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江蘺問。


    傅葭臨點頭。


    陸懷卿卻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相信嗎?”傅葭臨問。


    他以為陸懷卿是因為他沒有在朝堂任職,而不願意相信他的話。


    “沒有,你說的很對。”陸懷卿搖頭。


    她隻是沒想到傅葭臨一點也不恨他兄長。


    其實,上次長樂宮見到他和他兄長時,陸懷卿就發現這對兄弟不是她曾經猜測的那般劍拔弩張。


    相反,這兩人的相處還真有些“兄友弟恭”的味道。


    那傅葭臨前世恨他兄長,恨到要殺了他能是為了什麽?


    “那就先這樣吧……我今日回謝府再打聽一下消息。”陸懷卿道。


    謝相奉命監修國史,加上她堂姐和太子關係也還不錯,或許也能再探探別的消息。


    “這個給你。”陸懷卿將一個小藥瓶拋給江蘺,“這可是我們漠北最好的醫官配的金瘡藥,你用這個吧,別在那裏一上藥就鬼哭狼嚎。”


    江蘺結結巴巴道:“多、多謝陸娘子!”


    他把藥抖在傷口上,然後驚歎道:“我的天爺,這個藥真的一點都不疼誒!”


    然後,陸懷卿又讓剛剛趕來的雲安把一盆魏紫抬了進來。


    她看向王垠安,語氣不善:“這可不是給你的!膽小鬼,你昨日沒和我們一起去的仇,我可是記下了!”


    “不過……”陸懷卿輕揚了下頭,“你姐姐做的點心還不做,作為回報,喏,這盆牡丹就送給王娘子了。”


    “你這個財迷可不許倒賣!”陸懷卿故作凶狠地警告,“若是叫我發現你把這盆花轉賣,我就和你姐姐告狀!”


    陸懷卿看起來不可一世,但說的話、做的事,卻讓人不得不心軟。


    王垠安戳了下傅葭臨:“我好像終於知道,你喜歡她哪點了。”


    這樣鮮活又明媚的姑娘,確實很是令人喜歡。


    然後,王垠安發現傅葭臨臉色不太好。


    對了!陸懷卿沒給這人送禮物!


    王垠安連忙閉上嘴,並且許願陸懷卿快些把她給傅葭臨準備的禮物拿出來。


    結果,她又和江蘺吹噓了好幾句那藥多好,都沒有提送傅葭臨的禮物是什麽。


    王垠安感覺身邊的傅葭臨好像臉色越來越不好。


    自己還是躲遠點好了,傅葭臨不會生陸懷卿氣,不代表這人不會找他麻煩。


    陸懷卿說得口幹舌燥,又看到了天邊的魚肚白,她起身道:“傅葭臨,我要回家啦,你送送我吧!”


    傅葭臨的神情有刹那的失落,旋即又被笑意取代。


    “好。”他道。


    沒關係的。


    雖然陸懷卿沒有給他送禮物,但他卻隻讓他一個人送她回去。


    而且,江蘺的藥是急用,而王垠安那個明顯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回禮。


    陸懷卿本來就不欠他禮物。


    “我還沒這麽早起過!”陸懷卿深吸了一口氣。


    昨夜來回奔波,她也就是在江蘺睡著時,跟著閉眼休息了一會兒。


    不過,如今她的這具身體不過十五歲,正是有無限精力的時候。


    就算她昨夜那般勞累,現在也還活蹦亂跳。


    傅葭臨看著陸懷卿活力四射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勾起,眼裏的希望卻徹底落空。


    他果然不該想要太多。


    能看到陸懷卿如此放鬆的笑容,他就應該滿意了。


    傅葭臨垂下眼瞼,眼裏閃過一絲落寞和自嘲。


    “傅葭臨!給!”陸懷卿突然把一整盒的金瘡藥塞到他手裏。


    她眨著漂亮又明亮的眼睛,壓低聲音:“悄悄送給你,免得被王垠安那個討厭鬼調侃。”


    江蘺的傷用那一瓶夠了,但傅葭臨平日裏都是刀尖上舔血,他還是很需要這個的。


    但她不想被王垠安說什麽她偏心,就打算悄悄給傅葭臨啦。


    “你不是在白衣衛嗎?受傷的時候,可以用這個,沒有普通金瘡藥那麽疼。”陸懷卿道。


    傅葭臨望向眼前的少女,想起他在北雲城時,那瓶母後的人給的粗糙而劣質的藥。


    那個藥已經比他從前用的許多藥都要好了,而眼前卻有陸懷卿送的一整盒“最好”的金瘡藥。


    原來在陸懷卿的眼裏,他配得上最好的東西。


    “你不喜歡嗎?”陸懷卿見傅葭臨不說話,有些疑惑的偏頭。


    他看著她映著朝霞,水光瀲灩,宛如日照金山般美麗的眼睛。


    “喜歡。”傅葭臨喃喃。


    如果這就是喜歡的話……


    傅葭臨看著陸懷卿滿是笑意的眼睛,他堅定道:“我很喜歡。”


