也能用上了。”消息靈通的一位大夫說道。


    “麻沸散?這可不是化學院那邊發現的。前段時間軍營那邊說動手術的時候太疼了,叫我們給想想辦法,後麵就有人想起了古書上華佗製作的麻沸散,雖然這東西已經失傳了很久,但我們找了一些古籍後發現,它主要是用曼陀羅製作的。我們就去找了一點回來試了一下,效果還不錯。”一位姓楊的大夫說道。


    這位大夫平時不聲不響的,醫術也不是特別發達。突然間就說自己弄了古籍上的麻沸散,實在是讓人驚訝。


    “楊大夫,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怎麽都沒有過消息的?反倒是化工院那邊傳來消息說弄出了麻藥?”有大夫不解道。


    “說是化工院那邊弄出的也沒錯,我主要是從書裏麵找到,聽說要用什麽萃取的方式才能找出曼陀羅裏麵的成分,這個東西我不熟悉嘛,就找到化工院的人幫忙。所以那邊就把東西弄出來了。”楊大夫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事兒,沒事兒,既然有了麻沸散,那我們這場手術成功率就更大一些了。這要是真的能做成功,以後人們身上再有任何問題也都可以嚐試著去做。”章太醫感慨道。


    雖然大齊在好幾百年前就有了開顱、手術的傳說,但不知道是傳承的丟失還是什麽情況,都隻能在典籍中看到隻言片語,現實沒有任何一個人做過。


    這一次他們給張海的腿做的手術成功了,那就證明這個方法是可行的,日後再遇到患者,不管是手腳還是心肝脾胃髒,甚至是腦袋遇到了問題,都可以嚐試用手術的方式來治療。


    這一些大夫是不擅長做手術的,真正擅長做手術的人一般在戰場,那些軍醫才是能麵無表情的開膛破肚,但限於條件和環境,他們的手術也僅僅是保住人們的生命,而不是還他們一個健康的身體。


    而天工大學需要做的就是在保住人們生命的同時,還要還他們一個健康的身體。這是新的挑戰,也是新的突破。張楊幾人知道自己的責任與使命。


    他們為自己能走在這樣一個偉大事業的道路上而感到自豪。


    會議室裏的討論越發激烈,解決了一個個問題,等確定了最好的治療方案給張海。


    躺在幹淨的病床上,張海隻是喝了一副藥,就感覺到了昏昏欲睡。再一次醒來隻看到自己原來歪折的右腿,在已經變得筆直,被白色的紗布一層層的裹了起來。


    “我的腿這是好了?”他顫抖著上麵問道。


    旁邊依舊守著他的學子摸了摸額頭的虛汗,這還是他們製作出來的麻沸散第一次用在人身上,沒有想到效果那麽好。


    張海不但在手術中昏睡了過去,感覺不到疼痛。手術後五個小時了才慢慢的清醒。他在旁邊做著記錄,都擔心他再醒不過來就要去叫人了。


    “你終於醒了,”學生鬆了一口氣回答他“你的腿已經接好了,但還沒有長好。需要再養一個月才能下地,一年之內不能夠幹任何重活。你的情況比預想的要好,好好的養上三五年以後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還能和正常人一樣?”張海不可置信的問道。


    “可以,隻要你好好養著就行了。”


    張海比撿到錢還高興,沒有想到自己還有站起來的一天,比他更高興的,自然是醫學院的師生。


    “張海的案例證明我們的手術是成功的,可以在別的患者上推廣使用。我記得有一個婦人肚子很大?懷疑裏麵是長了蟲子是吧?”


    嶺南特有釘螺病,隻要是喝了生水吃過生食就有可能有這個病,這個病讓人像十月懷胎一樣大肚子,但肚子裏麵裝的不是孩子而是蟲子。


    這個病一直沒有辦法根治,得了這個病的人也隻能慢慢等死。現在這些大夫則是想到了開膛破肚,把裏麵的蟲子拿出來,這樣就還有可能還患者一條命。


    “我們可以嚐試一下,再怎麽樣也總比現在要好。”試一下還有活路,不試一下就隻能等死。是人都知道要怎麽選。


    也正如大夫們所說,讓他們把招聘釘螺病患者免費治療的公告發出去後,全嶺南各地的患者都紛紛往天工大學來。


    第160章


    “哎,你們聽說了嗎?嶺南現在有一種怡術可以讓人開膛破肚還活下來。但凡是你肚子裏麵長了什麽不好的都可以給你拿出來。”


    “是呀是呀,我也聽說了。嶺南那邊現在發達的很,讓人吃了就不會疼的藥,聽說傳說中的華佗的麻沸散都被他們給弄出來了。”


    人吃五穀雜糧就沒有不生病的,除了剛需的糧食,人們最關心的就是看病,現在好了,嶺南兩樣都有了。外麵的人不知道有多羨慕。


    嶺南欣欣向榮,大齊的其他地方也在淮安王的攻勢下逐漸統一,唯有一些世家仗著底蘊和淮安王進行拉扯談判。


    他們知道大勢已去,這天下還是梁家人的天下,而新的皇帝還是和之前的一脈相承,對他們世家不懷好意,但想要爭取利益的人是不會放手的。


    “就算現在淮安府已經開始學嶺南那個地方搞什麽州學,縣學,大肆興辦書院。但識文斷字真就那麽好學?更別談還要治理一方,執掌大權了。這些泥腿子總是異想天開,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能力,有沒有那個命!”盧家家主不屑一顧,轉頭就道:“隻要我們世家聯合起來,他們怕是連本《論文》都讀不明白,還怕他們聯合起來取代我們?”


    現在能認得字的幾乎是世家子,隻要世家站在一塊,還怕他們所謂的書院不成?這是部分世家的想法。


    但經過這些年的博弈,王家和崔家已經看出了世家和皇權的更迭,總有一天皇權會徹底取代他們,而這一天不會遠。


    怎麽樣才能在這樣的形勢下保全自己,不是要抗爭,而是順勢而為,這才是世家的智慧。


    “我們世家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哪怕現在開了和嶺南一天的所謂科舉製,也是需要招收學子去考試的,而我們世家子弟從五歲就開始啟蒙,有家族私塾,名家大儒教導,難道連個才幾年學的泥腿子都不如?”


    “這世間的藏書,哪怕是皇宮、淮安王也不如我們世家多,各類名家經典更不用說,我們的條件遠遠優於所謂的書院。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嶺南還是淮安府那邊,都沒有說不允許我們世家參加所謂的科舉,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順勢而為參與其中呢?”王家家主自信道。


    以他們王家千年的傳承,難道還考不過那些才認得幾個字的平民嗎?要真是那樣他也就認了。但他對王家的教育有著絕對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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