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我的玉佩!淩煜哥哥竟然沒有與我交換!”


    王萱嬌摸著腰側,眼瞧著依舊是那塊冰花芙蓉佩,原本該交換的雙獸紋玉佩,趙淩煜今日前來居然忘記提及了。


    成親前,眷侶雙方需要交換彼此隨身的物件,以為信物。喻為兩情相悅、忠貞不渝。


    “嬌嬌…你讓我說你什麽好。要我說這親事就不該隨著你的性子答應。你瞧瞧,自從你與趙淩煜定親以來,出了多少幺蛾子。”


    王皇後似早就料到如此,憋在心中的不滿終於全都說出了口。


    眼前這不爭氣的侄女,自己真的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自家弟弟就這麽一個寶貝千金,從小沒了母親,便養在王皇後身邊,如今更是將她作親生女兒慣著。


    王萱嬌似沒心思聽姑母的教訓,依舊還在翻找。


    半天…終於挑選了八寶蓮花漆木盒子裝下自身的冰花芙蓉佩,正準備托人送到將軍府去。


    王皇後眼瞧著王萱嬌那沒出息的樣子,更是怒不可遏。


    “王萱嬌!你真的是丟了王家的臉麵!他一寒門武將,攀上我們王家是他的榮耀!怎麽你還在這巴巴地盼著,因他的一點小事就失了魂。你這副樣子若是讓你爹看見了,非要將你趕出家門口不可!”


    王皇後說完更是甩袖準備離開,不再管這讓人心煩的侄女。


    江沅眼瞧著貴女的可憐模樣,也著實不忍。試想哪家姑娘成親也都希望萬事順遂。


    “貴女不必擔憂,這玉佩交換也不會耽誤什麽時辰。不如我替貴女跑一趟吧。”


    雖然很不願意再見到“玉麵閻王”,可自江沅主動“請纓”,姑侄二人的關係這會算是緩和下來了。


    .


    馬車噠噠地晃悠到將軍府門口,江沅掀了簾子,蓮步踱踱半日,依舊沒勇氣出來。


    望著那無華的趙府牌匾,不由得仰天注目那路過的烏鴉,悵然若失。


    今日與那“閻王”究竟還有多少孽緣。


    守門的小廝不知從哪得的反應,依舊是他,將江沅請下了馬車,然後幾近轉悠,還是來到了之前那間書房。


    江沅望著這間書房,心中不由發怵。


    之前的偷聽經曆令她心有餘悸,以致於今日在門口徘徊許久,仍不願意跨進去。


    可今日又不同於彼時,房間的主人這會從屋內應聲道。


    “若是沅娘娘前來,微臣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江沅不由地垂首蹙眉,平生最討厭虛情假意之人,而趙淩煜就是其中翹楚。


    話語雖是包含歉意,可讓人聽不出半點真情。若細細深究,聽者竟然還可以感受到有些…許嘲諷之意?


    果然…語言的藝術,已然被他拿捏到位。


    江沅推門而進,見趙淩煜閑散地席地而坐,似在書寫什麽。


    居家的“閻王”可親了些,烏發隻用發帶束著,一身雪白綢緞,衣襟大敞、內裏那線條利落的肌肉若隱若現…不羈中帶著自律。


    見有人進來,腦袋稍稍偏過來,閑閑地望著她笑,那極為漂亮的眉眼異常舒展。


    “快進來吧…別在外麵凍著。”


    江沅仿佛不認識眼前的人一般,自打從紅月寺回來,她就察覺趙淩煜待自己不似從前那般敵對。


    莫非…他真覺得自己能當皇後,所以來提前討好?


    正當江沅胡思亂想之際,無意中瞄到了趙淩煜將寫完的信塞進信封裏,而後於信封題名上,赫然寫了個“袁”字。


    這一刻…江沅便全盤否認了之前,自己對他的一切猜想!


    第29章 念茲


    江沅鹿眼圓瞪,眼睜睜地看著趙淩煜將一封家書寫完,折好,再慢條斯理地塞進信封裏,而後落款於一遒勁楷書“袁”字。


    此時的江沅心跳得厲害,腦子一片空白,塵封已久的記憶似洪水猛獸般挾持著她,讓她不敢呼吸,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良久,趙淩煜似才發現江沅的不對勁表情。


    他召了小廝準備將家書寄出去。


    趙家雖人丁單薄,但母親娘家遠親居在武陵地區,無論他們能否能及時參加婚宴,禮貌地邀請還是必須的。


    “等等!”江沅猛地捉住趙淩煜的手臂,目光死死絞著那封還未遞出去的信。


    “怎的了?難道這封家書…貴妃娘娘也想把它藏起來…然後,威脅我?”


