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打壓崔家了。


    不過他絕不可能真的滅了崔家。


    如今朝中倘若沒了崔家,豈不是就是謝慈獨大呢?


    剛才謝知寒那話讓他不高興,若不是傅淮打斷了他的話,今日他也得趁機再打壓一下謝家。


    “高安,你覺不覺得淮兒今日的話,有些太多了。”皇帝眼中浮上幾許猜忌的神色。


    高安笑了笑:“五殿下今日不是同往常一樣嗎?”


    “朕覺得他似乎很關心陸玠的女兒。”皇帝道,“對了,今日去宣旨的小太監,你喊來,朕有話問他。”


    宣旨的小太監行禮道:“參見陛下。”


    “朕問你,今日五殿下與那漠北公主可有什麽異樣。”皇帝問。


    小太監:“沒有,奴婢瞧著,那漠北公主話倒是很多,就是五殿下不怎麽搭理她。”


    “真的?”皇帝似是不信:“就沒有其他的呢?”


    “確實沒有了。”小太監道。


    皇帝不耐地揮了揮袖子,示意他們都出去。


    在高安即將踏出紫宸殿時,聽到了皇帝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聲。


    他頓了一下,卻沒有回身。


    高安囑咐完侍奉的宮女們今兒個小心伺候後,就打發走了那個小太監。


    望著大明宮的重簷青瓦,高安很輕很輕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今日有察覺到陛下的意圖,所以派去宣旨的人是他的人。


    不然……


    陛下一直想讓幾個兒子鬥起來,尤其是五皇子和太子。


    他絕不能讓皇帝發現陸懷卿對傅葭臨的特殊。


    宮裏的秋風又起,寒意開始蔓延,高安不禁打了個寒噤。


    他突然覺得剛才該讓那個宮女追上去給陸懷卿送個披風的。


    萬一她和她爹爹一樣不禁凍呢?


    -


    “阿嚏——”陸懷卿打了個噴嚏。


    唔,長安入了秋的暮沉時分總是泛著幾絲寒意,陸懷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堂妹,你還好嗎?”謝知寒關心道。


    見陸懷卿搖了搖頭,他忍不住提醒道:“堂妹,你還是離那個五殿下遠一點。”


    “他護送你上京,是你在長安認識的第一個人,你親近他很正常,隻是……”謝知寒想繼續說。


    陸懷卿卻一連打了幾個噴嚏,讓謝知寒實在說不下去。


    等她整理好儀容,才看向謝知寒:“堂兄,你剛才想說什麽啊?”


    原本有一籮筐傅葭臨壞話要說的謝知寒愣住。


    他整理了一下,正想開口就聽到陸懷卿的聲音:“誒,到了!”


    陸懷卿像隻活潑的小麻雀立刻就跳出了馬車。


    謝知寒畢竟是謙謙公子,陸懷卿這樣“野”丫頭的行為,對他來說完全在意料之外。


    但……他怎麽覺得陸懷卿是故意的?


    陸懷卿確實是故意的。


    比起從別人的三言兩語裏去認識一個人,她還是更相信長久相處。


    她是幾人裏動作最快的。


    太子和傅葭臨這種皇子下個馬車都要下人搬好凳子,而她一跳就下來了,隻能無所事事地望向天牢的大門。


    果然就算是重生,她也依舊不喜歡長安這些繁文縟節。


    又麻煩又耽擱時間。


    怎麽江蘺和他師姐還不出來?


    他們是先被押送出來的啊,不該比他們這群在宮裏慢騰騰出來的人還慢啊?


    陸懷卿正覺得奇怪,突然就被人蒙住了眼睛,眼前一黑。


    “猜猜我是誰?”


    陸懷卿聽到一個溫潤裏沾了點賤嗖嗖的聲音。


    是何懷之!


    他和阿依木終於到長安了!她在長安終於有故鄉人陪伴了。


    陸懷卿故意氣他:“是全天下最小氣最嘮叨的小何醫官!”


