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料想自己今晚前來找她,氣氛不會特別愉快。可沒想到隻李纖雲的短短兩句話,自己就想落荒而逃了。


    江沅清了嗓子,穩住了身形,殷勤卻略有失望道。


    “纖雲姐…嗯哼…李纖雲,此地不宜交談,可否挪至行夢樓閣,借一步說話?”


    語畢…江沅未等李纖雲答應,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


    然而,李纖雲也並沒有讓江沅久等,待向花樓的嬤嬤告了假,便隻身到了行夢樓閣。


    江沅揣著一顆忐忑的心,終於在見到李纖雲的那一刻,放下了。


    “纖雲姐姐…此地隻有你和我,真的不必與我那樣疏遠,對不住…我不知該如何向你解釋這一切。”


    李纖雲還未行至前廳,眼前的少女便疾疾開口致歉。


    “貴妃娘娘…以您現在的身份真的不必和我道歉。過去的事…民女都不記得了。今天來…也隻是聽從花樓的安排…前來為朝陽城裏的沅娘娘慶生罷了。”


    李纖雲依舊斂衽行禮,畢恭畢敬,徐徐道出。


    江沅卻有些急了,今日若得不到“恩人”的原諒,餘生也過不踏實了。


    “纖雲姐姐!那日…我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等李纖雲反應,江沅熱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按捺住心頭緊張,想要娓娓解釋。


    可抬眼卻瞥見一人從遠處的連廊經過。


    身後的翠竹綽綽與男人幹淨而俊美的五官相映襯,獵獵涼風卷起他紅色的衣袍,即便著了太監服,也有說不出的清雅灑脫。


    江沅忽地改了口,鬼使神差問道。


    “纖雲姐姐…你想不想要得到聖寵?”


    …


    第12章 失意


    這世上最讓人撓心撓肺的事,就是等待。


    江沅望著裴寂的背影漸行漸遠,突然沒了耐心,她鬆開李纖雲,負手來回踱步。


    也許,今晚自己就不該約李纖雲來這。


    “我…”


    終於,對麵的人開口了。


    “願意嗎?”


    江沅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轉身殷切地望著她。


    半晌…隻見李纖雲緩緩搖頭。


    在希望中失望!


    “纖雲姐姐…對不起,今晚是我唐突了。”


    江沅沒了興致,耷拉著腦袋,認命一般喃喃。


    “其實…我…”


    …


    “李纖雲!你在嗎?”


    花樓的嬤嬤恰巧在此時找上了門,意外地吞沒了李纖雲後麵的話語。


    行夢樓閣內,江沅就這樣呆呆地望著李纖雲離去。


    穿堂風吹滅了樓閣內的最後一盞燈籠,黑暗開始擁抱少女,周圍散出一種不可靠近的孤獨感。


    一牆之隔的院外,裴寂斜靠在梨花樹下,陪著她…孤獨。


    .


    再回到筵席之上,賓客早已各自散去,隻留了宮女候在一旁傳話,帝桀讓沅貴妃娘娘去龍泉宮等待侍寢。


    江沅木然地應著,今晚自李纖雲獻舞之後,冷戾君王表現得興致蔫蔫,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知道從何時起,自己不想再同彧王親近,更不想時時侍奉其左右。


    她隻願樂享水晶宮中,偶爾與裴寂逗逗嘴、戲耍這條鮫人。


    .


    鮫人…此時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忽感有人在側,江沅從膝蓋中抬起,鹿眼無措地望著他。


    一襲火紅色的宮袍,襯得眼前少年明豔,他唇邊噙著笑,笑容溫暖,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良久,長睫垂下,掩了滿心失望。


    “來看我笑話的?我知道行夢樓閣那…你沒有離開。”


    江沅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像剛哭過一般帶著濃濃的鼻音。


    裴寂愣怔了片刻,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掀起,若有所思地絞著江沅。


    終還是撩袍與她同坐在台階上,偏頭似溫聲安慰般…卻說了另一件事。


    “江沅…那鮫綃紗算不得上品。你若喜歡,我可以送你全天下最獨一無二的七彩鮫綃。”


    一時間,少女來不及反應。


    “什麽…?”


    江沅矢口反問,眸底霧蒙蒙的,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的是,裴寂看著自己對彧王賞賜的鮫綃是那麽愛不釋手,這…讓他有多嫉妒!


    .