    趙淩煜轉頭看向她,輕輕挑眉一笑,聲音極低,眸光流轉,滿是戲謔之意。


    江沅顯然沒在意趙淩煜的調侃語氣,她蹙眉皺鼻,眼神依然盯著那趙淩煜拿著信封的手,目光堅決地近乎執拗。


    “我且問你,這封家書你準備寄向哪?”


    “水域城,武陵鎮。”


    趙淩煜說完這句話,江沅便覺得自己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覺得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強忍著因為震驚而感不適,繼續顫著音,努力壓製沙啞的聲音。


    “袁…字,是不是你的別名?”


    趙淩煜聞言,手臂的微微垂下,刻意躲開了江沅的柔荑。


    而後俯身平直盯著她,壓住了嗓子,聲音就被刻意壓得又低又磁,尾音帶著柔軟的氣音。


    “想要了解我?”


    江沅似被蠱惑般,眼神定定地瞧著他半晌,嘴唇微抿著吞了口水,微微垂眸、點頭…


    “嗬嗬…”


    趙淩煜直起身,命小廝退下,緩緩朝江沅近了一步,彎腰執起江沅的手,將那封信放在她的手心。


    動作慢條斯理,眼神直勾勾地瞧著江沅,嘴角不可察地勾了勾,側臉、湊上她的耳邊。


    “江沅…你記清楚了,我叫…袁…”


    …


    “非弈!”


    還未等趙淩煜開口回答,江沅搶先說出了自己記憶最深處的那個名字。


    趙淩煜的側臉僵在江沅耳邊。


    他飛快地掃視著眼前的少女,不想錯過她此時的所有細微表情,敏銳的眼裏忽然湧出一股子疑惑之色,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霧,透出若有所思之意。


    “所以…你以前住在武陵鎮?”


    江沅驀的側首,眼角那顆淚痣隱隱掃在趙淩煜的唇邊,燙得少女身體向後折去,腳下一個不察,絆在了書案邊。


    “當心!”


    趙淩煜伸手撈住江沅,一手墊在她腦後,一個借力,手背重重地砸在書案上。


    “唔…”


    被壓住手的主人,悶聲冷哼。


    “對不住…我剛有些走神。”


    江沅趕忙起身,抓起那被自己壓腫的手,小心查看,長睫微垂…


    趙淩煜早已忘了疼痛,低頭看著少女那擔心的模樣,睫毛每一下都在輕輕抖動,微微地如同羽毛,輕刷自己的心房。


    “你就是我十二歲時在海邊認識的捕鮫人女孩?”


    怔默了片刻,趙淩煜唇角又泛起了美玉光華,低低的話語帶著淡淡的鼻音。


    江沅垂眸靜默了半晌,依舊抓著趙淩煜的手沒放開,似在研究什麽瑰寶珍元。


    “嗯…我…怎會未曾認出你?”


    軟軟糯糯的低語,雖是疑問,可明顯帶著絲絲懊悔。


    待到手背與掌心覆得滾燙,江沅才不好意思地鬆開,微垂的雙手無措地攪著裙裾,耳朵也漸漸發燙,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江沅,你是…如何…淪落到…宮中的?”


    趙淩煜拉著被現實震驚到的少女,坐在一旁的軟榻,執壺,為她斟茶。


    “此事說來話長…我母親在我十六歲那年病死之後,武陵鎮就再沒我可留戀之地,本想著來朝陽城討生活,結果陰差陽錯入了宮…”


    江沅喝了茶,似平複了心情,回憶那般痛苦,她如今也能坦然回憶,時間真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趙淩煜聽後起身,慢慢走到她身旁,蹲下與她平視。


    望著眼前的少女鹿眼圓睜,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眸光裏寫盡委屈。於是輕歎一聲,伸出手指輕托起她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且問你,六年前,你為何不辭而別?”


    少女靠在他肩膀上,低啞著嗓音,努力抑製住上揚的嘴角,顫聲道。


    趙淩煜被問得表情一瞬間錯愕。他止不住地抬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想要撫上她的發,想想又將半空中的手放下。


    他雙手握住她的手臂,與她拉開一段距離。


    兩人對視間,趙淩煜那清雋的麵容帶著稍許落寞,嘴唇時而輕抿,時而又欲言又止…


    “江沅…我…抱歉,因為…當年…家中發生一些變故,所以…我來不及…與你告別。”


    趙淩煜懊惱地垂首,下頜線緊繃,鴉羽般長睫投落暗影。


    江沅見兒時的玩伴似提及了傷心事,倒也適時地彼此沉默中。


    “好在…老天眷顧我,讓我有生之年再見你。”


    江沅努力想起悲傷的事,好讓自己能在日思暮想的男孩麵前,展露出一個最完美的笑容。


    少女的笑容是嫵媚的,那深眸雖霧蒙蒙的,但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眼角的那顆淚痣亦是灼灼耀華光。


    “江沅…別這樣…”


    趙淩煜知曉捕鮫人天生不會哭,想要開懷笑更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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