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小學姐……”


    似曾相識的語氣, 如出一轍的稱呼。


    邵棠和卓熠都是敏銳的人,幾乎少年一開口便堪破了他的身份。


    卓熠更是下意識地?縱身一擋,警惕地?阻隔住了少年那不遮不掩, 灼灼投向邵棠的視線。


    此時十點半的電玩廳營業時間已至, 懸於幾人頭頂的招牌亮起?氛圍感十足的霓虹燈, 伴隨著店員撤去警戒線, 幾人身後同樣在等?候第一批入場的顧客們魚貫而入。


    “誒!明明是我們在前麵的啊!”徐念眼看點評網站上最熱的幾個機器前頃刻間都排上了人,直來直往的小暴脾氣上來,不滿地?抱怨一聲。


    得虧周晨驍及時在她肩膀上一按,才把她上頭的火氣壓下去,不再?去遷怒無關緊要的人,轉而有怨報怨地?狠瞪著麵前的櫻花美少年。


    “白羽先生,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麵。”


    眼看徐念和卓熠都一副敵意十足的模樣, 幾人總這麽僵持著也不像話,被他點名的邵棠到底禮貌客套地?叫人。


    “我朋友年紀小, 讓你見笑了。但她確實對這家電玩廳期待好?久了, 你看如果沒有其他事,不妨我們改日再?敘,今天先別過……”


    那日在視頻中短暫地?照過麵後,和她重新?加了微信好?友的袁芯苒沒少在平日的閑聊中向她吐槽白羽弦太的事情。


    據說來頭著實不小,是日本某財閥的公子哥兒?。


    本來上麵有個嫡出的哥哥, 他自己一個情人所出的私生子充其量隻能做到不缺錢花,繼承權上不太有機會被搬上台麵。


    結果偏偏有狗屎運走,就在幾年前,他大?哥因為意外英年早逝, 他爸悲傷過度一口氣沒上來,沒多久也撒手?人寰, 臨終前把數以千億的資產全留給了當年隻有十七歲的他。


    總之他每年躺在亂七八糟的股份上都有百八十億分紅拿,來中國?留學純粹是因為無聊,又由於留學生活也不是很“有聊”,便全額出資創立了這家燭雲博現在擔任執行董事的公司,一分錢沒用燭雲博拿,張口便開出了三百萬年薪附贈百分之十的股份。


    “棠寶,那天這小子確實挺過分的,別說你和卓總還剛剛替我解了圍,單憑咱們兩個這麽多年的好?朋友關係,我和燭雲博都不該慣著他胡說八道,但他和燭雲博,作為合夥人的話語權確實不是很對等?……”


    袁芯苒一再?對她道歉時曾這樣委婉地?透露過他們到底無法同白羽弦太過多計較的原因。


    說白了和卓熠早些年不得不對夏初和嚴穆圈子諸多忍讓一樣。


    是以麵對還算是好?聲好?氣過來打招呼的白羽弦太,基本能與袁芯苒共情的邵棠也不好?直接擺冷臉駁他的麵子。


    “白羽先生,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當然?她同樣無意虛與委蛇地?任由白羽弦太糾纏多久,禮節性的寒暄後順勢挽住了卓熠的胳膊,邊往電玩廳的入口走邊拋給周晨驍一個眼神,讓他也趕緊帶徐念跟上。


    周晨驍立刻會意,明白她這是怕徐念意氣用事的勁兒?上來再?把事情搞得更複雜,搭在徐念肩膀上的手?立刻推著徐念轉了個方向。


    一行四人幾乎沒給白羽弦太留答話的時間便融進了電玩廳的顧客隊伍,不著痕跡誒讓來來往往的人流在雙方中間隔出一道天然?障壁。


    “邵棠姐,剛剛那人是誰啊?一張嘴說的就是鳥語,你還叫他白羽,應該不是咱中國?人吧?”


    進到電玩廳之後,卓熠和周晨驍去幫她們排隊換遊戲幣,徐念就邊物色待會兒?要玩的機器邊向邵棠打聽起?了白羽弦太的事。


    “他還稱呼你為學姐,是你美國?留學時認識的人嗎?”