    這一晚,江沅沒有侍寢成功。


    可在彧王帝桀那,他與沅貴妃泛水戲天鵝,唱盡不眠歌。


    那晚,沅貴妃的生日宴,鮫人低吟,蠱惑了君王。


    …


    春末時節,夜晚涼意沁人,可水晶宮裏鼓吹喧闐,江沅扇舞、裴寂品竹彈絲。宮人貼心地掩住門,將冷凝的風擋在外頭,窗棱外隱約可見竹影綽綽,是朝陽城的陰蔭。


    這幾日,或許是那晚的明月蘆花,彧王幾近頹喪,精力的快速流失隻有整日靠補藥吊著,無暇顧及這一後宮的紅花。


    江沅也隻是早晚前去龍泉宮問候,因從裴寂那裏知曉受迷惑的帝桀雖無身體上大礙,但真親眼所見昔日冷酷君王神情病懨懨,倒也有些不忍。


    “皇上…您要保重龍體…臣妾望你早日康複。”


    江沅帶來了從裴寂那裏“威脅”得來的養神丹摻進彧王的補藥中喂給了帝桀。


    “愛妃別太傷神,孤覺得這幾日康健了許多,隻怪那晚…沅兒太過惑人…”


    帝桀說著又伸出手來在江沅的手臂上來回摩挲,曖昧的態度不言而喻。


    江沅抽回手臂將藥碗放下,巧妙地回避了一身汗毛豎立。


    現在的她對於帝桀,除卻感恩別無他情。


    眼前的少女起身福了福,熟練地扯出笑容。


    “皇上還是多多靜養,若…再出現些差池,蕭貴妃那裏…臣妾可不好交代。”


    說著便逃也似的離開了,留一室意味深長夠心疑君王揣測…


    .


    蕭貴妃新得的小公主於明日呈出百日宴,江沅本不欲參與這份熱鬧,可當晚卻收到了“生日宴帖”。


    照舊這晚江沅與裴寂歌舞伴樂,不多久便有宮人來報,蕭貴妃身邊的宮女靈安前來拜見。


    驀地,西天上憑空出現的塊怪影狀黑雲,把金黃色的月牙全部吞沒了。水晶宮中更加沉黑、暗淡下來,一切的陰謀或許都在此時小心醞釀。


    “沅娘娘…靈安受蕭娘娘之托,明日良宵,望娘娘移步雪陽宮的霧月殿,共賀貴主鸞降。”


    江沅聞言,捏住酒樽的柔荑頓在空中,粉色衣袖堆在手肘處,腕似白蓮藕般靈活地轉動著,將一汪瓊漿全都灑在身側。


    她轉眼望向身後的裴寂,少年墨發微揚,乘興,手持竹箸淺淺擊缶,優雅的陶器發出最後一聲沉悶,回蕩在水晶宮中。


    兩人的視線在此時撞在了一起,但見他那桃花眼閃過一抹會心的笑意。


    少女莞爾勾唇,眼神忽地明亮起來,眼角的淚痣微微顫著,也跟著帶了不易察覺的得意。


    “啊…時間過得真快,眼瞧著小公主都滿月了。”


    江沅收回手中的酒樽,又自斟了一杯,轉而看向殿下跪著的女婢,眉目肅然,略一遲疑,接著一飲而盡。


    “靈安,回去向你主子回話,明日…我必將赴宴。”


    .


    這日赴宴,江沅明知此去鴻門,倒也沒在怕的,隻攜著裴寂,掐著時辰徐徐離開了水晶宮。


    雪陽宮前,依舊是昨日那宮女靈安,來回踱步,不知在此候了多時。


    見到江沅隻帶著一名太監前來祝賀,嘴角不快地向下撇了撇,語氣倒還輕快道。


    “沅娘娘,快隨奴婢進裏邊,蕭娘娘帶著公主已等候多時。”


    宮女這邊說著,腳下也沒個停頓,直直引著江沅七拐八拐進了霧月殿。


    “娘娘先在此等候,稍作休整,吉時尚餘一刻開宴。”


    江沅聞言不免有些奇怪,這宮女前後言語不搭,明明在宮門口急切地盼著自己前來,現如今卻將自己引來一間無人寂靜的空殿是幾個意思?


    “靈安?你確定生辰宴在這舉行?”


    江沅雖預料其中有詐,但還是狐疑地開口詢問。


    宮女靈安此時低頭欲拉門離去,被江沅這麽一問,竟也驚了一個激靈,魂不守舍般,沒有搭話,隻微微點頭,順手帶鎖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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