    “我哪裏小氣啦,你之前讓我借書給你,後來還我的時候第十五頁有個折痕,我都沒讓你賠我錢!”何懷之鬆開手,絮絮叨叨,“我哪裏絮叨了!公主就是亂說!”


    “那我呢?”


    陸懷卿的眼又被蒙上。


    她知道這次是阿依木的手。


    因為她聞到了阿依木身上,屬於西域的奇異的果香味。


    “是全天下最溫柔最細心的阿依木!”陸懷卿道。


    何懷之:“公主偏心!”


    “哦,那你是說阿依木不好嗎?”


    “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阿依木你別生氣……”


    ……


    傅葭臨剛下馬車,就看到陸懷卿和她的朋友們打鬧的場景。


    她笑得張揚肆意,連殘陽都仿佛因她的笑容明亮了許多。


    而這樣的笑容,是他自陸懷卿來了長安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


    他靜靜地看向遠處的陸懷卿,兩人相隔不過幾步,但傅葭臨卻覺得腳下仿佛天塹。


    陸懷卿屬於一望無垠的荒原和大漠,她永遠不屬於長安。


    就算長安是錦繡堆,她也永遠不會快樂。


    “你來啦!”明明隔了好幾人,陸懷卿卻看到了他。


    她向他跑來,拽住他的衣袖,向她的朋友們認真介紹:“我和傅葭臨已經是朋友啦!”


    其實陸懷卿也有點心虛。


    她雖然很早以前就說她和傅葭臨是朋友,但這人可沒有答應。


    可是她的交友準則,就是一定要讓新朋友和舊朋友們打個照麵。


    她不求兩方成為好朋友,但至少不要太尷尬。


    等江蘺出來了,她同樣也要把江蘺介紹給阿依木他們的。


    “快說啊。”陸懷卿發現身旁的傅葭臨沒有反應,悄悄掐了他的手掌好幾下。


    再不說話,何懷之那個絮叨鬼就又要念叨她了!


    “嗯。”傅葭臨輕輕應了一聲。


    他的目光落在陸懷卿身上,苦澀又不甘,最終卻全部化為妥協。


    陸懷卿真是單純到討厭……


    誰想和她做朋友啊。


    第四十三章


    陸懷卿原本還想再多閑聊會兒話的, 但就在此時江蘺終於攙扶著他師姐出來了。


    天牢的獄卒沒有動刑,但今日在陸懷卿他們進宮前,皇帝應該按例賞了江心月一頓板子。


    江心月一介讀書人, 這樣一頓板子打下來還能走, 就可見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動怒。


    不然那板子能把人打得皮開肉綻,一個月下不了床。


    陸懷卿立刻就拉著何懷之跑過去, 她伸手扶住江心月:“這是小何醫官,等會兒到了地方, 我讓他給你好好瞧瞧。”


    “多謝公主。”江心月語氣裏是真切的感謝。


    她沒想到這個漠北公主不僅跑前跑後,如今事情已了卻還對他們二人如此關心。


    陸懷卿同江蘺一起把江心月扶上馬車,還讓何懷之給她含了參片先養神。


    但眼下她卻犯了難。


    這段日子, 江蘺被崔家的人明裏暗裏針對, 他已經被永昌坊的房東趕了出來。


    這幾日他都在傅葭臨府上養傷,但是江心月跟著去肯定不行。


    畢竟,江心月是女子,又不像陸懷卿不在意大燕的這些禮法。


    “多謝五殿下這些日子的照顧。”江蘺主動向傅葭臨拱手道, “師姐已經找好了落腳處, 東西我也已經全部收拾過去了,以後就不多加叨擾了。”


    傅葭臨搖頭:“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做好事了,當然要謝!”陸懷卿拍了下傅葭臨的肩,笑著盯著這兩人。


    她目光落在江蘺身上:“那我呢?酸儒生,你打算怎麽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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