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嘴邊的命令,不由地就散於唇齒間。


    ……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蒙恬把人放開。


    又把話題拉回來:


    “朕叫你自證,僅憑這三言兩語可還不夠。”


    周邈撓撓後腦勺,絞盡腦汁不知道怎麽進一步自證。


    想著做事應該有始有終,於是提議:“《過秦論》有上中下三篇,我剛背了被選入後世教材最出名的上篇。”


    “要不我給陛下再背個中篇和下篇?”


    周邈:嘿想不到吧!他上中下三篇都背了!


    ……


    死寂,章台宮一片死寂。


    “背得很好,這次就不背了。”


    嬴政拒絕了周邈的提議。


    豎儒揣著私心去分析秦之過失,隻為達到勸諫自家君王的意圖,寫出的一家之言罷了。


    日後閑來無聊時或可聽聽,現在大可不必。


    這周邈發瘋禿嚕出的一番話裏,包含的信息多且亂,得找出頭緒來,串成一條線。


    “既然你乃後世之魂,朕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沒能背誦《過秦論》剩下兩篇,顯眼包周邈還有點小遺憾。


    “始皇陛下你問。”


    “朕且問你,扶蘇繼位二世……”嬴政換了個說法,“後世對扶蘇的評價如何,可有繼位二世為帝的資質?”


    周邈想了想:“啊這,後世史載,扶蘇為人仁,剛毅而勇武、信人而奮士。民間史學家們,大多認為扶蘇應該能成為合格的秦二世。”


    “就是可惜被胡亥和趙高矯詔逼迫自殺了。”


    嬴政:“為何?”


    周邈沒明白:“啊?”什麽為何?為何什麽?


    “……”嬴政撐著長案,一息後又重新問了一遍:“為何認為扶蘇能成為合格的秦二世?”


    周邈恍然大悟:“因為秦在經曆了兼並六國期間的大小征戰,一統後的南取百越、北據匈奴、修驪山皇陵、修直道、治馳道……等等之後,已經極度國貧民


    乏,需要休養生息。”


    “而據說,扶蘇雖然跟著儒生學得有些過於仁弱迂腐、不知變通——就是說但凡扶蘇沒那麽迂腐!沒堅持要聽從偽詔自殺!……”


    “走題了,走題了。”蒙恬打斷又要發瘋的周邈。


    被打斷施法,周邈又回歸正題:“哦哦,言歸正傳。雖然扶蘇有些迂,但他性仁善,當時的大秦需要一個仁善的皇帝——而不是胡亥那樣愚蠢惡毒的!”


    “如果扶蘇繼位,令百姓休養生息,如此兩三世之後,再出個中興之主,秦朝也就能傳下去了。”


    嬴政聽著,神情冷峻,眼中有沉思之意。


    扶蘇確如周邈所說,仁善耿直,學儒學得有些迂了,這也正是他不滿之處。


    而倘若南取百越、北築長城、修直道、治馳道、修驪山皇陵……


    這些他雖未全部公開,但已有腹稿的待辦大事,會導致秦國極度國貧民乏,進而導致滅國,那還要繼續嗎?


    當然,毋庸置疑。


    這些事情都必須要做,且一件都不能少,非如此不能造就穩固的大秦江山。


    所以歸根結底,正如周邈所說,果然還是扶蘇沒用。


    繼續之君不夠優秀,皇權沒能平穩過渡。


    第3章 我把自己上交秦始皇


    但皇權傳承是怎樣出現問題的?


    於是嬴政問出第二個問題:“朕駕崩前,必讓扶蘇為朕治喪,並立他為太子,如何能矯詔?”


    周邈思考一下措辭,回答:“啊這、啊這……始皇陛下你是在東巡時崩於沙丘的,之後趙高密謀胡亥並說服丞相李斯,秘不發喪,同時書寫偽詔,傳令扶蘇和蒙大將軍自殺。”


    “當時陛下屍身因暑熱而發臭,趙高他們怕隨駕大臣發現,就用鮑魚覆蓋掩臭,直至回到鹹陽後才發喪,接著胡亥繼位二世。彼時扶蘇已死,他沒法為您治喪啊。”


    陰謀政變先放一邊,陛下駕崩後未曾裝殮,屍身因暑熱發臭,又被用臭魚覆蓋掩臭!


    蒙恬腳下一個趔趄,感覺他快要暈倒了!


    蒙恬隻是快暈了,趙高直接就癱倒在地。


    眼下李斯不在,趙高卻是就在當場,聽完周邈的話,就連對他的記恨都拋到一邊,唯剩恐懼!


    陰謀政變!鮑魚覆屍!