    許是在日本長大?,打扮氣質都比較偏日係的緣故,徐念完全沒瞧出白羽弦太身上的中日混血元素,全當這是個疑似對邵棠存著某些不可告人心思的小日本。


    身為一名軍嫂,徐念即便不會特別極端地?一棒子打死所有日本人,但日本侵華戰爭的世仇擺在那裏,她難免會對日本人多些偏見,這也是她剛剛對白羽弦太惡意偏重的原因。


    “不是了。”邵棠無奈地?搖搖頭。


    她打小長在軍區大?院,街裏街坊住著一些戰功顯赫的抗日老兵,她和哥哥都沒少聽那些老爺爺老奶奶講當年的故事,對日本人的感情比徐念更加複雜,自然?不會怪不知情的徐念適才對白羽弦太無禮。


    “他叫我學姐是因為如今在北大?留學,我是北大?醫學院他讀計算機係,本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我大?學舍友的男朋友是他的直屬師兄,目前兩個人正合夥開公司,所以……”


    一番解釋後,邵棠算是為徐念理順了白羽弦太的來曆。


    雖然?刻意略去了上次視頻通話時不便於啟齒的被冒犯經?曆,但仍叫徐念在心中坐實了這半拉小日本果然?對邵棠懷有不軌之心的猜測。


    “邵棠姐,我覺得你舍友的男朋友還是別和這人深度綁定比較好?。”


    徐念聽完邵棠拿曾經?卓熠對夏初的曲意逢迎作比現在燭雲博對白羽弦太的放任退讓,不太讚同地?皺了皺眉。


    “生意場上沒有白拿的便宜,他給你舍友男朋友開出的待遇確實太優厚了。不排除他純屬錢多燒的,一擲千金隻為圖一樂的可能,但怎麽說呢,這種情況更可怕,就像夏初一樣,不是每個人都是卓熠哥,能在與這種人割袍斷義時全身而退的。”


    “嗯,我也想過要不要勸一勸芯苒和燭雲博,畢竟你也和我說過,那個夏初曾經?對阿熠實施過多麽可怕的報複。”


    邵棠歎了口氣,聲音略帶遲疑地?,慢慢沉了下來。


    “不過聽芯苒說,白羽弦太時常搞得燭雲博焦頭爛額是真,倒也是實打實拿燭雲博當朋友的……反正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吧,我心裏總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要隨隨便便去徹底否定一個人……”


    “……邵棠姐,邵棠姐?你還好?嗎……”


    邵棠自己都無覺無察,自己在說出這番話後竟微微晃了神,徐念不得不叫了她好?多聲才堪堪喚回?她已然?飄出了好?遠的思緒。


    “沒事。”她連忙回?了徐念一個微笑。


    想了想,又續道:“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因為我之前特別敢愛敢恨,從來不是會糾結這些的人,但也許是我遺忘的六年又經?曆了一些事,哪怕我不記得具體發生過什麽了,觀念上的轉變卻保留了下來。”


    就這樣,徐念一知半解地?點點頭,見周晨驍和卓熠那邊還要再?排一會兒?才能換到幣,便拉著邵棠去到了不遠處的跳舞機區域,和其他暫時沒有排到遊戲機的顧客一樣,琢磨先挑個觀賞性較高的項目飽飽眼福。


    “果然?和各大?點評網站說的一樣,就算是和其他家大?差不差的機器,這家電玩廳的體驗也更好?一些。”


    徐念看著那兩個在跳舞機上踩鼓點的女?孩子,嘖嘖感慨。


    “比如跳舞機,歌曲更多更新?,屏幕更大?更清晰,腳踏板也更敏銳腳感更好?的樣子。”


    邵棠順著徐念指出的點一一確認過去。


    基於家庭環境因素,從小沒怎麽來過電玩廳的她其實瞧不太出名堂,倒是徐念一番點評的專業程度叫她有點震驚。


    “好?像是……念念你總玩這些嗎?我都不太了解。”


    邵棠記憶裏僅存的幾次電玩廳經?曆都發生在大?學之後。


    和同學們一起?,四肢協調性不好?體力也有些堪憂的她主?要負責給其他人看包拿衣服。


    她覺得自己不擅長這方麵不奇怪。


    畢竟她爸爸是軍醫,小學初中都就讀於軍區專門為從軍家屬開設的附屬學校,周圍根本沒有電玩廳這樣的娛樂場所。


    高中考上了重點高中也依然?走讀,每天學校到家兩點一線。


    時間和零用錢上都不富裕讓她根本沒生出過那些頂風作案,明知校規禁止,還偷跑去電玩廳玩的心思。


    以己度人,她想不通徐念怎麽會擅長。


    她記得徐念同她閑聊時說過,因為家境過於優渥,徐念大?學前連一起?玩的朋友都沒有。


    爸爸和兩個哥哥索性拿錢在其周圍砌出了一道“窮逼退讓”的高牆,理論上貌似更不具備被壞孩子帶偏,總會去這些地?方玩的條件。


    “該不會是你和老周談戀愛之後他總帶你來吧?”


    雖然?也很匪夷所思,但這是邵棠勉強能想到的理由。


    徐念卻笑:“哪能啊,我倆談戀愛之後他總被我帶來玩還差不多。”


    微微思索一下,徐念又進一步補充更正:“也不能說總……就是我倆剛認識,他給我當打架私教?那會兒?,我秉承著有好?玩的就要分享給他一起?玩的想法,基本將我二哥之前帶我去過,我覺得有意思的地?方都帶他打卡了一遍。”


    邵棠:“……你當時覺得老周也喜歡?”


