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主大恩。”江蘺直直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麽?”陸懷卿先是被江蘺這陣仗嚇得往後縮了縮,反應過來後就想要扶起這人。


    她就是開玩笑的,這人怎麽還給她下跪?


    江蘺目光堅毅, 承諾道:“公主此次大恩,在下銘感五內。”


    “公主救了我師姐, 從今以後,江蘺願為公主差遣。”


    陸懷卿驚訝地微張嘴,隨後把他拉了起來:“別別別!我不需要!”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江蘺這樣的所謂君子不是最看重臉麵名聲嗎?


    這樣給她下跪也不嫌丟人。


    江蘺急忙辯解:“公主,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是單純但並不蠢笨,他這些日子看著陸懷卿到處奔走,卻始終沒有放棄。


    而他更清楚如果不是陸懷卿,五殿下根本不會參與這件事。


    救他的不是傅葭臨,而是陸懷卿。


    “沒事啦!煩死了,話好多!”陸懷卿皺眉,向何懷之揮手:“何小醫官,這裏有個你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什麽意思?”江蘺小心問。


    陸懷卿道:“因為你倆都一樣話多!”


    “我哪裏話多了!我師父說了……”何懷之又開始碎碎念,還順帶打量了一下這個江蘺。


    瞧著文文弱弱的,哪裏和他像兄弟呢!


    陸懷卿卻趁著何懷之圍著江蘺,悄悄溜到傅葭臨身邊去了。


    “呼——”陸懷卿長舒一口氣。


    以前一個何懷之就夠她腦袋疼了,現在又來一個動不動下跪的江蘺。


    還是傅葭臨好,話少又安靜,不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大家都很喜歡銀雀公主啊。”太子道。


    剛才天牢的頭頭和太子在寒暄,他眼下才得空就看到了陸懷卿被朋友們簇擁的場景。


    再看陸懷卿和他五弟熟稔的模樣,太子不禁在心裏輕笑。


    這樣熱烈得像小太陽的小姑娘,難怪能敲開他這個五弟的新房。


    “太子殿下是儲君,天下人無不敬愛,比我受歡迎得多。”陸懷卿笑道。


    她這話明顯就是拍馬屁,但小姑娘笑得真誠熱烈,讓人聽著舒坦。


    傅葭臨也跟著側過頭看了眼陸懷卿。


    他覺得陸懷卿就是有種很奇怪的能力——


    隻要她願意,就能讓人喜歡她的能力。


    她笑著和皇兄閑聊,半點都不怯場和退縮,大大方方又利落。


    他和她挨得明明這麽近,但他卻知道他想要靠近她,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公主等會兒是要送江蘺歸家嗎?”太子問。


    見陸懷卿點頭,太子又瞧了瞧傅葭臨眼裏的落落寡合,含笑道:“孤原本是想在別院安置江氏師姐弟的,但眼下看來也不需要了。”


    “孤和謝二郎還有事,今日送他們二人的事,就隻能拜托公主和五弟了。”太子微笑。


    “好。”傅葭臨立刻答應。


    陸懷卿愣了下,才點頭。


    太子不說她都差點忘了。


    這一世的江蘺和傅葭臨根本就不是朋友,這幾日他前前後後幫忙也隻是因為善心。


    那傅葭臨今日還跟著來天牢做什麽?


    陸懷卿回想傅葭臨剛才的話——他答應得那麽幹脆,今生的傅葭臨比她想的還要善良得多。


    “咱們走吧!”陸懷卿拉住傅葭臨的衣袖。


    她看何懷之好像和江蘺終於都說累了,如今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傅葭臨察覺到陸懷卿更親近的態度,有些不理解但沒有鬆手。


