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薑湘低下頭,止不住心虛。


    下一秒,就聽趙大姐說道:“你說得對,你雖然?成分不好,但也是人民群眾的一份子,我?們不該拿你當敵人看待,也不能因為你成分不好,無緣無故就把你開除了。”


    薑湘驚喜地抬起頭,她的工作保住啦?


    趙大姐臉色依舊嚴肅,但語氣已經溫和?了下來,“我?和?其他領導商量了,咱們國棉廠不是沒有你這樣成分不好的工人,既然?你已經進了車間?,就好好幹,幹出成績來,別讓我?們失望。”


    薑湘嗯嗯點頭,高興到難以言表。


    趙大姐又道:“我?看了你在招工考試上答的卷子,提出的那一套分工流水線生產,可以提高生產效率,我?很感興趣……”


    薑湘:“…………”


    敢情不是無緣無故把她留下來啊?是看中了她提出的創造性建議?


    不管怎麽說,國棉廠的工作保住了,對薑湘來說是一件好事。


    薑湘想了想,不知怎麽跟趙大姐講現代?的工業化流水線作業。


    她並不了解現代?國棉廠的大型紡織機器是什麽樣子,隻?能盡量用?簡單直白的大白話?解釋。


    “比如說,要靠人力?操作的,我?們可以用?機器代?替,比如紗線接頭,也能靠機械化操作……”


    薑湘抓耳撓腮,把自己腦子裏能想起來的,能說的那部?分,有用?的沒用?的都說一說。


    現如今的國棉廠,是有“千人紗,萬人布”的說法的,從這一句話?,就足以看出五六十年代?的紡織行業有多落後?了。


    但薑湘對此愛莫能助。


    她不是幹這一行的,對現代?化大型紡織機器,就是在新聞報道上偶然?看見一眼,也沒有其他更?深入的了解了。


    薑湘說完,急得額頭上都出汗了,也不清楚這樣算不算過關。


    卻見趙大姐若有所思?,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幾句,“薑湘同誌,你的想法對我?們很有啟發,你先下去吧,在紡線間?好好幹。”


    “哎,好。”薑湘露出笑顏,出去辦公室,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等她回去車間?,何麗華急得圍上來,“薑湘,趙主任和?你說什麽了?是不是要開除你啊?”


    “沒有的事,我?還能繼續工作呢。”薑湘輕描淡寫,臉上笑盈盈的。


    “那她找你幹什麽?”


    “就是問了問我?對紡織機器的想法,趙主任都誇我?了,說我?的想法對她很有啟發呢!”薑湘故意提高了聲音,讓周邊的小女工們都能聽見。


    她心情極好,倘若屁股後?頭有尾巴,尾巴都該翹到天上去啦。


    雖然?工作是保住了,但在廠裏,該遭遇的冷落和?白眼還是一個?不落,薑湘絲毫不在乎,淡定地繼續上班。


    和?旁的工友們可以不說話?,避免打交道,但和?一個?宿舍的舍友們卻不能不打交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薑湘很愁。


    304宿舍裏,隻?有董美?霞一個?看她不太順眼,其他人都還好,但,大家相處起來總有些別扭。


    薑湘琢磨著,是不是該搬出去租房子住啦?


    若是沒有梁遠洲,薑湘興許永遠不會產生搬出去住的想法,她再別扭也要賴在宿舍裏住,就為了省下租房子的一塊錢!


    但有了梁遠洲,她,她似乎可以嚐試著挪出一塊錢,去租一間?房子,搬離這個?讓她感到別扭不舒服的宿舍環境。


    她現在能掙錢,一個?月十八塊的工資,雖然?很少,但平時有計劃地省一省,再加上梁遠洲補貼她吃飯,她餓不著。


    她手?裏的錢,其實?足夠花了。


    說幹就幹。


    當天晚上,在國棉廠宿舍樓下,薑湘就把搬出宿舍這個?想法告訴了梁遠洲。


    梁遠洲巴不得她立刻馬上搬出來呢。


    “湘湘,你先搬到我?那裏住,你住我?的房間?,我?去隔壁的雜物間?住。”


    “不行啊,”薑湘搖頭說,“你那裏離得有些遠,我?每天上班得早起二十分鍾,早起倒不是問題,問題是我?還會經常值夜班。”


    國棉廠小女工大多都是三班倒,上午班和?下午班,上午八點到中午十二點,下午一點到傍晚五點。


    夜班,就是晚上六點到十點整。


    倘若輪到薑湘值夜班,下了班就是深夜十點整,那時候天都黑透了,她一個?人下班回家,哪敢走夜路啊?


