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看到這一幕,暗自搖頭,寶玉和黛玉之間的虐戀情深線雖然埋得很深,卻逃不過她的法眼,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黛玉此生應該會與寶玉有糾纏的情緣,注定沒結果。


    寶玉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新來的表妹,相較於早已熟悉的琳琅,眼前的黛玉更像需要他來保護的小妹妹,單薄瘦弱,弱不禁風。


    一股陌生而熟悉的親切感油然而生,寶玉下意識地走近幾步,親和笑道,“這位妹妹好生麵熟,我覺得似曾相識,估計上輩子就認識。”


    賈母聞言樂不可支,將寶玉揉進懷裏揉了又揉,聲音無限慈愛,語氣不乏讚同。


    “我的兒,這應該就是你們的緣分,如此一來,我也不擔心你們日後的相處了。”


    此次黛玉前來賈府寄住,林如海和賈母提前通了氣,前者自知身體不太好,政壇風雲莫測,想為女兒尋後路,後者則是希望孫子和外孫女湊成一堆兒,收割女兒豐厚的陪嫁,以及林如海給黛玉留下的一應財產。


    如今的榮國府早已不是當初顯赫富貴的時候,老爺子走了那麽長時間,長子賈赦不成器,花天酒地,隻是擔了個虛職,次子賈政是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沒有晉位空間。


    孫子輩兒也沒個會讀書的,寄予厚望的長孫女元春進宮多年,目前還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官,前途渺茫,需要府裏出錢為之打點,不然日子隻會變得艱難難行。


    賈母何其精明,賈家表麵看去風光,實則在一步步走下坡路,即使不願意承認,但也知道府裏很缺錢,宮裏頭需要更多的打點。


    隻要手裏有錢,榮國府還能繼續保持幾分榮耀,支撐到元春正在出息的那一日。


    雖說賈母有豐厚的陪嫁,但用別人的錢肯定比用自己的錢舒服,何況親上加親的婚事,自己是黛玉嫡親的外祖母,自然不會虧待她,林如海沒有拒絕,她也想盡力撮合。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這番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味,但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沉默不言,靜觀其變。


    寶玉倒是很高興,愈加靠近黛玉,柔聲問她有沒有字,得知對方沒有,忍不住開懷而笑,一番引經據典,親字給黛玉取了“顰顰”,引得探春她們打趣反駁,笑語連連。


    琳琅微微挑眉,唇角上揚了弧度,一針見血道,“寶二哥,這似乎不妥吧,素聞女兒家的字,要麽是父母雙親取,要麽是未來夫君取,可不是表哥取的,寶二哥也太好為人師了,看來是取名上了癮,有點著魔。”


    寶玉微愣,有點錯愕茫然,他真沒想到那麽多,他平日雖然討厭上學讀書,對經學之論嗤之以鼻,但也極好風雅文墨,最喜歡做的事之一,便是給丫鬟們取好聽的名字。


    比如賈母派去伺候寶玉日常生活的大丫鬟珍珠,因為姓“花”,寶玉嫌棄珍珠過於普通俗氣,以陸遊的詩句“花氣襲人知晝暖”,取名為花襲人。


    寶玉屋裏有名頭的四個丫鬟,襲人,晴雯,麝月,秋紋,她們的名字既文雅好聽又有考究。


    正因如此,賈政愈加惱怒,兒子不認真讀書,成日和女孩子鬼混,不學無術,反而在這方麵下功夫,心思全部用在歪道上了。


    寶玉瞅了瞅表情不自然的黛玉,看向琳琅遲疑地問,“穆妹妹,你沒騙我吧?有這樣說法…我是因為喜歡林妹妹才如此…”


    如此的不通人情世故,好似天真的大孩子,果然是被寵大的公子哥兒。


    “我怎會騙你,除非…”


    琳琅一臉坦然淡定,她不信其他人不清楚,隻是沒人願直言指出。


    畢竟寶玉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是榮國府的大寶貝,誰也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挑他的毛病。


    除了琳琅,她無所顧忌,不會看臉色說話,但也知分寸,榮國府能住就住,不能住便離開。


    至於取字,其實也可以,除非寶玉對黛玉已經一見鍾情,寶黛日後能夠結為連理。


    到了那個時候,寶玉給黛玉取字“顰顰”,閨房秘語,親密稱呼都可以,也是夫妻間的親昵情趣,但現在的確不合時宜,如此出言還有點冒犯。


    黛玉不開口反駁,是因為不好反駁,並不代表她樂意,初次見麵的表哥,不僅熱情過了頭,還有點自作主張。


    換作是誰,都會覺得被輕視了幾分,性格稍微多愁善感點的姑娘,寄人籬下,估計要偷偷哭鼻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罷了。”


    寶玉有點悻悻然,倒也沒胡攪蠻纏,非要給黛玉扣上“顰顰”的表字,他摸了摸胸前佩戴的通靈寶玉,習慣性地問黛玉,滿懷期待,“妹妹身上可有玉?”


    黛玉微愣,琳琅無語。


    寶玉的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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