    陛下駕崩了也就罷了,可現在陛下獨掌乾坤、號令天下,正是權柄鼎盛的時候。


    陛下得知了他敢做這些事,車裂、腰斬、夷三族,全來一遍都不夠!


    趙高對著嬴政就砰砰磕頭,求饒三連:“小臣不敢!小臣冤枉!陛下饒命!”


    “這周邈,不知哪來的亡魂,或許一切皆是六國餘孽的陰謀,不可信啊!陛下!”


    周邈所說事情,太過膽大妄為、匪夷所思,嬴政怒極之下,反而極度冷靜。


    並且還提煉出了重點:朕駕崩得太突然,彼時扶蘇又不在身邊,方才留給小人陰謀政變的可乘之機。


    皇權傳承原來是這樣出現問題的。


    周邈說秦二世而亡,說他駕崩早,說秦的國策不仁義,嬴政確實不悅,卻也僅止於此。


    未來之事並非全是定數,既有變數,就可以更改。


    不必把自己囚於未來的命運之中,惶恐度日。


    所以嬴政雖然憤怒,卻不曾因為周邈口中的未來而失態大怒。


    趙高還沒停止喊冤:“陛下,小臣絕無此心,小臣冤枉啊!鬼魂之言不可信啊!”


    但趙高這廝陰謀小人,還沒有在章台宮


    磕頭死諫的資格。


    “住口!再高聲叫喊,不必等以後,朕現在就下令將你斬首!”


    哭得鼻涕眼淚一把,額頭腫脹冒血珠的趙高,就像一隻肥鵝突然被掐住脖頸,不敢再嘎一聲。


    最後,嬴政問出第三個問題:“朕的大秦果真二世而亡?”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


    周邈不懂為何始皇陛下明知故問,但也聽話地回答:“對,曆史上的秦朝二世而亡。”


    一想不對,嚴謹糾正:“其實,勉強算是三世而亡。”


    “愚蠢惡毒的秦二世胡亥繼位後,在趙高的慫恿蒙蔽之下,誅親族、屠大臣,各地起義頻發,不過三年,秦朝眼見玩完。”


    “此時趙高與女婿鹹陽令閻樂,發動了望夷宮政變、殺害秦二世,另立子嬰為秦王。”


    “大概是趙高自己想當皇帝?子嬰本應是秦三世,但趙高說他不配稱皇帝,隻稱秦王。”


    趙高剛才高呼冤枉,是因為雖他自知自己權欲深藏,可周邈口說無憑。


    既沒有實證,他就不能認下。


    他會做出周邈口中那些夷三族的事?不,他不會那樣膽大包天。


    最精湛的騙術是,要騙人先騙過自己。


    但此刻,趙高聞言終於駭然!


    未來的他,恐怕真的膽大包天做了那些事。


    隻因為,幾日前他打算給女兒挑選夫婿,可這事還沒付諸行動,也就無人知曉。


    待選者裏就有個閻樂,正是他最屬意的女婿人選,但他隻在心裏琢磨,從未說與旁人知道!


    趙高趴伏在地上,冷汗打濕身下磚石,一動不敢動。


    “但要我說,在位四十六天的秦王子嬰,也可以算作是秦三世的——他可是夷了趙高三族啊!這不得配享太廟啊!”


    說到這裏,周邈對趙高的討厭,已經盡數體現了。


    蒙恬:他也覺得可。隻是這個子嬰是誰?


    嬴政目光掃過趙高,又略驚訝地問周邈:“子嬰?”


    周邈明白始皇陛下心中疑惑,給予肯定回答:


    “對。因為胡亥殺光了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達成自滅滿門成就。因為陛下的血脈斷絕,趙高就選了子嬰立為秦


    王。”


    “有關子嬰身世的史料不多,有一種猜測是說子嬰是成蟜的兒子,陛下則是他的伯父、哦就是世父。”


    蒙恬懷疑他耳朵壞了,他都聽到了什麽啊!?


    胡亥自滅滿門!剛才提到的‘誅親族’,竟是這麽個誅法!?


    陛下血脈斷絕,百年往生之後居於地下,豈非連祭祀供奉香火的後人都沒有?


    嬴政拿了一卷竹簡在手裏,被捏得嘎吱作響。


    終於串連竹片的麻繩不堪重負,悉數崩斷!


    但至此,嬴政也完全相信了周邈穿越者的身份。


    子嬰此人,黔首絕無可能知曉,除非是後世之人,才可能在曆史記載中窺見一二。


    因為子嬰,乃他那異母王弟成蟜之子,而成蟜當年叛亂被誅,誰能想到,他還會留下一個反賊之子?


    就連蒙恬,莫說蒙恬,就連現在的趙高都還不知道子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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