    不僅是這盒藥,還有陸懷卿。


    愛/欲偏執又令人作嘔,但陸懷卿的存在,讓他覺得喜歡也並不是那麽糟糕的一件事。


    第三十九章


    白衣衛是前朝所設, 最初本是為聽天下百姓之聲,但兩朝下來,白衣衛已經淪落成了帝王最重要的耳目。


    作為帝王爪牙, 白衣衛的名聲並不算好。


    王垠安跟著傅葭臨來白衣衛詢問江蘺師姐一案, 但他一進這個地方,就覺得這裏的人實在是話太少了些。


    不僅是話少, 這裏的人都跟一個個冷冰冰的木偶一樣,就算看到他們也隻會對傅葭臨這個“上司”點頭。


    王垠安還時不時能看到裹著草席的屍體被抬出去, 他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他總有種如果不是傅葭臨和他走在一起,那些人就會把他也拉去拷打一番——問他進這裏是不是別有所圖。


    “殿下,既然能將在下安插進戶部, 為何自己不換個職務?”王垠安問。


    這白衣衛陰森又古怪, 在外麵也沒什麽好名聲,傅葭臨一個皇子留在這裏做什麽。


    傅葭臨:“我不會做別的。”


    王垠安在家道中落之前,也是三歲就啟蒙的太原王氏的貴公子。


    他在煙雨樓時就幫著管賬,還代為經營著煙雨樓名下的諸多事務。


    倘若不是這人對入朝做官有執念, 想來他做個富商巨賈也不是難事。


    傅葭臨垂著纖長的睫毛, 旁人不會看到他眼底幾分淡淡的歆羨。


    他和王垠安、江蘺他們都不一樣,他才是真正一無所有的那個人。


    “這白衣衛可不是什麽好差事……”王垠安小聲道,“這小姑娘都喜歡那些文官,說不定陸娘子也是。”


    傅葭臨聽到這話,駐足問他:“什麽?”


    “這白衣衛手裏有實權不假,可是殿下看這京城誰家的小娘子肯嫁白衣衛的人?”王垠安擠眉弄眼,“要我說啊,殿下也該替自己想想, 謀個見得光的官職才是。”


    這白衣衛副使傅葭臨又不可能當一輩子。


    “等我及冠,父皇自會賜我封邑, 何必著急。”傅葭臨道。


    王垠安看傅葭臨這樣不上進,恨不得搖醒他,但他又確實反駁不了這話。


    畢竟,他確實沒有說錯,等傅葭臨及冠,到時候就能去封地做他的“土皇帝”。


    但看他滿臉毫不在乎的模樣,王垠安實在不忿。


    可惡!這就是一出生就被大富大貴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生嗎?


    “讓你查崔家陷害江心月的人,你找到了嗎?”傅葭臨問。


    他的手下道:“按大人的吩咐,我們已經查到了是何人。那人名喚崔朋,是崔家旁支的子弟,和江心月有過節。”


    “有證據嗎?”傅葭臨直接道。


    “暫時找到了崔遐收買他的證據,您看要不要把人抓來審問?”手下問道。


    他話是這麽問,但以他對上司的了解,心裏卻已經篤定傅葭臨會將人抓來審問。


    整個白衣衛就沒有人比傅葭臨更會審問的人,不論嘴再嚴的人,隻要是他來審,不出兩個時辰就能審出東西來。


    “不用。”傅葭臨淡淡拒絕。


    “你派人盯著,在他府外設好陷阱。等崔家去滅口時,把人抓住了。”傅葭臨道。


    “那需要把人帶回來嗎?”下人道。


    見傅葭臨遲遲不回話,他提醒:“大人,太子殿下最近也在查這個案子,您先一步查清交給陛下……”


    崔家素來站在太子那邊,到時候隻要傅葭臨說太子是偏袒崔家、故意拖延,陛下必定會遷怒太子。


    他們殿下也就有了上位的機會。


    傅葭臨還沒回答,就有人前來通傳,說是母後派了身邊的女官前來看望他。


    “來看望什麽啊?”王垠安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驚訝道:“該不會皇後娘娘知道你已經查到了崔家頭上吧。”


    傅葭臨搖頭,心裏卻隱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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