    她覺得如果周晨驍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周晨驍,就絕對不會對徐念所說的那些地?方感興趣,保不齊跟進了盤絲洞的唐僧一樣,不說屏息入定,也至少得如坐針氈。


    “他很努力地?沒叫我察覺出他不喜歡。”徐念說。


    “不過後來我倆真在一起?了,他就開始教?育我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了,這種正規營業的電玩廳算是我倆互相妥協的結果,但也要他或者有其他朋友陪我一起?的時候才可以。”


    “誰讓你這麽可愛,老周還不是怕這裏人多眼雜,你再?被壞人盯上?”邵棠打趣道。


    “我覺得他是怕他部隊駐紮的地?方離市中心太遠,真有哪個不長眼的盯上我,他來不及飛奔過來救那哥們兒?一命。”


    徐念挺起?小胸脯衝邵棠眨眼:“不騙你,邵棠姐,我運動?神經?可優秀了,待會兒?你看我給你玩兩把跳舞機就知道了,那兩個小姐姐協作才能玩的曲目,我一個人踩兩塊板分數都比她們高。”


    兩個小姐妹悄悄話說到這裏便相視笑開。


    然?後徐念低頭去緊鞋帶為待會兒?大?殺四方做準備。


    邵棠則在接過她手?中的串串香簽筒後小心地?在周圍護著,生怕她小小一隻半蹲下去更不起?眼,再?一不小心被周圍你來我往的人碰到。


    此時邵棠一隻手?上托著簽筒,另一隻手?還幫徐念擋著旁人,自是無暇顧及自己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不速之客。


    偏偏那人也不和她客氣,手?臂直接越過她頭頂,修長的手?指輕巧一捏,她幾乎是眼睜睜看著兩支串串香被抽出了簽筒。


    “阿熠?”


    邵棠下意識以為來者是卓熠。


    雖然?現在的卓熠不太會同她這般玩鬧,但她記憶中意氣風發的少年卓熠會。


    是以她沒能立即反應過來,一不小心便回?身撞到了對方的胸膛。


    她冒失的衝撞其實力道不大?,縱然?最先和對方產生身體接觸的部位是脆弱的鼻尖,她也沒覺出什麽痛感。


    但一道陌生的鼠尾草香氣猛然?縈入鼻端,還是叫她張皇失措地?向後逃去,甚至一不小心忘了身後還有個正半蹲著係鞋帶的徐念。


    可以說如果不是對麵的少年見勢不妙及時捉住她的手?腕幫她穩住了重心,她和徐念絕對會跌作一團,讓周晨驍今早出於關心的叮嚀生生變成?即刻兌現的烏鴉嘴。


    “謝,我是說抱歉……白羽先生?”


    邵棠十分慶幸自己今天沒和徐念一樣穿帶跟的鞋子,站直身體後本能便要向扶住她的人道謝加道歉。


    直到迎上對麵少年滿是調侃笑意的深褐色眼瞳,也將他手?中那兩支已經?吃掉了兩顆丸子的串串收入眼底,她才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顯然?這次連禮節性的客套都不想說了。


    她可以肯定剛剛白羽弦太是故意的。


    故意擺出一副親昵姿態又故意貼得這麽近。


    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會絆到徐念險些摔倒。


    所以她並?不認為自己有理由因為撞到他而感到抱歉,更沒必要感念他輕飄飄地?一拉。


    邵棠沒好?氣兒?地?發力掙他的手?,心中則暗暗做好?了盤算。


    她想,隻要他表現出一點點繼續糾纏的意願,她這邊就豁出去撕破些體麵,往後無論巧合與否的交集都不再?給這人好?臉色。


    不管怎麽說都是他諸多逾越在先,明知自己是已婚人士,還扯著自己的手?腕不放,縱是想將不滿宣泄給燭雲博,都空口白牙講不通任何道理。


    可邵棠又哪裏想得到,自己這個念頭剛起?來,適才被攥得死緊的手?腕便驟然?一鬆,繼而她怔忡的模樣就無所遁形地?被白羽弦太捉入眼中,惹得少年“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怎麽回?事呀小學姐,我記得芯苒醬說你已經?結婚了呀!”


    白羽弦太頗為玩味地?道。


    “莫非你老公平時都不給你牽手?嗎,怎麽我隻是出於避嫌的考量放個手?,倒把你弄得如此失落?”


    正如袁芯苒事後對邵棠抱怨的那樣。


    白羽弦太這貨最讓人火大?的一點還真不是他嘴多賤多喜歡不知輕重地?口嗨,某種程度來說恰恰相反,是他嘴賤歸嘴賤口嗨歸口嗨,卻把“知輕重”三個字踐行得爐火純青。


    簡直沒人比他更擅長卡著別人當真動?怒的臨界點見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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