    她還覺得不安全呢。


    梁遠洲想也不想道:“我?來接你,湘湘,我?平時不上班,每天親自送你上下班,保證風雨無阻一次不落。”


    薑湘很感動,但還是拒絕了他的提議。


    一句話?,十動然?拒。


    她站在高高的花壇邊上,居高臨下地拍了拍梁遠洲的肩頭,“不行的,小梁同誌,你住的是大雜院,你那些鄰居嘴巴碎的很,不好相處。”


    梁遠洲:“………”


    梁遠洲眯了眯眼,看她這副高高在上的領導派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說了幾遍了,你不是我?領導,不許喊我?小梁同誌。”


    薑湘假裝沒聽見,“小梁同誌,明天上午我?不值班,你陪我?去看哪裏有合適的能租的房子吧。”


    梁遠洲氣笑了,伸手?,把她從高高的花壇上拽下來,“站低了說話?,你故意的是不是,想站上頭當我?領導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他看破了,薑湘潛移默化的行動還沒開始實?施幾天就宣告失敗了……


    薑湘裝聾作啞,低著頭,不吭聲。


    梁遠洲揪她耳朵,陰森森道:“想當我?領導,下輩子吧。這輩子必須我?說了算。”


    上輩子他就是聽她的,太順著她了,她和?徐盛安離了婚,之後?那麽長時間?他累死累活追到她,卻還沒得到她。


    這次必須得讓他說了算。


    薑湘才不肯聽他的呢,她掙紮著,不許他揪自己耳朵,“狗東西。”


    梁遠洲還沒罵她狗呢。


    之前他沒反應過來,任由她喊自己小梁同誌,喊了不隻?一次兩次,甚至一邊喊一邊像模像樣拍他肩膀。


    領導的派頭搞得挺足,占他便宜占爽了。


    他麵?不改色,鬆開揪她耳朵的手?,仗著身高優勢以及力?氣大,胡亂揉搓她的腦袋和?頭發,揉成一窩淒淒慘慘的雞毛頭。


    薑湘拚命躲躲不開,氣得要死,踩他腳。


    兩人跟小學雞打架一般,在宿舍樓下的小樹林裏打打鬧鬧半晌。


    期間?,不是沒有路過的眼熟的工友們看向她和?梁遠洲,投過來的視線複雜得很,像是譴責她大晚上和?男人在樓下這麽鬧十分不像話?。


    又像是帶著些許輕蔑。


    薑湘全然?不在乎這些眼神。


    梁遠洲卻看見了,氣得不行,“湘湘,她們平日裏就是這麽看你?”


    “我?都沒生氣,你生哪門子氣?”薑湘納悶。


    “我?是替你生氣。”梁遠洲恨鐵不成鋼,戳她腦袋。


    薑湘歎氣,“我?成分不好嘛,難免遭大家白眼,但我?真的不在乎,你用?不著替我?生氣。”


    她有現代?的一部?分記憶,心裏很清楚自己是什麽成分,她有自己堅定的信仰和?向往。


    薑湘感歎:“有句話?很適合用?到這裏,我?跟你講。”


    梁遠洲哦了一聲,“你講。”


    “村裏的狗叫了,其他的狗也跟著叫,但它們不知道為什麽叫。”


    梁遠洲咳咳,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薑湘笑了笑,“梁遠洲,隻?有我?自己最清楚我?是什麽成分,他們都說我?是民族資本家,看不起我?,可我?才不是呢!”


    “我?是祖國的花朵,是早晨八九點鍾初升的太陽,希望寄托在我?們年輕人的身上。世界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最後?歸根到底還是我?們的。”


    聽到這番話?,梁遠洲愣住了。


    這一刻,他低頭看著神色認真的薑湘,好像看到了她身上發著光。


    一種難以言喻的,朝氣蓬勃的光芒。


    第39章


    第二天早上, 天剛蒙蒙亮,薑湘就起床了。


    今天上午她不值班,專門和梁遠洲提前約好了, 出去找合適的能租住的房子。


    大清早她起床的時間實在太早,估摸著不到七點鍾,宿舍其他人都還沒醒。


    薑湘小心翼翼,輕手輕腳下?了床, 拎著搪瓷盆出去, 到了水房, 簡單快速地刷牙洗臉, 然後站在外邊的?樓道?裏,給自己編麻花辮。


    她頭?發有些油了, 本該這會?兒就能洗頭?發,但洗了頭?, 用毛巾擦幹頭?發又要浪費不少時間, 這年頭?哪有吹風機啊?


    薑湘趕時間, 隻能忍一忍,到了晚上再洗頭?。


    等?她動作飛快地?收拾完,習慣性地?檢查一遍衣櫃和柳條箱都上了鎖,出門要帶的?軍綠色挎包帶上,便悄悄地?離開了宿舍。


    下?了樓,天光已經放亮。


    長川市的?早晨冷得很, 樹上掛滿了冰霜,街上還有尚未融化的?積雪。


    倘若站在街邊深吸一口氣, 吸進胸腔的?空氣冰冷徹骨, 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仿佛離籠的?鳥雀,薑湘興奮飛奔, 朝著新城路街道?而?去。


    路上人影稀少,隻有經過廠區的?糧店副食品店時,遇見的?人便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出門買菜的?老太太和年輕媳婦結伴而?行,彎曲的?胳膊上都挎著一個籃子,籃子裏還有一個碗。


    那碗就是用來盛豆腐的?。


    想起豆腐,薑湘便一股腦想起了豆腐湯炸豆腐麻婆豆腐,也罷,一會?她到了大雜院,第一件事就是支使梁遠洲去副食品店買塊豆腐!


    到了大雜院,院子裏已經忙活起來,洗漱的?,燒水的?,做飯的?……


    灶台上,蒸籠的?水蒸氣呲呲冒著,婦女揭開了蓋子,是時下?常見的?黑漆漆的?雜麵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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