    就算不知道陸懷卿態度變化的原因,他也不想錯過任何能和陸懷卿更親近的機會。


    “殿下,今日不是休沐嗎?”背過傅葭臨他們,謝知寒才問。


    如果不是江心月這個案子,殿下今日原本是打算去王謙攢的詩會的。


    太子但笑不語。


    他原本是想再把這件案子的善後事辦好。


    不過,江逾白間接害死謝識微的父親,他做不到對那人的兩個徒弟毫無芥蒂。


    更何況……


    太子挑起車簾,向與他道而馳的馬車看過去。


    總是要給他這個五弟和心上人創造些獨處的機會才是。


    -


    陸懷卿坐馬車很不老實,她喜歡掀開簾子向外張望。


    前世為數不多幾次被傅葭臨帶出宮玩時,他就對她這樣看什麽都新奇的行為嗤之以鼻。


    他還說她像深山老林裏難得上街的村姑。


    結果,這次她發現傅葭臨也在掀簾子,還和她對上了目光。


    她剛想揮手,他就立刻縮了回去。


    什麽嘛……難怪後來傅葭臨總是說她像村姑,原來他年少的時候也這樣。


    要是早知道的話,前世她早就和傅葭臨對罵回去了。


    哼,她是村姑,那他就是村夫,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


    “那些人是做什麽的?”陸懷卿突然看到一群很奇怪的人。


    那些人看起來麵如死灰,身上的衣裳也髒兮兮的,但好幾個人手裏都抓著幾兩碎銀往懷裏藏。


    阿依木聞言向馬車外看去,解釋道:“是宮裏新選的宦官吧。”


    “將近秋時,確實是每一年宮裏挑新宦官的日子。”阿依木道。


    陸懷卿怔怔然望著那些人。


    如果這次不是她因為重生,會不會江蘺就也會像前世那樣成為這些太監中的一員。


    他出生寒門卻才華橫溢,性子又剛直清正——就算沒有得罪崔遐,恐怕也會有裴遐、王遐。


    陸懷卿忽然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這一世江蘺沒有入宮做宦官,他就永遠不會從江蘺變成江德忠。


    那……傅葭臨這輩子造反的時候,誰來和他裏應外合,給他打開宮門放叛軍進宮呢?


    “銀雀,到了!你不下車嗎?”阿依木的話打斷了陸懷卿的思索。


    她跳下馬車,發現這是勝業坊的坊口。


    此處住的都是世家、貴胄……江蘺師姐竟然認識這麽厲害的人?


    最讓她奇怪的是,這裏有一個她完全沒有想過的人。


    “王垠安,你在這裏做什麽?”陸懷卿看著叼了根草,站在坊口無所事事的王垠安。


    這人看著吊兒郎當不靠譜,和市井混混大差不差。


    “等人啊!”王垠安吐掉嘴裏的東西,指了指遠處被傅葭臨和江蘺攙扶下來的江心月:“喏,他們!”


    王垠安拿著擔架就去接江心月,他和江蘺一人一邊把江心月抬起來。


    “江大人,你是不是弄錯了?王垠安可不是什麽好人!”陸懷卿問。


    都不提前世了,就說今生,前些日子王垠安一直冷眼旁觀來著。


    就算王垠安現在沒有罪大惡極,但和好人也是不沾邊的。


    “我在煙雨樓掏了二十兩銀子,找人保護我們師姐弟二人。”江心月虛弱道:“酬勞太少,等來等去,隻有王公子願意。”


    王垠安得意的“哼哼”兩聲,挑眉道:“看到了吧?我可是大好人!”


    “切,誰知道你是什麽心思。”陸懷卿撇嘴。


    幾人抬著江心月到了掛著“王府”兩個大字的門前,上麵落滿灰塵,看起來是常年缺人打掃。


    但從簷下雖不再豔麗卻繁密精美的彩繪,陸懷卿仍可以想像到這座門庭曾經的人來人往。


    王垠安和江蘺把擔架放在桌上,伸手敲了敲門。


    “姐姐,是我,安安回來啦。”混不吝的少年難得這麽乖巧周正。


    陸懷卿心中的好奇心更盛。


    她對王垠安口中這個姐姐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讓王垠安聽她的話呢?


    王垠安先是很急促地敲了三下,然後又慢敲了兩下。


    片刻後,門開了一個裂縫。


    門縫越開越大,探出一個圓圓地腦袋,那人抬起頭,露出她的臉,眼裏像汪著盈盈春水,綻開一個熱切而柔和的笑容。


    陸懷卿愣在原地。


    這張臉她也認識。


    但這張臉不該出現在這裏,更不應該是王垠安的姐姐。


    這人是她前世在宮裏為數不多能說說話的人——先帝的寵妃王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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